王珞拿了厚厚的棉襖給阿弟裹上,吩咐他一定要抓緊韁繩後,拉著阿娘說:“阿娘,我們上車吧,讓阿耶陪小四玩,您也能鬆快一會。”


    崔氏等上了車才責備女兒道:“你怎麽能讓小四跟你阿耶瘋?萬一病了怎麽辦?”兒子是崔氏的命根子,崔氏對王小四看得比誰都重!


    “你放心,阿耶還能沒分寸?他是阿耶的親兒子,你還把阿耶害了他不成?”王珞安撫母親道:“您總不想阿耶以後隻親近大郎、二郎、三郎,不親近四郎吧?”


    崔氏聞言立刻不說話了,她當然不想讓丈夫隻親近庶子,不關心嫡子,那三個野種平時已經搶了很多四郎的寵愛了。


    王珞匆匆安撫完母親,召來眉綠吩咐道:“你派人去前院問問,阿耶怎麽會來了?”她更關心阿耶為何會怒氣衝衝過來,他那樣子不像是來接他們回家的。


    崔氏哼了一聲:“他還能為什麽?肯定是大丫頭去嚼舌根了!”崔氏突然想起昨天沈夫人送女兒的玉鐲,緊張地問:“她不會又要搶你大母給你的玉鐲吧。”


    王珞安撫母親說:“你放心,這次我誰也不給。”以前王瓊要的都是小玩意,王珞也懶得跟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計較,但羊脂玉鐲是阿娘的愛物,要真被王瓊搶走,阿娘估計一輩子都不能釋懷,她跟王瓊又沒姐妹情,當然不可能為了她委屈親娘。


    可王珞感覺阿耶不是為了鐲子而來的,阿耶不是注意這種身外之物的人,王瓊跟他說這件事,他可能會賣了自己珍藏,給王瓊另買一隻玉鐲,但不會怒氣來來的找他們算賬,他肯定是因為別的事生氣。王珞有些懷疑王瓊是跟阿耶說了林氏想讓孫子娶二娘的事。王珞沉吟了一會,對崔氏說:“一會到家,如果阿耶問起二娘的婚事,你就說庶子女的婚事你不管,一切都有阿耶做主,嫁妝也是阿耶給,你不管。”


    崔氏聞言理所當然道:“我肯定不管,兩個賠錢貨罷了,帶什麽嫁妝?我當年都沒嫁妝。”


    王珞:“……對,就是要這麽說。”阿娘不是沒有嫁妝,而是嫁妝都被阿娘送給林氏了,因為林氏說,姑娘家的嫁妝到了夫家,就是夫家的了,讓阿娘把嫁妝給她保管,她日後想用錢了,就問她要,阿娘就真把嫁妝送給林氏了。這也是王珞對林氏生不出任何尊敬之情的重要原因之一,明知道阿娘是填房、父親又跟元妻感情很好,她能敢昧下女兒的嫁妝,她完全不把阿娘當女兒看待,她又何必把她當親人?


    王朗抱著兒子走了一路,衝到天靈蓋的怒火漸漸下降,等到了家裏,他讓女兒抱走兒子,他讓崔氏跟他去書房說話。王朗很久沒踏進崔氏房間,崔氏也不喜歡王朗去自己臥室,都說至親至疏夫妻,這對夫妻即使有了兩個孩子,也隻有疏離,從來沒有親近過。崔氏比大崔氏美許多,可再美都掩飾不了她貧乏的內心,王朗跟這樣的女子沒法有任何共同語言,他唯一慶幸的是女兒不像崔氏。


    王珞帶著王小四去浴室洗漱,小四光著身體、蹬著兩條小短腿,在浴盆裏使勁撲騰,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王珞穿著寢衣,坐在一旁隨他玩水,木屋裏熱氣騰騰,比外麵溫度不知高了多少。眉綠仔細的將茶籽油塗在王珞頭發上,跟王珞說著她剛打聽來的消息:“阿福說,大姑娘早我們一個時辰回來,回來後就去了郎君臥室,不一會郎君就氣衝衝騎馬出門了。”


    王珞哂笑一聲,“她還挺關心二娘的。”以前從未見她關心過二娘、四娘,現在居然都知道擔心她們終生大事了。王珞不覺得王夫人會告訴王瓊林氏的打算,這應該是王瓊自己看出來的,她似乎比之前開竅了?


    眉綠忿忿道:“大姑娘正事不幹,整天盡作妖。”她實在心疼自家姑娘,每天都操不完的心。


    王珞道:“她未必想挑撥離間。”


    眉綠不以為然,姑娘就是太善心,總把人想的太好。


    王珞繼續說:“她沒那個腦子。”她要有心挑撥離間,以阿耶偏心她的程度,早被她挑撥的跟阿娘離婚了。


    眉綠被王珞逗得撲哧一笑,王珞卻沒笑,也不知道王瓊做這件事是真擔心二娘,還是有心挑撥離間,如果是後者——王珞也不怕,人或許會因為年紀漸長而開竅,變得有城府,但不會因此改變智商和性情。王瓊之前不是自己對手,現在也不可能壓過自己,隻要王瓊不是想害她和阿娘,王珞並不在乎她這點小改變。王珞巴不得家裏兄弟姐妹各個都好,他們將來日子越好過,她也就越輕鬆。


    眉綠提醒王珞說:“姑娘,您要不要跟二娘說一聲。”以大姑娘的心性,做了這事肯定會告訴二娘子,如果二娘子把不嫁崔家的功勞算在大姑娘身上,姑娘不就白做好事了嗎?


    王珞淡淡道:“不用。”二娘跟王瓊同年出生,她母親是大崔氏的丫鬟,王瓊既惱她比自己早出生,又擔心二娘搶了大郎、二郎的關注,小時候有機會就欺負二娘。二娘六歲以前,甚至都沒吃過一頓飽飯。還是王珞年歲漸長,慢慢洗腦阿娘後,二娘、四娘的日子才好過起來。如果二娘隻因王瓊一句話就跟自己離心,那也沒什麽好挽回的。本來王瓊幫助二娘、四娘更多是因為同情,而不是因為血緣關係。


    王珞不在乎,眉綠卻放在了心上,準備暗暗派人盯著大姑娘,姑娘心善,做好事不求回報,她卻不能坐視外人搶走姑娘的功勞。


    書房裏崔氏還穿著外出的衣服,她不耐煩的對坐在書案前一聲不吭的王朗說:“你找我什麽事?”都坐了這麽久才不說話,他不會是讓自己來做冷板凳的吧?她現在隻想早點回房,洗了澡睡覺,崔氏暗暗嘀咕,被那矯情的丫頭念久了,她都矯情了。


    王朗難得心平和氣的問崔氏:“你今天為什麽帶二娘、四娘去良國公府?”


    崔氏說:“我阿姨要看她們,她想給二娘說親,被我回了。”崔氏不覺得這個有什麽好隱瞞的。


    王朗沒想崔氏居然這麽直白的說了,他怔了怔說:“哦——你回絕了——”


    崔氏不耐煩道:“不回難道還要我操心她們親事不成?你那會可是信誓旦旦說過,除了我生的,別的孩子都不要我管,你想反悔不成?我告訴你,別想我給二娘出嫁妝錢!我沒錢!”崔氏滿臉戒備,她沒嫁妝,但這些年管家得了不少私房,她錢袋子還是挺鼓的,隻是這些錢要留著給兒子當貼己、給女兒添嫁妝、給阿姨打首飾……她才不給外人!


    王朗聽得額頭青筋直冒,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對妻子心存幻想,“我這裏沒事了,你走吧。”


    崔氏起身嘟噥:“越來越嘰歪了,就這麽幾句話,都值得你浪費我這麽多時間,不知道我要早睡嗎?”她抱怨完,揚長而去。


    王朗:“……”


    第11章 未雨綢繆


    崔氏回浴室時,王珞剛洗完頭,正躺著讓丫鬟給自己渾身按摩,小四郎已經洗完澡被乳母抱走了,崔氏也先去洗了個澡,然後跟女兒並排躺著,享受著丫鬟的伺候。王珞見崔氏滿臉舒暢,就猜她沒跟父親吵架,王珞笑著問崔氏:“阿娘,阿耶找你是為了二娘的親事嗎?”


    “就是二丫頭的事。”崔氏輕啐道:“我也才知道你阿婆準備給二娘說親,他是怎麽知道的?肯定是大丫頭回來告狀的,你要多小心她,這人精著呢!什麽都看在眼裏,有機會就把你賣了!”


    王珞說:“她不是一貫如此嗎?”


    崔氏難得歎了一聲:“我看該說人家的不是二丫頭,而是她,她趕緊嫁人吧!”


    王瓊將自己猜測告訴父親後,就一直讓人關注著家裏動靜,可是她現在住在沈夫人院子裏,沈夫人治家手腕比她強多了,她的貼身丫鬟都不能隨意出入沈夫人院子,外院的下人她又不熟悉,她隻能讓自己的乳兄去打聽。


    她乳兄老實忠厚,前世對自己忠心耿耿了一輩子,卻沒什麽能力,他在王朗院子外站了許久,凍得渾身冰涼,卻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而且沈夫人院子他也進不去,折騰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讓自己母親給王瓊傳話。


    王瓊聽了乳母吭吭哧哧的回報,微微苦笑,她這時候在父親和外祖父母的庇護下,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哪裏想過要培養人手?等她婚後吃了大虧,醒悟過來時已經晚了。想想三妹,一點點大的時候就知道培養自己人手了,別的不說,她的貼身丫鬟眉綠手段就比自己乳姐強多了。


    王瓊看著滿臉窘迫的乳母,柔聲說:“阿媼,乳兄辛苦了,你快找個疾醫給乳兄看看,莫要凍壞了。”


    乳母見王瓊不怪兒子無能,心頭一鬆,笑著說:“他身體好著呢,不怕。”


    王瓊說:“小心總無大錯的。”她看著滿臉憨厚的乳母,心中一動,大夏就亡國了,屆時各地軍閥割據、民不聊生,有段時間他們過的可真苦,但亂世也是人才輩出的時代,她或許可以趁著很多人還在蟄伏時先跟他們交好?


    她想感激的人,這世也要一一報答。王瓊吩咐丫鬟把二娘、四娘請來賞花,以前她對二妹不上心,可二妹卻是唯一一個,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登門拜訪自己的人,好容易有了重來機會,王瓊想在她需要時回報她一二。王珞低頭想了好一會,又對乳母說道:“阿媼,等乳兄身體好些了,我想再讓他做件事。”她現在手上除了乳兄,沒別的可用之人。


    “姑娘吩咐。”乳母連聲道:“我這次一定盯著他辦差。”


    王瓊說:“這次事很簡單,不用乳兄多費功夫。”她偏頭對乳母低聲吩咐了幾句,乳母驚訝的看著王瓊,見王瓊肯定的點頭,她才遲疑的說:“我回頭就讓他過去。”


    王瓊道:“讓乳兄注意些,別人發現了蹊蹺。”


    乳母說:“姑娘放心,我省得。”


    王瓊吩咐完乳母,就坐在房裏等二娘、四娘過來。二娘、四娘在房裏做針線活,勳貴家的女孩子針線活大多尋常,最多也就做些貼身小衣。二娘、四娘對衣服剪裁隻是粗通,兩人最擅長的是繡活。拿王珞的話說,女子立身世道,總要有個安身的技能。兩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擔,能學的也就是繡活了,一旦將來有個萬一,靠繡技也能活下去。


    兩人很感激王珞對她們的安排,像她們這樣的庶女,在別的高門大戶,就是當貓狗般養大,主母心慈的,還能認她們為庶女,找個人家發嫁;不上心的就讓她們當奴婢,或者隨意把她們送人。像三妹這般不止讓她們每人有間單獨的屋子,還操心她們將來的嫡女,不說前無來者,也是極為罕見的。


    因此兩人一聽王瓊讓她們過去,她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兩人是生死都係在主母手上的庶女,當不來牆頭草。王瓊沒想二娘、四娘居然會拒絕自己示好,她怔了怔,突然苦笑一聲,她以為自己是嫡長女,崔氏又是那惡毒性子,自己肯定比王珞更受兄弟姐妹歡迎,現在想來都是自己自以為是,她從小就比自己會討人喜歡。


    丫鬟氣恨難平的說:“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太過分了,我們去告訴郎君,讓郎君教訓她們!”


    “不用了。”王瓊搖頭,她之前做派太深入人心,二娘、四娘會防備也正常,她會慢慢讓她們知道自己改變的。王瓊現在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即將到來的陳司籍身上,陳司籍現在隻是貴妃身邊一個最不起眼的尚儀局司籍,也是因為她年輕、脾氣也溫和,才被王貴妃派來教導她們。


    前世這時她已確定不入宮,隻因聽說王珞在學禮儀,她不服氣跟著學了幾天,後來覺得枯燥辛苦就放棄了,跟陳司籍隻是泛泛之交,誰能想到當年大夏宮廷大亂,三妹不止有先見之明的救出當時已下降蕭相的七皇女,連帶陳司籍也一並救了。陳司籍為報答救命之恩,一直跟在王珞身邊,替她掃平身邊一切障礙。王珞被聖人立為皇後,她隨著王珞再次入宮成為尚儀。


    王瓊暗忖,自己兩世為人,依然摸不透人心,如果陳司籍這樣的人在身邊提點,她說不定能走的更順利……她也不是有心搶三妹日後的心腹,她跟三妹各憑本事,看女官最後會跟誰好了。心裏存了想法,她就格外期待陳司籍的到來。陳司籍來的第一天,她一早起身,換上素雅大方的衣物,等著陳司籍到來。


    沈夫人上了年紀,也早早的起身,看到王瓊這身裝扮,不由一怔,她笑著問王瓊:“怎麽不多睡會?”


    “早上辰光最適宜讀書,我以前不努力,現在要好好讀書了。”王瓊說,她記得王珞在很小的時就每天卯時初就起身,先是打拳健身,而後是在書房看書,日複一日,從不間斷。她以前隻覺得她造作,有意討阿耶歡心,現在想想她真是從小就比自己努力,難怪能當皇後,她也該改變以前的習慣了。


    沈夫人欣慰的說:“阿寶真是長大了。”她打量著王瓊的衣衫,委婉的勸她去換身衣服,“小姑娘家還是不要穿太素淨的好,你不是有條紅裙子嗎?那件衣服多好看。”


    王瓊笑道:“我想見先生還是素淨些好。”


    沈夫人自然明白見先生還是素淨些好,可是——


    丫鬟的通報聲響起:“夫人,八姑娘來了。”


    沈夫人說:“讓八姑娘進來。”


    堂屋裏簾幕掀起,王珞也是素雅的走了進來,姐妹兩人難得心有默契的都穿了一身青色衣服,十幾歲的小女孩無論怎麽打扮都清新可人,隻是王瓊隻有因年少而帶來的清新,而王珞卻仿佛一朵靜靜綻放的青蓮,清麗柔美,她隻這麽站著,不需要有任何言語動作,就可以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搶走。


    沈夫人不動聲色的瞄了王瓊一眼,見她臉色一下白了,心中微歎,到底還是小姑娘,思慮不周,反正她也不用入宮,以後慢慢教,她對王珞說:“八娘今天來的早。”


    王珞道:“我想今天宮裏女官要來,有些緊張的睡不著。”她嘴上說著緊張,神情卻一派淡定。


    沈夫人忍俊不住的說:“女官也是普通人,你們兩姐妹這模樣好像人家有什麽三頭六臂似地。”


    王瓊見王珞跟沈夫人親昵的說話,勉強打起精神湊趣說笑,沈夫人見了心中欣慰,阿寶果然長大了不少,都知道控製自己情緒了。


    陳司籍是辰時左右到王家的,沈夫人、王珞和王瓊親自站在門口迎她,陳司籍是坐著騾車來的,她容貌尋常,不過中人之姿,但腹有詩書氣自華,陳司籍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舒服,她笑容滿臉對沈夫人說:“這麽冷的天氣,您怎麽就出來了?”


    或許外人對宮裏的女官第一印象就是嚴肅,但實際上貴人跟前伺候的人,是不可能出現嚴肅表情,誰家下人會端著一臉伺候主人?這不是討嫌嗎?一旦宮裏的人神情嚴肅了,一般都是出大事了。


    沈夫人道:“陳司籍來當這兩個孩子的先生是她們的福氣,我要給她們做個尊師重道的表率。”


    陳司籍說:“我隻是來陪兩位姑娘說說話,可不敢當她們的先生。”


    沈夫人道:“怎麽不是先生?一日為師終身為師,貴妃娘娘常說你學富五車。”


    “那是貴妃娘娘抬舉我。”陳司籍一麵跟沈夫人寒暄,一麵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王家姐妹,平心而論,王家姐妹儀態都是極好的。王珞因前世學音樂舞蹈的關係,時常需要登台表演,加上祖母對她的嚴格要求,她的禮儀規矩是刻在骨子裏的,毫不誇張的說,隻要她願意,她的一舉一動都可以隨時曝光在鎂光燈之下,即使她的儀態跟時下規矩有些不符合,但不影響眾人對美的欣賞。


    而王瓊前世當了數十年國公夫人,出門也是前呼後擁的,居移氣、養移體,她言行舉止自然而然的有著雍容氣度。陳司籍心中暗忖,不愧是王家的閨女,即使長在外鄉,也不比京城大多數貴女差,對生長在京城的人來說,外鄉來的人都是土麅子。陳女官對著兩人的評價已經很高了,不過陳司籍在看到王珞、王瓊時,就立刻對兩人有個定位,王珞才是王家想送入宮廷的人,而王瓊隻是順帶。


    無他,就是王瓊長得不出眾。今上如今已是五旬開外,王家在宮裏又有個受寵的王貴妃,這位八娘不會入宮,肯定要去未來的東宮。今上東宮未定,但幾個成年皇子年紀最大也隻有而立之年,正是愛色的年紀……陳司籍心裏有一杆秤,知道對誰更重視,但麵上對兩位姑娘態度是一樣的,她耐心細致的教兩人見到貴人應該如何見禮、教她們應該如何通過服飾細節辨認來人的身份、告知兩人宮中大家都知道的忌諱等一些外人不知的秘事。


    這些話王珞聽得津津有味,她就當聽曆史講座了,而王瓊認真聽了一會就有些走神,她不是不想用功,但是陳司籍要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將大量知識灌輸給她們,王珞是經過現代教育熏陶的,對這種填鴨式教育很適應。


    王瓊就不行了,她是女孩子,王朗算重視孩子教育的人,從小教長女讀書認字,但他也不會逼女兒讀書,王瓊這輩子受過最大的讀書苦就是每天臨帖十張,她哪裏受得住這樣的高強度課程?她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可思維根本不受她控製。


    陳司籍看到兩人的表現,心中暗歎一聲,她輕敲了三下書案,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後,她微微笑道:“這幾天姑娘也辛苦了,我該教的也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靠姑娘慢慢琢磨了。”聽得懂的一個,已經不需要再教,聽不懂的,再多教幾天也沒用。


    這麽快就完了?王瓊一怔,但隨即想起陳司籍前世也隻是教了王珞幾天就回宮了,她是女官,不能離宮太久,王瓊問陳司籍:“司籍要回宮了嗎?”


    陳司籍淡淡笑道:“我明日一早就回宮。”


    王瓊想了想說:“今天下午,我跟阿妹辦個謝師宴,多謝司籍這些天的教導。”


    陳司籍溫和但態度堅決的說:“我隻是跟姑娘們說了幾天規矩,兩位姑娘都是貴人,而當不起姑娘們的先生。”不說王珞,她肯定是會入宮的,就算是王瓊,將來也必定嫁入高門大戶,她不過一小小女官,哪裏當得起貴夫人的先生?


    王瓊想要再勸,但被王珞輕輕拉了下衣服,王瓊不知王珞為何阻止自己,但她向來比自己會做人,她也不再多勸陳司籍了。


    兩人告別陳司籍後,沿著遊廊往沈夫人院中,王瓊突然開口問王珞:“三妹,你剛才為何阻止我?”王瓊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人,不然上輩子也不至於渾渾噩噩的過了一輩子,但她現在還年輕,可以重新開始。


    第12章 論學習曆史的重要性(上)


    王瓊突如其來的問話,讓王珞一怔,她見王瓊滿臉誠懇,不像是找茬,而是真心請教,心中更驚訝了,她居然會向自己請教?王瓊不會被人穿越了吧?王珞想法一閃而過,立刻被她否定了,畢竟她跟以前差別不大,就感覺懂事了許多,但行事還是跟一樣,沒見有什麽長進,或許十幾歲的小女孩都會這樣突然長大?王珞離青春期已經很久了,早忘了自己當年是什麽樣的,她當年也沒有任性的機會。


    王珞說:“我也是隨便亂猜的,我看陳司籍行事低調,估計不愛這些虛華的宴席。”陳司籍是受貴妃娘娘差遣而來,看陳司籍平日對她們恭敬有禮的模樣,就知道她為人有如何小心敬慎了,真想感謝她,入宮後有的是機會,舉辦謝師宴這種興師動眾的事不是把她架在風頭上烤嗎?國人向來信奉悶聲發財,哪怕後世,各個公司年終獎也大部分都是保密的。


    王瓊若有所思的點頭,“那我們要不要送點禮物給陳司籍?”


    王珞道:“我準備送一本佛經給陳司籍。”今上崇佛,送佛經絕對不會出錯。


    王瓊想了想說:“那我送個佛像吧。”她記得她阿娘陪嫁裏有一尊白玉佛像,雖不是羊脂玉佛像,但玉質也很不錯,是阿娘陪嫁中比較珍貴的一樣,陳司籍應該會喜歡吧?


    王珞奇怪的看著王瓊,陳司籍雖然教過她們幾天,但就如她所說的,就是跟她們說了些宮裏的規矩,連禮儀都沒怎麽糾正,畢竟兩人儀態都不錯,她也不算她們真正先生,王瓊是不是對陳司籍太關注了?無論何種佛像,價格都不低,她有必要送一個隻有幾麵之緣的先生這麽貴重的禮物?且這種又貴又笨重的禮物,陳司籍也不會收。這又不是賞賜?越大越能顯擺。她想交好陳司籍,還不如直接送不易被人發現、又方便保存的飛錢。當然這事她不會插嘴,免得裏外不是人。


    沈夫人比王珞和王瓊都要早知道陳司籍要回宮,她一早就備下了禮物,當做束脩給陳司籍,禮物不輕不重,最讓陳司籍喜歡是那疊飛錢,輕薄不打眼。當然王瓊親自送來的玉像被陳司籍婉言拒絕了,她不過是個微末女官,去了一趟王家,就捧回一個玉佛像,不是等著被人眼紅嗎?


    陳司籍客氣冷淡的態度,讓王瓊有些泄氣,難道真是命中注定嗎?陳司籍注定是王珞的人,她搶都搶不來?


    王珞是王瓊送完佛像後再過去的,就如她對王瓊所言,她給陳司籍送了一本自己親手抄寫的佛經,“陳司籍,這是我親手抄寫的經文,字寫得不好,還請司籍多多指點。”


    陳司籍微微笑著雙手接過佛經,“八娘子小小年紀,能耐得下性子來抄寫佛經,已經很好了。”她見過的世家貴女不少,很少有人能真正耐心抄寫經文的,大部分都是找人代筆。陳司籍以為王珞也是如此,沒想翻開佛經,裏麵的經文竟然不是時下閨閣貴女盛行的簪花小楷,而是極為端莊的蠅頭正楷,結構嚴整、筆伐圓熟,端正中不失秀媚,陳司籍脫口讚道:“八娘寫了一手好字!不知你臨得是何人字帖?”


    時下女子盛行寫簪花小楷,所謂的簪花小楷就是諸如撇、捺、鉤、折這種本來要費較力氣的筆畫用點劃代替,這樣就不用費很多腕力寫字,寫出來的字體也因點劃較多,整體看去像簪頭雕花的截麵,緊湊圓潤,故名簪花小楷。這種字體因柔美清麗,又能節省腕力,極得閨閣女子青睞,但本身字體品級不算很高,畢竟創出簪花小楷的衛夫人是百餘年前的人物,那時楷書才在萌發階段,簪花小楷能引起當時世人驚豔,如今卻有些不夠看了。隻因靠書畫成名的女子本就少,故簪花小楷在閨閣中地位極高。


    王珞的字體自成一派,隻因年紀尚小,行文中尚帶幾分稚氣,若能沉下心思好好連上幾十年,未必不是第二個衛夫人。陳司籍以前對王珞客氣,是看在她日後可能入主東宮的關係,現在對王珞是真起了幾分憐才之心,自古宮廷最不缺美人,但以色侍人焉能長久?唯有才貌雙全、處事圓融,方能笑到最後,王珞兩樣都占,隻要不是運氣太差,入宮後馬上能有一男半女,王家至少二十年之內無憂,這國公府的爵位起碼也能再保一代。


    “我照著我阿耶的字帖臨帖的。”王珞說,她阿耶讀書尋常,考了這麽久都能考上進士,能當官全憑身份,但字卻寫的不錯,詩也的尚可,王珞有什麽才華,都往她父親身上推,其實她父親真正教她的時間並不多,父親大部分心思都在王瓊身上。王珞的字是前世練的,華國的孩子,不管家長是否崇洋媚外,書法似乎所有人都避不開的坎,隻看大家堅持的時間長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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