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另一道讓王珞略覺耳熟的少年聲音響起,“三位娘子,可要現在去西市?”


    王珞轉身,就見一名青衫俊美少年含笑站在三人身後,這名少年年紀看著比蕭長之稍微年輕些,如果說蕭長之是燦若驕陽的驕子,這位少年便是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這人正是上回陪族兄來王家相親的裴璨。他朝三人微笑作揖時,何大娘、顧三娘雙頰不可抑製的泛紅,兩人連忙回禮:“郎君有禮。”


    王珞也跟著兩人一並行禮,隻當先前沒見過裴璨。王瓊看到裴璨,神色微僵,顯然她也想起了跟裴瑞無疾而終的相親。裴璨對眾人解釋說:“長之已經在西市聽風閣訂好了位置,他和貴主一會就回來。”


    蕭長之是去年過年時跟七皇女有了口頭婚約,兩人自口頭訂婚後隻見過兩次,未婚夫妻正是柔情蜜意的時候,難得有見麵的機會,蕭長之自然要帶著未婚妻去郊外單獨相處一會,故特地請了裴璨當陪客,請他照顧七皇女帶來的宮女侍從,隻是兩人沒想到七皇女居然將八皇女和伴讀們都帶來了。


    八皇女掃了裴璨一樣,心中暗忖這人長相倒是不輸蕭長之,隻可惜自己想下降鄭玄,不然她也不介意跟這位郎君來一段露水姻緣。別人不知道隱情,她知道鄭玄那位未婚妻根本不是病死的,她是服用打胎藥後,血崩不止而死的。光憑這一點,鄭玄就不會接受婚前就行事風流的公主,因此八皇女比任何公主都注意男女大防,就怕給鄭玄不好的印象。


    裴璨領著眾人去西市的聽風閣,以蕭長之的手筆,跟貴主約會自然不會隻訂一間包間,他今天把聽風閣包了下來,專為貴主服務。裴璨陪著眾女到聽風閣時,宮侍們早將聽風閣布置完畢,閣裏溫暖如春,熱水熱茶一應俱全,貴人們一到就有人上前伺候。


    閣中的歌姬舞者樂者也開始奏樂唱歌,一名腰肢妙曼、服飾暴露、容色惑人的舞娘在眾人麵前翩翩起舞,王珞由芳池伺候著淨手洗臉,托腮聽了一會歌者的歌曲後便聽不下去了,看慣了現在歌舞後,古代這些舞樂實在引不起王珞太多關注,她環顧四周,見眾人皆津津有味的欣賞著舞樂,她悄然起身,選了一個僻靜廂房,取出帶來的書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裴璨一直注意著眾人,見王珞看了一會舞樂,便起身離開了,還當她去更衣,可等了一會也不見她回來,心中有些訝異,遲疑了一會,他還是起身出門去找王珞,他怕小姑娘遇到了什麽麻煩,在外麵耽擱了。但是沒想到王珞居然坐在一個小廂房裏看書,裴璨先是一怔,隨即微微一笑,這小女郎真得很喜歡看書,自己每次見她,她似乎都在看書。


    “裴郎君。”芳池正在給王珞煮熱水,見裴璨站在門口,起身給裴璨行禮。


    王珞注意力也從書本上轉移,她起身給裴璨行禮:“裴郎君,你怎麽來了?”


    裴璨沒提自己是專門出來找王珞的,他微笑地說:“我覺得大廳裏有些悶,隨便出來走走,沒想擾了三娘子的書興,是裴某的不是。”


    王珞搖頭:“我也隻是隨便看看罷了,談不上打擾。”她見裴璨站在門口似乎不想馬上離開,她略一猶豫,對裴璨道:“裴郎君可要進來喝杯熱水。”


    裴璨看著灶上煮著的清水,不由笑了,還真是隻有熱水,他隨口問道:“三娘子不喜茶水?”


    王珞點頭說:“我隻愛清水。”這裏的茶水不是放鹽就是放糖,王珞都不喜歡。


    裴璨見王珞在看《春秋》,不由微微挑眉:“三娘子喜歡史書?”


    “打發無聊時間罷了,也談不上喜歡。”王珞沒想裴璨如此善談,隻能坐在跟裴璨閑聊。


    裴璨也不知自己為何想跟王珞說話,他平時因身份容貌的關係,向來對女子敬而遠之,王珞是第一個他想主動交談的女郎,他見王珞拘謹的坐著,頭微微低著,也不看自己,猜她平時甚少跟外男相處,他不由放緩了聲音問道:“三娘子最近在弘文館上課可還習慣?”


    王珞有些奇怪的看著裴璨,兩人都不熟,他這麽問自己,是不是有點交淺言深了?


    裴璨也知道自己有些孟浪,但他素來城府過人,喜怒不形於色,他對王珞微微笑道:“先生很掛記大娘子和三娘子。”


    “先生?”王珞眨了眨眼睛,猜測的問:“裴郎君的先生是指我父親?”


    “正是王翰林。”裴璨笑容溫文,“仆讀書時得先生指點甚多。”裴璨原以為這段話會讓王珞稍稍放鬆,不再拘謹,沒想小姑娘小嘴微抿,神色淡然,裴璨一愣,這是怎麽回事?他說了什麽讓她生氣的話?


    王珞也不是生裴璨的氣,而是想到父親連一個外人都肯悉心指點,對自己卻敷衍了事,她本以為自己看書也算多,不說才學如何豐富,至少也過得去,可得了鄭玄和先生指點才知道自己差遠了,光看家完家裏幾本書,隻能說不是文盲……如果在現代,她或許能自學成才,畢竟現代社會,隻要你肯用心學習,知識隨手可得。


    但在古代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就比如之前鄭玄提起的《春秋公羊》她就不知道是哪本書?她知道春秋,但沒聽過春秋公羊,她將春秋翻了一遍,也沒長到有關春秋公羊的內容。她又是跟七皇女一起上課,上課時也沒機會問先生。王珞這時無比懷念現代社會,現代社會有什麽不懂的問題,上網一搜就知道了,哪裏像現在?想要了解一點內容,連翻到底查找哪本典籍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一定能找這部典籍。


    “三娘子?”裴璨疑惑的叫著王珞,她是生氣不想理會自己了?


    王珞回神,歉然的望著裴璨,不肯教自己的是父親,又不是裴璨,她又何必遷怒裴璨?她將書卷收好,正想好好陪裴璨說話,但突然想到裴璨會不會知道《春秋公羊》是什麽書呢?她偏頭看著裴璨:“裴郎君,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裴璨見小姑娘捏著書,細嫩的手指搭在深色的書頁上,顯得格外纖長柔弱,他不由脫口道:“隻要是仆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珞問:“裴郎君知道春秋公羊是那本書嗎?”


    春秋公羊?裴璨沒想王珞居然會問這本書,他想了想,給王珞簡單的解釋說:“春秋公羊是戰國時齊國人公羊高為《春秋》寫的一本釋義,同《左傳》、《穀梁傳》並稱春秋三傳。”


    王珞聽得恍然大悟,原來春秋公羊是後人對春秋的補充解釋,難怪自己以前沒聽過,但左氏春秋傳她是知道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她到現在都能背誦,隻是她沒法將公羊傳和左傳聯係在一起。王珞見裴璨笑容溫和,對回答自己這種略顯幼稚的問題,也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她忍不住又問:“裴郎君,是不是很多世家都以春秋公羊為傳承家學?”


    第63章 出宮(五)


    “春秋為五經之一, 許多世家的確以春秋三傳為傳承家學。”裴璨頓了頓說:“說來令先祖成公本也治公羊春秋,隻是後來棄儒從玄, 才不再研讀儒經。”裴璨出生河東裴氏, 家中儒經通讀,隻是裴璨個人更偏愛公羊傳。琅琊王氏、陳郡謝氏在前朝時顯赫, 但到了大夏便不顯了, 這其中也有棄儒從玄的緣故。


    王珞暗忖時下雖依然以門第為尊, 但也已有科舉取士, 曆代科舉皆以儒術為尊,所以王家才會逐漸沒落?


    裴璨見王珞聽得認真,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三娘子想看公羊傳嗎?”


    王珞搖了搖頭說:“我先把春秋看完再說。”春秋語句太簡單了,王珞看的有些吃力, 每篇小短文都要花很長時間才能理解,不過她還挺喜歡的, 很打發時間。


    裴璨暗忖她連公羊傳都不知道, 又如何能真正理解春秋含義?但他又不忍心打擊王珞,他想了想, 委婉的勸道:“春秋微言大義、文字簡質, 三娘子若喜史書, 為何不先從左傳研讀?”左傳也語言簡練,但比春秋稍微好一點,一樣也是史書。


    王珞默默的瞅了他一眼,又是一個把自己當文盲的人嗎?


    裴璨心思何等靈敏,王珞隻這麽一眼, 他就知道她一定知道自己用意,他連忙解釋說:“三娘子你別誤會,我隻是覺得春秋太無聊——”裴璨向來能言善辯,可對上王珞清淩淩的大眼,他難得有些結巴:“你喜歡看詩經嘛?”說完他恨不得把話收回去,詩經在當下是啟蒙書之一,他這麽說不會讓三娘子更生氣吧?


    王珞沒覺得裴璨是看不起自己,如果真看不起自己,就不會這麽委婉的勸自己了,隻是——阿耶給她們啟蒙時候用詩經、鄭玄讓她讀詩經、裴璨也讓她讀詩經,她好奇的問:“為什麽你們都讓我讀詩經?詩經很重要嗎?還是適合用來當蒙書?”


    你們?裴璨心中暗暗奇怪,除了先生,還有誰讓三娘子讀詩經?他見王珞沒有生氣的模樣,心中微定,也恢複了先前的風度,他溫聲解釋道:“詩經並非單純的蒙書,它也是五經之一,孔子曾讓弟子讀《詩經》以作為立言、立行的標準。先秦諸子的文章中也常引用《詩經》中的詩句為證。”簡而言之,想要寫文章就一定要先把詩經背的滾瓜爛熟,當然要被的滾瓜爛熟的也不止詩經這一部,五經以及諸多儒家經典都要背熟,但這點暫時沒必要說。


    王珞這才知道原來詩經這麽重要,難怪鄭玄會讓老先生跟自己詳細將詩經,她又問裴璨:“那除了詩經以外還能要讀什麽書呢?”知識匱乏不可怕,重新學就好,反正她現在年紀也不大。


    裴璨說:“可以學禮記。”即使不學《禮運》、《樂記》,也可以先學《曲禮》,時下大夏風俗同先秦時期已大有不同,但總有些迂腐老先生喜歡捧著故紙堆說懷念先秦,三娘子學了禮記後,被學堂先生為難時,也能知道他們為何為難她。這是裴璨的切身體會,他在學堂時就常遇到這樣的先生。王珞在弘文館上課,難免會遇上這種老先生,學點禮記就不怕被打手心了。


    王珞屈身對裴璨道謝:“多謝裴郎君指點。”


    裴璨說:“我也沒指點你什麽。”他猶豫了下,又對王珞說:“仆早年念書時做了不少筆記,裏麵內容有些粗淺,但也不是尋常先生會教授的,三娘子若不嫌棄,我——”裴璨想說把筆記給她,又覺得有些唐突,這算不算私相授受?裴璨俊臉微紅。


    王珞再遲鈍也看出裴璨應該是對自己有意思了,可惜莫說她現在跟鄭玄糾纏不清,就算沒有鄭玄,她也不會跟裴璨有任何牽扯,他是河東裴氏精心培養的弟子,前途無量,將來肯定要聯姻頂級世家嫡支貴女,她這種沒落世家、祖父一去世就能從嫡係變成旁係的女郎,就不要摻和了。王珞也過了少女心的年紀,並不想跟少年郎來一場純純的戀愛,她現在隻想著怎麽渡過亂世。她沉默了一會,婉拒道:“我不過隻是一時興起,哪裏用得上裴郎君的筆記?你還是留給你族中兄弟吧。”


    裴璨聽見王珞婉拒,心中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王珞拒絕自己才是常態,他正想說話,卻聽外麵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王珞立刻反應過來,是七皇女回來了,她對裴璨道:“裴郎君,應該是貴主回來了,兒少陪。”她要去陪七皇女了。


    裴璨也起身還禮道:“三娘子慢走。”他是等王珞離開一段時間後,才慢慢走出偏房。


    大堂裏七皇女滿臉笑容坐在正坐,她偏頭問王珞:“你怎麽不看這裏歌舞?不喜歡嗎?”


    王珞輕聲道:“我剛去休息了一會。”她總不能說,她覺得歌舞無趣,就溜出去看書了?


    七皇女想到王珞自幼體弱多病,心裏對她起了幾分憐惜,她這般體弱,阿耶能同意她嫁給指揮使嗎?以阿耶的行事作風,很有可能是借著指揮使這次心動,趕緊給指揮使娶個妻子,然後再讓王珞當妾。七皇女想到鄭玄那三個死因不明的妾室、未婚妻,就對王珞充滿同情,她還不如入她幾位兄長的後院,雖說也是妾室,可好歹是皇家妾室,有正經名分的,她那幾位皇兄也都不是辣手摧花的人。


    王珞覺得七皇女看自己的目光有點怪怪的,但她也沒多想,或許她今天見了情郎特別開心。


    七皇女今天的確開心,蕭長之帶她出城溜了一圈馬,還陪她在梅林玩了一會,要不是跟在身後的女官怕她著涼,催著她回去,她還想再跟蕭長之玩一會。


    王珞見七皇女一臉嬌羞,再見蕭長之一臉溫文爾雅的笑容,不由微微一笑,果然少年時期的感情都是最純潔的。何大娘和顧三娘也有羨慕七皇女和蕭長之,倒不是羨慕七皇女能找到蕭長之這麽好的駙馬,而是羨慕他們的無所顧忌,她們就算跟未婚夫訂婚,都不可能讓未婚夫帶著她們騎馬,家裏長輩絕對會反對的,也隻有貴主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七皇女見蕭長之對自己三個伴讀目不斜視,王珞三人也極少去看蕭長之,心中不由暗暗滿意,她阿娘給她挑的人都是極好的。一行人在聽風樓待了一下午,到快宮禁的時候才在宮人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回去,就連王珞離開聽風樓時都有些不舍,她不是舍不得聽風樓裏的歌舞,而是舍不得裏麵自由的氣息,其實入宮也沒幾天,就感覺過了很多天一樣,也不知道王小四最近在家幹什麽了?是不是又長高了?阿娘沒跟阿耶繼續吵架吧……


    比起王珞、何大娘和顧二娘的依依不舍,七皇女的不舍在跟蕭長之分別後就不翼而飛了,她現在隻會回到阿娘身邊,跟她說今天發生的事!皇宮對王珞幾個來說是深宮,對七皇女來說卻是自己的家。


    王貴妃今天去賢妃宮裏,賢妃這幾天身體好些了,貴妃也沒讓人多打擾她,讓她好好休息。在裴九被人押回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事情的經過了,王貴妃輕笑一聲,對心腹女官道:“小八年紀越長、脾氣倒是越尊貴了。”連她的侄女都敢擰,她真當她們王家的女兒是下人了?


    對王貴妃這般權貴階層來說,下人隻是奴婢,跟她們是完全兩個階層,所以打罵下人,拿下人發泄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但王貴妃因從小受沈夫人教導,沈夫人對外行事向來無可挑剔,她隻是演戲,但卻把女兒養成了自己理想中的類型,因此王貴妃從來不會拿下人發泄,連帶被她精心教養長大的七皇女也不會,慶春宮裏也隻有八皇女會如此。


    在八皇女小時候,王貴妃也不是沒教過她,可每次教訓完她,這孩子轉頭就會可憐兮兮的去找聖人告狀,說自己對她不好,聖人雖沒責怪過自己,總說她對慈母心腸,王貴妃也對這小白眼狼冷心了,她又不是她親娘,幹嘛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好吃好喝把她養大,旁人還說自己賢惠呢。所以之後王貴妃就再沒管過小八,偶爾小八欺負小七,王貴妃也睜眼閉眼,宮裏容不下太天真的孩子,小七總要長大的,小八就是她人生第一塊磨刀石。


    女官小心翼翼道:“貴主年紀尚小,又天真爛漫,喜怒隨心也是常事。”


    王貴妃說:“她現在喜怒隨心還能說是孩子氣,再大點就不行了,你派人送本佛經給她,讓她好好抄一本佛經,靜靜心。”


    女官應聲而下,自打貴妃對八皇女冷心後,就極少會罰她,看來這次貴妃是真動怒了。


    第64章 出宮(六)


    女官伺候王貴妃多年, 對王貴妃知之甚深, 但這次她猜錯了王貴妃的心思,王貴妃哪會跟八皇女生氣?這麽多年,八皇女做了多少小動作, 她要生氣早氣不過來了。這次讓八皇女抄經, 是想起她對鄭玄的癡心妄想,她現在應該不知道鄭玄對王珞有意, 但她發現了, 要是她對王珞動手怎麽辦?她是皇女,王珞是臣女,兩人對上, 王珞身份上注定吃虧,還是給她點事做, 省得整天煽風點火。


    “阿娘!”


    七皇女興奮的聲音在寂靜的宮室裏響起,王貴妃臉上不由自主浮起微笑,她含笑女兒道:“都大姑娘了,怎麽還這麽風風火火的?”她嘴上說著責備的話,可手已經撫上了七皇女的頭頂。七皇女興奮的衝到王貴妃跟前,趴在她膝蓋上, 小嘴叭叭的說著今天是怎麽跟蕭長之出去玩的,王貴妃含笑聽著,聽到八皇女拿王珞來煽風點火,她神色微冷:“你別聽她的,她就從來沒有過好心。”王珞是王貴妃養著準備日後扶持女兒的幫手, 豈能讓小八挑撥兩人的情分,看來自己讓小八抄經文抄少了。


    七皇女道:“我才不理她,她當別人的都跟她一樣蠢。”她沒兄弟姐妹幫扶,王家再不成器,也是同她站一起的,王珞如果能嫁給鄭玄,就是自己將來最大的幫手,她傻了才讓王珞跟自己離心。


    王貴妃欣慰的點頭,她這輩子就這樣了,但女兒不一樣,她是天生的貴女,她要有個才貌相當的夫婿,一輩子都過的順心舒服,“你先去換衣服,一會該用哺食了。”


    七皇女一怔,“阿娘,你還沒用哺食?”她跟蕭長之都在外麵用過了。


    王貴妃笑著挽了挽女兒鬢發,“我不餓。”


    “我去洗漱,你等我回來。”七皇女說著趕緊去淨房洗漱,她要陪阿娘一起用哺食,七皇女暗暗自責,她真是太不孝了,居然忘了陪阿娘用膳。


    王貴妃笑著搖頭,這丫頭一輩子都學不來淑女樣了,不過她是公主,也不需要當淑女。


    女官上前稟告:“娘娘,五娘子和八娘子求見。”


    她們來做什麽?王貴妃眉頭微挑,“讓她們進來吧。”


    “娘娘。”王珞和王瓊進來就給王貴妃請安,然後王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王貴妃磕頭說:“我錯了,我被豬油糊了心竅,做了糊塗事,您饒了我這次吧。”


    王貴妃揚眉望著王珞,隻見王珞眼觀鼻、鼻觀心的跟王瓊一起跪著,一言不發,她能說什麽?王瓊犯蠢不假,可她和王瓊是親姐妹,一根繩上的螞蚱,王瓊要來請罪,她也要跟著。王貴妃輕笑對王瓊說:“你們這是怎麽了?怎麽進來就賠罪?這是闖禍了?沒事,宮裏有姑姑給你們做主。”


    王貴妃的一番話,說的王瓊眼眶都紅了,她忍著淚哽咽道:“是侄女糊塗,侄女明明是來入宮讀書的,卻不好好珍惜這機會,隻顧著貪玩,枉費了娘娘一番好意。”這番話是王珞讓她說的,她身為七皇女的伴讀,卻去伺候八皇女這事,大家心裏即可,不用明著說出來,不然就是挑撥貴主姐妹之情。王瓊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為何犯糊塗,見七皇女厭棄自己,就不敢靠近她,明明貴妃娘娘是自己姑姑,她還擔心娘娘會罰她不成?


    王貴妃不可置否的一笑,看著王珞的目光又意味深長了幾分,是她讓這蠢貨來求饒的吧?她倒是好心,就是不知道王瓊不會領她心意了。她對王瓊和藹道:“知道錯就好,弘文館的先生都是飽讀詩書的鴻儒,旁人求都求不來指點的機會,你這麽貪玩,浪費這大好機會多可惜?”王貴妃對王瓊要求就是在宮裏太太平平的呆到元旦,然後把她打發出宮,崇文館的課業能學就寫,不能學便罷,隻要讓陳司籍教她如何管家禮儀,這樣出嫁後也不會丟臉,她也算全了自己跟大崔氏的情分。


    王瓊見貴妃願意原諒自己,連連點頭應是,她再也不想留在八皇女身邊,八皇女居然會打人!王瓊生氣時也拿下人出氣,但也隻是罵幾句而已,從不打人,她也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有被人打的一天。


    王珞見她想起身,不由看了她一眼,王瓊見王珞看自己,就知道她不讚同自己的作為,怔了怔才想起她還沒求的七皇女的原諒,不過貴妃都原諒自己了,她還要一直跪著嗎?


    王珞撇開臉簡直不想跟她說話,貴妃這是原諒你了?她根本就是不想再理會你。反而是七皇女年紀還小,還拉不下臉麵,隻要讓她點頭原諒了,她才有可能繼續留在宮裏。不過王珞也沒多提醒她,誰不能對誰的人生負責。


    王貴妃看著這對姐妹的眉眼官司,無聲的一笑,她抬手讓兩人起來,貴妃都這麽說了,兩人順從起身,貴妃拉著王珞的手說:“用過哺食了嗎?”


    王珞說:“沒呢。”


    王貴妃笑了,對她親昵的說:“正巧我也沒用過,你回去換衣服,一會過來陪我和小七用膳。”


    王珞應聲告退,王瓊也低著頭跟王珞一起回兩人暫住的屋子。兩人剛走入堂屋,就見內侍們忙進忙出的搬動的家具,為首的人是王貴妃身邊得寵的內侍何貴,他見王珞進來,彎腰笑道:“姑娘回來了。”


    “何內侍。”王珞也笑著招呼他,看到內侍在裴九房裏來來去去的樣子,就知道裴九已被送出宮了,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室友是誰?


    沒想何貴卻道:“姑娘,娘娘說你愛讀書,原本的屋子太狹小,有些委屈您了,正好裴姑娘染病離宮,她的屋子就跟您當書房了,您看裏麵擺設可還合心意?”


    何貴的話讓王珞、王瓊同時一怔,王瓊垂下頭,心中暗忖,每一次都是這樣,每次大家喜歡的就是王珞,難道自己真比不過王珞?王瓊一時有些心灰意冷,她對王珞淡淡道:“我先回去了。”橫豎貴妃娘娘也沒讓她過去用哺食。


    王珞也沒留她,她回自己寢室,芳池忙著給王珞打水,王珞抬手,芳池替她褪下鐲子、挽起衣袖,撩著清水先伺候她洗手,又換了一個銅盤伺候她淨麵,再給她換上家常的衣服。王珞發現自己又多了兩個伺候的宮女,也不知是臨時過來幫忙,而是以後就一直伺候自己了。


    王珞眉目微垂,這麽多伴讀,就自己一個人特殊,王貴妃對自己女兒可真愛護,什麽都替她想到了,王珞譏諷的笑了笑,要是她知道,將來鄭玄在青史籍籍無名,反而蕭長之是名留青史的千古名相,恐怕就不會用心的對自己了吧?


    王珞無聲的一笑,她不怕別人利用自己,能利用自己,就代表自己還有價值,她起點太低,想要過安穩的日子,少不得要多盤算。她換了衣服,自去貴妃寢宮,陪同貴妃、七皇女用膳。


    隔間屋裏王瓊食不知味的吃著膳房送來的哺食,因她使了銀錢的關係,她的夥食還算豐盛,她愣怔的看著花罩外垂下的幔帳,早上還對自己趾高氣昂的裴九就這麽離開了?她還以為回來能看到裴九哭求,卻沒想到人居然已經走了,等那些內侍將房間整理好,她在宮裏的痕跡就徹底消失了吧?


    蕭七嬌滴滴的聲音響起:“阿寶姐姐在想什麽呢?”


    王瓊抬眼望去,就見蕭七掀簾進來,笑盈盈的望著自己,她眉頭一皺:“你來做什麽?”她還記得蕭七跟裴九一起笑話自己,隻是她沒裴九那麽過分,所以陳司籍沒罰她。


    蕭七對她的冷臉視若無睹,她身子一扭,坐在王瓊身邊,“我是來替姐姐抱不平的。”


    王瓊冷眼看著她,蕭七一臉推心置腹的說:“姐姐待人一片赤誠,結果被人暗地裏當了踏腳石,不僅被八皇女厭棄,連娘娘那邊也……”蕭七一臉同情的望著她,下麵的話也沒繼續說下去了,有些話不說出來,更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王瓊對王貴妃的喜好並不看重,畢竟她馬上快死了,但想到自己收服陳司籍不成,連七皇女都沒有交好,她心裏就糟心,聖人始於微末,當初若沒有蕭家幫扶一把,聖人也不會晉升這麽快,蕭長之蕭家後來的族長,也是最支持聖人的人,不然為何他後世能成為朝堂第一人?她本來借著伴讀機會,跟七皇女交好,日後嫁了孟郎,也能讓孟郎早一步登天,不再受這等閑氣,結果這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臣的掌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看泉聽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看泉聽風並收藏權臣的掌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