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也提拔了許多官員,在他離開前益州的官場已恢複了以往的秩序,而他這頓鐵血清掃,也會讓這些官員在幾年不敢輕舉妄動。立了大功,鄭玄心情並未好轉,尤其是他回京就遭到鎮國公的訓斥,讓鄭玄的心情更差了,鄭玄心情不好,屬下日子又怎麽能好過?


    衛風幾個噤若寒蟬,連呼吸聲音都放輕了,沒想陳敬為了哄郎君歡心,居然自作主張的把王娘子叫了過來,眾人見王娘子來了以後,郎君心情明顯好轉,眾人看著王珞的目光就跟救世菩薩一樣,郎君這次回來也該成親了吧?男人就應該成親,身邊沒個女人,火氣發不出去,心情又怎麽能好?


    王珞駕馬走了一會便停下了,鄭玄順勢接過韁繩,接手馬匹控製權,“累了?”


    王珞搖頭:“手疼。”她是覺得騎馬塵土太多,風也大,對皮膚傷害太大,不想再騎了,她之前騎馬都是戴著口罩、羃離,把渾身都保護的嚴嚴實實的,連手上都戴著羊皮手套,現在沒有這些防具,她沒有任何安全感。


    鄭玄讓馬緩緩停下,翻看王珞的手,王珞的雙手自出生起就沒沾過一點冷水、連手帕都沒擰過一塊,對她的手來說最重的體力活大約就是每天練字了,手掌肌膚細嫩柔弱,隻抓了一會韁繩,掌心便有些微微泛紅,纖纖的手指連骨節都看不見,指尖輕輕搭在鄭玄的掌心,軟得仿佛沒有骨頭一般,完全沒有半點威脅,鄭玄輕笑一聲:“真嬌氣。”


    王珞掌心被他手指磨得有些發癢,鄭玄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但因從小練習騎射,掌心等處還是有些繭子的,王珞覺得自己現在這情況有些危險,下意識的想縮回手,鄭玄也沒用力,鬆開手讓她縮了回去。


    他雙手搭上了王珞的腰,感覺到小丫頭被自己嚇得渾身僵硬,他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故意將她整個人舉了起來,再聽到小丫頭驚呼聲後才心滿意足的把她翻了身,讓她正對自己坐下,王珞好懸沒被他嚇得再次叫出來,她手不由自主的揪住了鄭玄的衣襟。鄭玄將鬥篷披在王珞身上,將她整個人罩住以後,一拉韁繩,身下馬匹小跑了起來。


    王珞不提防他這一舉動,身體先往後仰,然後再往前一撞,“咚”一聲,額頭撞到了他的胸膛,她惱怒的叫了一聲:“指揮使!”鄭玄朗朗一笑,心頭鬱氣散去大半,他手中韁繩一緊,策馬朝別院風馳電掣的馳去。


    等到了別院,王珞一聲不吭的讓他扶著下馬,她扭頭就往內院走,鄭玄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好整以暇的問:“走這麽快?不想看我給你帶回來的禮物了嗎?”


    王珞悶頭往裏麵走,一點都不想理這人,她沒結婚,但也談過戀愛,身邊的追求者就沒人像他這樣的,一點都不知道“尊重”兩個字該怎麽寫!


    鄭玄見她真生氣了,知道自己這次做的有些過分,他輕咳一聲,上前一步,攔住了王珞,好聲好氣的哄她道:“剛才是我不對,別生氣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回來?”鄭玄長這麽大,除了聖人、長樂和祖母外,就沒哄過別人,可王珞不同,她是自己妻子,又能讓自己開心,如果哄她能讓自己開心,鄭玄樂意哄她。


    王珞板著臉:“不稀罕!”拜上輩子科技發達之賜,她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就算自己沒有,也能在網絡上看到,難道古代的東西還能稀罕過現代不成?


    她這負氣的模樣,讓鄭玄覺得可愛極了,他忍住去揉她發頂的衝動,生怕再惹她生氣,他低聲哄道:“你回頭看看,隻要看一眼就好。”


    王珞站著不動,鄭玄也不催她,隻對她微笑,王珞估摸了下時間,見好就收,對付鄭玄這種豬蹄子,隻能細水長流、潤物無聲,她緩緩的轉身,迎麵就正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匹棗紅色的幼馬站在王珞身後,見王珞回頭,它眨了眨眼睛,無辜的模樣讓王珞的心都化了,她驚喜的脫口而出:“汗血寶馬!”居然還是一頭幼馬!


    鄭玄略帶詫異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認識汗血寶馬?”汗血寶馬罕見,全大夏也就皇室有幾匹,都被養在馬廄中,長樂倒是能騎,但她隻愛騎馬,對馬匹品種沒要求,也懶得去宮中借馬,以王家的條件能有一匹像樣的駿馬不錯了,怎麽可能讓她見過汗血寶馬?


    王珞怎麽可能不認識汗血寶馬?她前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愛馬成癡,在俱樂部養了幾匹馬不說,還一直想要再養一匹阿拉巴馬,可是一匹阿拉巴馬要幾百上千萬美金,這還隻是馬的價格,還不算平日的養護費用,她那父親再疼這唯一的兒子,都不可能讓他這麽糟蹋錢,所以他平時隻能在朋友圈轉發些名貴寶馬的照片,汗血寶馬也就是阿哈爾捷金馬也在其中,王珞偶爾掃幾眼,也算見過不少汗血寶馬了,怎麽可能認不出來?但這話不能跟鄭玄說,她對鄭玄說:“我聽貴主提過汗血寶馬。”


    鄭玄莞爾,他知道她跟阿姊相處極好,沒想兩人關係居然這麽好,阿姊可不會隨便跟人聊家常。他見王珞躍躍欲試,他耐心解釋說:“這匹母馬年紀還小,還不能帶人,等養上兩年就可以了。”


    王珞點頭,但又想起一事:“這馬兒要養在哪兒?”養馬是非常費錢的,王珞勉強算小富婆,但肯定養不起一匹汗血寶馬,不然這馬肯定被她養廢。


    鄭玄說:“先養在我的馬場裏。”他柔聲問王珞:“要給它取個名字嗎?”


    王珞手撫上馬兒長長的馬臉,“它通體赤紅,就叫流朱吧。”


    鄭玄示意下人將流朱牽下,他對王珞說:“你先去梳洗,一會該用膳了。”王珞有些遲疑,鄭玄眉頭微挑:“怎麽?”


    王珞說:“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即使她跟鄭玄已經定親,也沒有未婚男女單獨待在別莊的道理。


    鄭玄柔聲哄道:“今天多陪我一會如何?你不是帖子沒臨好嗎?我陪你一起臨帖。”


    王珞腹誹,你當老師還真當上癮了?


    鄭玄語氣柔和,看似商量的語氣,但實際並不容許王珞拒絕,因為一早侍立的侍女已經一擁而上,扶著王珞去洗漱,王珞見形式比人強,也識趣的沒再反對,因為反對了也沒用,鄭玄是自己未婚夫,總不會讓自己名聲有損。


    第93章 瑣事(四)


    這溫泉別院是王珞住慣的, 被褥床鋪一應具備, 但她用慣的瓶瓶罐罐卻沒有, 王珞正考慮用時下常見護膚品取代她的麵油, 卻見眉綠從內院迎來,“姑娘。”


    王珞驚訝的問:“你怎麽來了?”


    眉綠說:“不是說貴主要留您在別院住下嗎?陳敬就把我們接到這裏來伺候了。”她望著王珞身邊陌生的丫鬟,眉頭微蹙,她怎麽從來沒在長樂公主跟前見過這些人?


    眉綠當然不可能見過這些人,這些都是鄭玄在鄭國公府伺候的丫鬟, 鄭玄滿十歲後身邊就沒丫鬟仆婦伺候了,等後來他兩個侍妾暴斃,他身邊連個蚊子都是公的,也是最近這兩年, 他跟王珞定親, 才讓陳敬和夏尚宮教調了一批侍女,將來好伺候王珞。王珞身邊真正伺候的丫鬟隻有三人,人數太少了,長樂身邊光近身的宮女就有五十多人。


    王珞讓丫鬟們伺候自己洗頭,等要洗澡時她讓陌生丫鬟都退下,隻留家裏來的眉綠、芳池、荷風伺候,她對三人解釋說:“不是貴主召我過來的,是指揮使回來了。”


    三人驚呼一聲, 芳池年紀最大最穩重,她遲疑的說:“指揮使要在別院留宿?”


    王珞搖頭:“我不知道。”她哪裏猜得到鄭玄的心思?但鄭玄估計沒別的心思,就想自己陪著他?古代男人心情煩悶的時候, 不都想要解語花嗎?王珞輕嗬了一聲,男人!


    鄭玄洗漱完畢,坐在王珞的書房,看著她近階段的書畫作品,王珞藝術天賦其實很好,不然她前世的祖母也不會堅持讓她走藝術道路,王珞以前是沒人教,自己胡亂中西合璧,故讓人覺得她的字畫有點不倫不類,但經過兩年專業訓練,王珞的書畫水平突飛猛進,連鄭玄都忍不住暗暗詫異,沒想她居然如此有天賦。


    等鄭玄翻完了王珞的功課,又喝了兩盞茶水,王珞才姍姍而來,她穿得是家常的衣服,內裏軟綢、外麵是細麻,因頭發還是半幹的,她讓芳池給自己編了一個鬆鬆的大辮子。王珞這樣素淨的裝扮在貴族男子中極為常見,在貴族女子中少見,畢竟也沒幾個人敢跟王珞這般,對自己素顏有絕對自信。


    她以為自己花了這麽長時間,鄭玄就算不生氣,也會說自己幾句,但鄭玄一句話都沒提,隻問她:“肚子餓了嗎?要不要用膳?”鄭玄從小是脂粉堆裏長大的,姑母、祖母、阿姊……哪個不是天天恨不得黏在銅鏡上?鄭玄早就心理準備會等王珞很久。


    倒是王珞有些過意不去,“讓您等久了。”


    “子淵。”鄭玄的話讓王珞一怔,鄭玄說:“我字子淵。”


    王珞知道鄭玄想讓自己叫他子淵,但她有點叫不出口,鄭玄也不強迫她,示意下人進膳。世家規矩食不言、寢不語,但私下相處也沒必要如此拘禮,鄭玄親自給王珞倒了一小杯紅酒,“這是我剛從益州帶回來的葡萄酒,你嚐嚐。”


    要是在現代,遇到一個男人給女孩子倒酒,大部分人都會懷疑這男人心懷不軌,在古代嘛——王珞也有點懷疑,但大夏貴族愛酒,不管男人女人都愛喝酒,很多人都把酒當水喝,當然這跟時下酒的度數太低也有關係。不過王珞家裏沒人喝酒,她娘是庶女,就算林氏有酒,也不可能給女兒喝。嫁到了王家,一開始連溫飽都愁,更別說是喝酒了,後來日子好過了,王珞不喝酒,大家也從來不買酒,所以王珞這輩子還真沒喝過酒。她狐疑的看著鄭玄,他是在打什麽主意?


    鄭玄微微而笑:“你沒喝過酒,慢慢來,小口抿一點就好。”鄭玄知道王珞不會喝酒,所以要慢慢培養她的酒量,免得出門在外被人灌醉了。


    王珞舉起手中的玉杯也不急著飲酒,而是慢慢晃動著杯中的紅酒,讓它充分接觸空氣氧化,這是品紅酒的第一步醒酒,要在現代肯定是倒入醒酒器中,但現在沒有醒酒器,就隻能在酒杯中完成了,“葡萄美酒夜”這句話連王珞這樣的曆史文盲都知道,但她一直不知道夜光杯居然是玉杯。


    玉杯不及玻璃杯那麽剔透,但也溫潤晶瑩,別有一番韻味,這讓王珞不禁感慨,隻要有錢有權,不管在何種落後的地方都有頂級的享受。這會光線一般,玉杯沒玻璃那麽透明,王珞也沒觀色,先聞香,然後淺淺的輕啜一口細品,是陳釀但不算上品,王珞喝了一口就沒什麽興趣的放下了。


    鄭玄見王珞優雅從容的品酒舉動,他眉頭微挑,看著不像是不會喝酒的樣子,溫聲問:“怎麽了?不愛喝?”


    “太酸。”王珞說了一個最常見的理由,很多國人不愛喝葡萄酒就是覺得葡萄酒太酸。王珞不愛喝酒,她什麽酒都不碰,但紅酒這種幾乎是打上西式貴族烙印的玩意,她祖母怎麽可能不讓她學?王珞煩了透他們這種自以為是,一開始學品紅酒時是十分抵觸的,但是跟著老師學品酒學久了就發現,文化本身是沒錯的,錯的隻是方式。


    鄭玄問:“那加點蜂糖?”


    鄭玄的話讓王珞忍不住嫣然一笑,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用雪碧兌紅酒,這算跨越千年的思想碰撞嗎?說來王珞更習慣用可樂兌雪碧,畢竟可樂顏色接近紅酒,可以在婚宴時降低新娘、新娘敬酒難度。


    鄭玄見她笑得這麽開心,也對她低聲笑問:“笑什麽?”


    王珞搖頭:“我不吃蜂糖,會蛀牙。”


    鄭玄見她一口皓齒瑩白如玉,他拇指指腹無意識的摩挲了下食指指節,也不再逼她喝酒,“不喜歡喝就不喝。”鄭玄隻是擔心她被人騙了,見她對上品葡萄酒不屑一顧的樣子,估計也沒人能騙得了她。


    王珞解釋說:“我阿娘也不喝酒。”


    鄭玄微微頷首,又給王珞舀了一碗肉湯,“喝口湯暖暖身體。”


    王珞乖乖的喝著肉湯,大夏此時依然是分食製,隻是鄭玄並沒有坐在上座,而是跟王珞坐在一塊,嚐到自己覺得好吃的,就給王珞吃點,王珞一開始還肯嚐點,但過一會她覺得飽了就不肯再吃了。鄭玄對王珞食量有個大概了解後,也沒強迫她再吃東西,隻想著吃的東西少,可以次數多一點,不然每次吃這麽少,身體怎麽能好?


    兩人用完飯,各自由下人伺候漱口淨麵後,王珞見鄭玄雙目微合的坐在書案前,一手支著額頭,王珞遲疑片刻,關切的問:“您頭疼嗎?”


    鄭玄睜開眼睛,見王珞擔憂的望著自己,他安撫她說:“我沒事。”他沒說自己自離開益州後就沒好好休息過,尤其是昨晚回京城後,先入宮拜見聖人,剛出宮又被鎮國公喊去訓斥了一頓,到現在都沒合過眼。鄭玄向來精力旺盛,也習慣了這種日夜奔波,要不是王珞這裏布置太過舒服,鄭玄也不會覺得累。


    王珞想了想說:“您要不休息一會,我給你彈會琴?”鄭玄出差兩年多,就益州那個環境,也不知道他多少時候沒好好休息過了,王珞看他這樣就覺得累。


    鄭玄問:“你會彈琴?”


    “我跟陳司籍學過一段時間。”王珞前世沒學過古代樂器,但一理通百理融,她有音樂根基,學起古典樂器來也快。聽聽音樂,他應該能放鬆一會吧?


    鄭玄微微頷首,王珞讓他躺在自己用來午睡的榻上,上麵的鋪蓋是眉綠剛換的,都是王珞沒用過的,她在香爐裏滴了幾滴檀香、橘子精油,暖暖的檀香味漸漸散開,王珞一手按弦、一手輕撥,輕柔舒緩的琴聲嫋嫋響起,鄭玄聽著聽著,便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王珞聽到鄭玄均勻的呼吸生活後,手下也沒停,她反複彈了小半時辰,等鄭玄徹底睡熟,她才悄然起身,躡足離開屋子,她並沒有注意,她離開時鄭玄睜眼望了她一眼,但很快又合上了。


    陳敬和衛風守在門外,見王珞孤身出來,兩人心中詫異:“姑娘。”指揮使呢?


    王珞輕聲說:“指揮使睡下了。”


    睡下了?兩人麵麵相覷,指揮使居然會在外人麵前睡下?


    王珞才不管兩人的困惑,她很久沒連續不停的彈這麽久琴了,手指都彈疼了,她今天一路奔波也累了,回房簡單洗漱了下,塗完麵油,還不等按幹就睡了,還是眉綠輕柔的替她擦走了臉上多餘的麵油。王珞這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等她醒來的時,已經快巳時時了。


    眉綠聽到床上的動靜,她小聲掀起床簾,就王珞已經睜眼了,她輕聲問:“姑娘醒了?要起身嗎?”


    王珞坐起來問:“什麽時辰了?”


    “巳時了。”眉綠替王珞挽起床帳,先用陳茶讓王珞漱口,再給她喝了一杯溫水。


    王珞喝完水,精神恢複了些,她發現屋裏居然掛著厚厚的幔帳,難怪她還以為時間還早。眉綠見她盯著幔帳,解釋說:“這是指揮使之前讓人掛的,他說讓你多睡一會。”


    王珞問:“指揮使呢?”


    眉綠說:“指揮使天還沒亮就離開了。”


    聽說鄭玄已經離開,王珞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她看著花罩外侍立的侍女,讓眉綠把她們都打發離開,直到院中繼續恢複以往的清靜,王珞才安心去淨房洗漱換上寬鬆的練功服去練功房鍛煉。別院比家裏大,王珞在修身院隻能在浴室鍛煉,在這裏她有一個專門的練功房,地上都鋪了地板,整間廂房完全打通,沒有任何障礙,讓她可以盡情的跳舞,王珞穿著特製的繡鞋,做舒展熱身運動。


    到了古代以後,王珞雖常年跳芭蕾,但大部分時候都以鍛煉身體為主,做的都是基礎動作,很少跳連貫的舞蹈。今天也不知為何,她居然有了跳舞的興致,她嘴裏哼著輕柔的舞曲,仿佛自己當年在家裏練功房中跳舞一般,她手臂抬起、腳尖輕點,身體輕躍當空,猶如彩蝶輕盈起飛,雙手、頸脖和腰肢在半空中形成完美的曲線,而後又如落花般輕柔落地。


    落地的瞬間,王珞頭微微仰起,短短一天之內,她居然好幾次想起了現代生活,這不是什麽好現象,人要朝前看。王珞雙手虛報置於胸前,腳尖輕點,緩緩轉圈,雙手張開……當王珞轉到第三圈時,她不經意的抬眸望向窗外時,卻見鄭玄站在窗外,因是背光,他身體隱在陰影中,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王珞身體不由自主的一僵,但腳下已經發力,她身體一晃,一下坐在了地上。


    第94章 瑣事(五)


    王珞這一摔, 讓原本站定不動的鄭玄緩步走入房間。王珞下意識的想起身, 芭蕾跟時下的舞蹈區別很大,王珞很少在外人麵前跳舞, 就是連阿娘、眉綠都沒有見過她跳整段舞,這次被鄭玄看到, 王珞隻覺得滿心不自在, 他不是已經離開嗎?


    鄭玄這時已經走到王珞跟前, 他單膝跪下, 伸手握住王珞穿著足衣的右腳,“腳崴了?”掌下纖足綿軟、底平指斂,即便隔著羅襪都能感覺到裏麵暖玉生香的肌膚,鄭玄忍不住又握了一下。


    王珞哪裏想到鄭玄居然會直接抓自己的腳, 她錯愕了一瞬,下意識的就想伸回右腳, 但沒想鄭玄已經鬆手了,她腳一用力,人頓時往後一仰, 差點又要摔倒。鄭玄動作極快的拉住她的手腕, 將她懷裏輕輕一帶, 王珞整個人就落到了他懷中,鄭玄一麵替王珞調整姿勢, 一麵歎氣道:“怎麽這麽毛躁?”


    王珞被他一係列操作驚呆了,一時都忘了有反應,他居然說自己毛躁?他一言不發的窺視自己不說, 還來抓自己腳,他以為自己古代常識不夠就可以忽悠人嗎?腳掌這麽私密的地方,就算他們是未婚夫妻,他這麽做都太逾越了。


    鄭玄抱著王珞出廂房,吩咐陳敬道:“去叫醫女。”


    陳敬應聲退下,他低著頭不敢看王珞,剛才姑娘在廂房跳舞時,郎君隻看了一眼,就命他遠遠離開。


    王珞發現院中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眉綠和芳池都不見了蹤跡,她心裏一慌,等陳敬退下才掙紮著想要下地,“我沒事,不要叫醫女。”


    她隻是摔了一跤,又不是腳崴了,卻不想被鄭玄摟得更緊,他輕斥道:“別動。”王珞抿了抿嘴,身體僵硬,真不敢動了。鄭玄將她抱回臥室的堂屋,把她放在軟榻上,他手一鬆開,王珞便躲到了短榻了另一麵,鄭玄沒有阻攔她,隻覺她身體靈活的仿佛一尾小魚,尾巴輕擺,就遊到了另一端。


    但她的腰肢比遊魚纖細多了,不盈一握,仿佛誌怪傳奇中的鮫人,鄭玄見王珞抓了一隻隱囊抱著,一臉戒備的望著自己,鄭玄啼笑皆非,“你這是做什麽?”他又不會對她如何,就算他想對她如何,她抱一隻隱囊有用嗎?


    王珞當然知道抱枕不可能有用,也知道鄭玄不可能對自己如何。鄭玄看著不羈,但骨子裏是標準的封建士大夫,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不可能在婚前對自己如何,可王珞還是抱緊了抱枕,她力持鎮定的對鄭玄說:“你出去!”


    鄭玄見她小手緊緊的攥著隱囊,羸弱細嫩的手腕自衣衫中顫巍巍的探出,柔嫩的仿佛輕輕一折就碎了,他心頭一軟,知道自己剛才舉動嚇壞了她,他想解釋,但最後還是一聲不吭的起身出門,門口侍立的醫女對他行禮,鄭玄說:“去看看姑娘的右腳。”


    醫女恭聲應是後,同眉綠、芳池一起入內。王珞見熟悉的人,終於鬆了一口氣,但想到還站在屋外的鄭玄,王珞眉頭微蹙,她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眉綠憂心的上前問:“姑娘的腳崴了嗎?”


    王珞搖頭,“沒有。”她跳舞跳了這麽久,怎麽可能輕易崴腳?她隻是被鄭玄嚇到了,任誰遇到這情況都會嚇到,這跟當初她們在教室裏跳舞,被外人在窗外圍觀完全是兩回事。


    但眉綠還是不放心,她跪在王珞跟前,脫下了王珞的繡鞋羅襪,讓醫女查看。醫女告罪一聲後,握起王珞的腳輕輕一捏,隻覺掌下肌膚軟香溫玉,玉足似新生的筍芽秀而翹,腳腕、腳踝纖穠合度,秀麗天成。


    她忍不住抬頭望了王珞一眼,見她雙眸微垂,蝶翼般的睫毛一下下的扇著,好似能扇到人心坎裏,她暗忖難怪指揮使將這未過門的夫人護成這樣,這樣的絕代佳人,她身為女子都憐惜,尚且是男人?


    醫女捏了一會道:“姑娘並無大礙,隻要休息幾天便好。”說著又從藥箱裏取出一匣子藥膏,“這是宮中的溫玉膏,最能滋養肌膚,可讓姑娘用來抹腳。”


    眉綠千恩萬謝的收下,芳池知道王珞好潔,等眉綠送走醫女,她就給王珞打水洗腳,“姑娘,您要用溫玉膏嗎?”


    王珞沒什麽興致的搖頭,芳池要給王珞的腳抹麵油,王珞也不讓,芳池見她懨懨的,擔心的問:“姑娘您這是怎麽了?生病了?”


    王珞想問她們剛才去哪裏了,但隨即一想,這有什麽好問的?這是鄭玄的別院,即使他記在了自己名下,在所有人的概念中這也是鄭玄的別院,而鄭玄是她未來的夫婿,她的天,他自然可以指使自己所有人……


    王珞無精打采的樣子,讓芳池和送走醫女後,走進來的眉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人困惑的麵麵相覷,也不敢打擾姑娘,讓王珞獨自想著心事。


    芳池和眉綠不出聲,鄭玄卻不能任她發呆,他在屋外對王珞說:“出來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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