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是,上來之後, 脫離井口的那一刹那, 他猛然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就像是井口處有一層透明的薄膜一般,隔絕了所有氣味。


    秉著試驗精神,


    白言在井邊蹲下身, 彎腰將上半身探入井中, 呼吸裏麵的空氣。


    他自己做出這動作時倒覺得沒什麽,卻嚇壞了聞到血腥味過來的秦坤。


    剛一進院子就看到白言幾乎半個身體都在井中,像是要跳井一般。


    他立時背後汗毛都炸了起來, 飛奔而來,一手橫過白言腹部,將他往後大力的拉開。


    結果就是白言正深呼吸到一半, 猝不及防騰空而起,一口氣岔開, 咳了個天昏地暗。


    “怎麽樣, 還好嗎?”秦坤將他放下,一手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一手捏著他的下巴,迫著他抬頭,看看神情有無被蠱惑的跡象。


    “咳咳咳咳!”好你大爺!


    白言說不出話來,一把掀開了他的爪子。


    “……以傷痕來看, 她的脖頸也是被咬掉的。”秦坤蹲在地上,仔細觀察著。


    白言站在側旁, 抱著胸俯視著他。


    “什麽東西能不驚動任何人,卻又體格龐大到能吞進一個成年人的身體呢?”秦坤在腦海中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繼而產生了更多中猜測。


    也排除掉了白言之前推測的鬼吃人。


    可能是因鬼入身而死,但卻不是身後鬼殺的。


    但鬼呢?


    到目前為止死去的人身後的鬼都不見了,難不成一起被吃了?


    ……那鬼到底是在圖什麽,


    進入一具身體後就是想要體會被吃的快感?


    這他娘的也太奇葩了吧。


    白言默默地在心中吐槽,甚至還看了眼自己身側的鬼的腦袋,眼神匪夷所思:看不出,你愛好還挺獨特。


    鬼:?


    “……小言?”秦坤分析了會,卻不見白言有任何回應,於是仰頭看他。


    白言卻不理他:“這裏麵應該有線索。”他走到井邊,低頭看向井裏的月亮倒影,踢了踢砌井口的磚塊。


    “……”秦坤起身,無奈道,“這樣就會原諒我了嗎?”


    從他將白言自井邊提起這一誤會開始,白言就不再理他了。


    白言心裏冷笑一聲,回他“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的一眼。


    他現在喉嚨還火燒火燎的疼。


    “……”


    下一秒,秦坤卸掉身上不防水的裝備,縱身躍了下去。


    傳來沉悶的落水聲還有混在其中的“我去井底看看。”


    白言掐著自己的脈搏,低頭看著井水。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星星太暗了,這裏的月亮,非常的亮。


    從井水波光反射出來的光,居然有一點刺眼。


    他抬起頭,看向了空中的月亮。


    卻發現並沒有那麽亮。


    就像是加了層柔光濾鏡。


    他又看向周圍星星,看看這裏的星星到底有多暗,難道這裏是被所有的恒星排擠了嗎?


    卻驚奇的發現,不是被排擠的距離,是根本沒有星星!


    一點光亮的蹤影都沒有。


    天空黑的像是遮上的一層黑色帷幕,上麵畫著個突兀的明月。


    怪異極了。


    邊欣賞著天空明月,邊掐著自己脈搏計數,按照自己的標準,到了一個極限後,卻依舊沒看到秦坤浮上來。


    “?”白言低頭看去。


    井中什麽都沒有,麵上隻有蕩漾著的漣漪,將月亮拉扯的怪異。


    他還沒見識過秦坤的憋氣功夫,說不定還挺厲害?


    白言手指勻速地敲著自己的胳膊,眼睛沒有放過水麵的一絲一毫動靜。


    又是一會兒……


    他是在井水裏睡過去了嗎?


    白言陰著臉。


    誰也不知道這井水裏有什麽,假如其實其內躲藏著什麽……


    按照秦坤的實力,就算真的有什麽,總不能一點水花都不現的降服吧?


    可是若出其不意呢?或水下地形有問題……


    那也應該上來跟自己說一聲吧?


    白言默默地“操”了句,一腳踏上井邊,而後跳了下去。


    入水的一瞬間,洶湧的鐵鏽味從四周向他擠壓而來。


    而他想的是,如果這是秦坤耍他玩,出去之後,他一定……


    白言在水底,靜靜地睜開眼。


    酸澀的感覺刺激著他的神經,他透過扭曲的濾鏡看向四周,打開手電筒。


    並不怕會不會有什麽危險被光照吸引過來。


    卻突然想到,這個手電筒是秦坤剛剛丟下來的。


    “……”所以他下水的時候就預料到自己也會跟著下來?


    白言緩緩在水中下沉,腳下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手電筒的光能照亮的不多,光束中一直有細小的浮遊生物飄過。


    這裏出奇的深,而且還寬,寬的已經不像是在井裏了。


    他置身其中,像是在海底一般。


    白言不可抑製的抬頭看向水麵,似乎想要看到水麵上那輪月光。


    隻是月亮似乎被藏進黑雲中了,吝嗇分他一縷光。


    這樣的場景,居然與他記憶中的一次經曆,高度吻合。


    活像是曆史重演。


    那時他還小,掉進河中卻不敢掙紮,任由自己隨身下重量緩緩沉入河底。


    兩手摸索著腰上的繩索,眼睛卻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河麵,盯著岸邊若隱若現的人影。


    卻因稀薄地像青煙一般的光線,看不清那人的嘴臉。


    他隻得在腦海裏勾勒那人帶著笑的麵目,牢牢刻在眼裏。


    冰涼的河水衝擊著他,不時湧來的暗流擠壓著他肺中少得可憐的空氣,他咬著牙解自己身上的繩子,卻因慌亂而不得其法。


    甚至還被水底不知名的草卷住了腳。


    不知過了多久,對他來說就像是一輩子,水上的人像是確認他沒了活路,才得誌離開。


    他才敢奮力的掙紮。


    但這時已經為時已晚。


    在一切將成定局時,白言依舊異常的冷靜,就像馬上要死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現在想來,可能,在當時那樣的境地,他依舊堅定地覺得自己不會死吧。


    這種不知來由的盲目就像是一劑定海神針。


    而有人在一秒之後將轉為了現實。


    一片幽深中,一條溫熱的手臂握住了他的手臂,堅定而有力。


    一觸即放,而後他身體一輕,腳下水草悉數倒伏。


    那人身影在水中矯健,在他身周轉了個圈來到他麵前,一手捏著他的雙頰,湊近了看他……


    忽的,手臂被拉住。


    白言咻的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居然閉上了眼。


    在這危險的地方,沒有提高警覺戒備四周,反而開始回憶往昔。


    他著了道!


    上個副本被人翻看記憶的感覺同時湧現,冰涼的怒意從身體深處,緩緩翻騰浮出。


    這一串隻是電光火石建的感受,下一瞬,臂上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他,一黑影翻至他身前,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氣泡從他指縫間竄出,升騰往上,折射月牙白的光澤。


    白言靜靜地看著。


    身前的人見他沒有反應,捏住了他的下巴,湊近了,像是要檢查他意識是否還清醒。


    卻撞上白言冷靜而理智的雙眼。


    一點細碎的光沉在眼底,像是天上倒掛的銀河。


    是遙不可及的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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