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封嘉賜?他早於我告別,好久沒音訊了。”


    顧九命鎮定得一如排練了數百回,連看都沒看封嘉賜。


    洛穩露出一臉失望之色。


    不僅洛穩認出顧九命,歸法大師也認得,然而他望著她,漠然著一張臉沒有要認的意思。


    那次的事絕不可暴露,五年前,他在十絕門的那場無聲的屠戮中活了下來,大概是因為那個叫秋菊的女子體中蟲子分量較輕。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修為大跌,虧損得厲害。


    然盡管不出麵認,也不妨礙他暗中狐疑,一個鼎爐怎麽住在這山中?


    他神識越過兩人,往裏的小院探了探。


    滿院子的日常用品散落各處,雖規整然也稍顯淩亂,確有生活氣息,且裏麵還有十數名少年少女,不似臨時出現。


    顧九命目光掃過歸法大師,便想起了枉死的秋菊。


    “小友一人養這麽多少年郎?”


    有修士直接表達出了狐疑,絲毫不掩蓋他的窺視。


    顧九命便道:“我爺爺比較樂善好施,自己都養不活,可看見可憐的孩子還是走不動腿,每年撿回來兩三個,就越來越多,隻好在這山中打打獵,賣一下妖獸的皮骨過活。”


    一句話,解釋了為什麽在這半山腰住,解釋了為什麽家裏這麽多少年。


    眾人隻能壓下狐疑。


    洛穩直接問了:“顧道友沒感應到這裏的靈氣波動?”


    顧九命攙扶著佝僂著腰的“爺爺”,道:“有,我爺爺老糊塗了,但波動源不在此處。”


    “在哪?”


    “大概在那吧。”


    顧九命指了指距離藏山不遠的一處巨大山林,那裏是妖修森羅派的勢力範圍,寂靜無聲,與世隔絕。


    眾人麵麵相覷:“難道是森羅派有寶物出世了?”


    “不對,我一人也就算了,我們這麽多人,還能一起搞錯方向?小子你別在這裝啊!老子一拳頭砸扁一個你。”


    武修不喜歡那麽拐彎抹角的,說話筆直得不行,恨不得直接戳著顧九命的臉,按頭她有所隱瞞。


    顧九命搖搖頭:“仙君們若不信,我也沒辦法。”


    歸法大師終於矜持地開口:“若是秘境開啟不可能隻有一瞬靈氣波動,若是寶物出世也不該如此平靜,這一瞬的靈氣波動約莫是修士突破塑靈之境導致的,小僧突破辟穀期時,也如同這般。”


    “而他們之中,並沒有誰是塑靈之境,大概不是此處。”


    這歸法大師在眾人中似乎有些威信,他一開口,大家都覺有理,最後又紛紛飛上半空,再以神識探查整座山一遍,依舊毫無所得,這才各自散去。


    院子裏的大家紛紛鬆一口氣。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顧九命小心翼翼地把錦盒從地裏挖出來。


    她回頭,對封嘉賜道:“幸好沒被識破,若是被他們發現此物,怕真要被奪了。”


    封嘉賜正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忽然院子的大門哐地一聲被砸開,身穿僧袍的歸法大師麵無表情地出現。


    他跨過門檻大步踏入,如入無人之境,嘴角一扯,右手成爪地一吸,錦盒便飛入他手中。


    “大膽!竟敢隱瞞!”


    顧九命“嚇得瑟瑟發抖”:“大師饒命!”


    他甩出佛珠,小小一串佛珠瞬間變大,禁住修為最高的顧九命,他來到她麵前上下打量她,而後抬手掐訣一道靈力打入她的額頭。


    片刻後,口吻不無可惜地道:“竟是陰煞之體,可惜是男子。”


    封嘉賜手握成拳,正要拔劍,卻見顧九命手背在身後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他忍得心煩氣躁,但又怕顧九命另有安排,隻是沒想到這個歸法大師如此狡詐,把別派的人都騙走了,還要來個黃雀在後。


    歸法說完,再不看顧九命一眼,隻沉聲問:“這是何物,剛剛發出靈力波動的就是這個?”


    錦盒打開便藥香撲鼻,儼然是極品丹藥,一顆顆軟潤光滑,品相極佳隻是隱有一絲妖氣。


    他眼底喜色一閃:“這是何藥?”


    顧九命抿著唇,一言不發。


    歸法陰冷一笑:“不說?”


    他手掐一訣口中佛音晦澀玄奧,捆住顧九命的佛珠猛地收緊,渾身骨頭欲裂,一道道佛音直鑽識海,似要激起她心底所有的罪惡感,如萬針鑽入,刺痛至極。


    灼灼疼痛節節攀升,頭痛欲裂。


    “啊——”


    顧九命仰起頭強忍,可臉色到底可見地白了幾分,她咬牙抵擋。


    封嘉賜和付樂等人不比顧九命好受,他們白白望著不敢上前,他們麵對的是一個相當於塑靈境界的辟穀期佛修,比他們高了兩個大境界,幾乎是他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倒是沒見過意誌力這般強的人,普通修士在他的佛珠攻擊下,幾乎撐不住一息。


    歸法眼底暗沉了幾分。


    “你們說!”


    他見顧九命頑固不化,扭頭望向其餘人,眼底寒芒乍起。


    “別傷害他們!”


    顧九命如被掐了軟肋,頓時投降:“我都告訴你。”


    “這是我昨日誤入一旁的山林得到的,剛剛才打開,誰知道靈力波動這般厲害,我也不知道是何丹藥,或許是以妖丹煉製的。”


    她說得極快,恨不得一張嘴全倒出來。


    他望了望丹藥,再加深了佛珠的力度:“可還有別的?”


    顧九命疼得意識模糊,嘴裏卻極快又篤定地說:“沒了。”


    歸法滿意地垂下眼皮,正打算把他們都殺了不留活口,然而顧九命卻搶先一步說:


    “大師!若剛剛那些修士回來,發現我們都死了,說不得會有所懷疑,我們可以起心魔誓言,絕不把今日之事說出去。”


    說著,已經起了誓言,封嘉賜等人也一一起誓,有些少年還比較小,還是淚流滿麵哭著起誓的。


    歸法目光暗沉幾分,沉吟片刻,到底還是鬆開了顧九命,丟下一句:


    “最好記得你們的心魔誓言。”


    心魔誓言對修士來說最為致命,除非這輩子不打算進階,否則永遠會被困在心魔中,輕則修為倒退,重則當場氣絕。


    沒有人會拿這個當兒戲。


    歸法又到底是佛修,手上沾太多人命有礙修行,心魔誓言也可保證的情況下,他也不打算手沾太多性命。


    顧九命望著歸法離去的身影,扶著牆站起來,她的識海還有渾身的骨頭如被碾碎了一般,痛入骨髓。


    “主上!”封嘉賜狂奔而至,想扶,但手抬起遲疑片刻還是放下了,“那些丹……”


    “是十絕門裏的蟲卵丹藥。”


    當初她給那個煉丹師喂丹藥的時候順手收了一些,原本是打算拿來研究一下解藥的,但她沒有煉丹天賦,怎麽研究都不得其法,又不敢交出去,怕引火上身。


    顧九命捏了捏自己的骨頭,眼中無波無瀾,靜若深淵。


    騙人是有技巧的,對於疑心重的人總不相信別人第一次就說實話,讓他們親自發現真相之後,便會相信這便是最終真相。


    卻不知道,她多放了一層,真相之下還有真相。


    她埋錦盒和挖錦盒的行為隻是防著一手罷了,沒想到真的有人會去而折返。


    隻是不知道,歸法大師會拿那些丹藥做什麽。


    最好他是自己吃了。


    顧九命默默地想。


    第26章


    封嘉賜被顧九命趕去閉關衝擊築基。


    秘境將在最近開啟, 需要築基修為的修士才能進入。


    顧九命便帶著十七歲的付樂,往三清派的方向走去。


    封嘉賜管他們很嚴,在藏山的六年付樂都沒什麽機會下山, 這下跟在顧九命身後,眼睛怎麽都看不夠。


    按照封嘉賜的地圖, 顧九命拐進一個小巷子,巷子很長很亂, 還有幾個爛醉如泥的醉鬼癱著不知死活。


    這是三清派的山腳, 一個三清派勢力範圍內最亂最窮的地方。


    “以前月憐姐姐沒幫我們的時候, 我們也住在這樣的地方,那個時候是一個哥哥和他的家人在幫我們,但後來,那個哥哥不知去哪了,父母在家中暴斃。”


    付樂看見這巷子,想起遇見月憐以前的事情,口吻也低沉下去。


    顧九命拍拍他肩膀,繼續往前走, 忽然看見四名修士滿臉怒氣地闖進其中一個寂然無聲的小院。


    “媽的,在聚樂坊又輸了五十塊靈石,氣死老子了!”


    修士一腳踹了大門,吩咐身邊的:“快找, 這婆娘狡猾得很,靈石藏得很隱秘。”


    四個人一進去,砸東西的聲音響起, 夾雜著叫罵聲:“你他娘的趕緊說在哪?那天才見到有人進來,別給我裝模作樣。”


    旁邊有人被這聲音驚動,開門探頭出來張望,望了半響看見顧九命兩人,上下打量一番好意提醒:


    “小子,別說我不提醒你們啊,多管閑事沒好下場。”


    然後又仿佛見鬼一樣把頭縮回去,門一關與裏麵的人交談。


    “又是三清派外門那幾個,真是橫遍一條街,恃著他們是三清派的弟子橫行霸道,偏偏誰都不敢惹他們,真是披著大門派弟子身份的一群流氓地痞!”


    “噓,別說了,想把人招來嗎?惹誰都別惹他們!你打不過!”


    顧九命抬頭看了看門牌,再垂眼望向裏麵。


    可見的髒亂,四個修士亂翻亂砸,便是這個院子裏唯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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