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陰寒,暗影四飄,鬼氣森森。


    “不,我先在這屋轉一轉,你們自便。”顧九命拽著易斯年自顧自地往另外的門走。


    有一名九星院胖嘟嘟的修士想跟,但是又不願意跟著在這轉,急出滿額頭汗,最後一跺腳連忙喊:


    “道友,道友停步,你看我們進這秘境也是尋寶來的,何必困在此處小屋,或許外麵才有我們要的寶物。”


    他實在被殺得有後遺症,不想再待在這個屋子一秒,可顧九命的實力擺在眼前,他不願意放過。


    他是九星院的修士,九星院是煉器畫符大門派,實力很是一般,這裏又有諸多禁製,實在讓人束手束腳。


    多一個實力強橫的人,是在這頗為詭異的秘境中多一條出路。


    顧九命還沒回答,正巧此時其中一扇內門嘎吱一響,像是要被人打開。


    胖嘟嘟修士驚得汗毛倒豎,連連退至正門處,對著顧九命大喊:


    “道、道友!我們應當同心協力,我們這般拋下你一人不太好,還是同我們一塊出去吧!”


    “顧道友一起走吧,進去可能會送命!”


    也有人附和。


    顧九命煩不勝煩,直接拄刀入地,又砸出一個小坑:“我送不送命與你們無關,你們去哪我不過問,同樣,我去哪你們也別指手畫腳。”


    刀芒一閃,閃得眾人下意識閉嘴。


    紀靈山雖然也害怕,但還是緊緊跟在顧九命身邊,對著那胖嘟嘟修士就道:


    “你這麽膽小,別修仙了,回去造娃娃去吧!”


    “不識好歹!我們是關心你!”胖嘟嘟深覺下不了台階,嘟囔一句又道,“我們走,讓他們在這一直死吧,我們自去尋寶。”


    說著合力推開大門,一個個望著外麵的昏黑,遲疑再遲疑,胖嘟嘟還是忍不住多回頭看顧九命。


    但見顧九命已不知鑽到哪裏去了,他嘟囔一句:


    “就沒見過這麽想找死的人,難相處!還把玄天宮的人捆了,得罪誰都別得罪玄天宮,看以後玄天宮怎麽收拾她。


    哦,說不定都沒命活著出去呢!自大狂妄的家夥,不得好死!讓她一直輪回死個千次才知道我說的都是對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說完一咬牙,一頭紮進這未知的黑暗中。


    顧九命拽著一直沉默不語、十分順從跟著走的易斯年,身邊又跟著一個明明怕得要死,有點動靜就大驚小怪,但又要挺直胸膛裝大膽的紀靈山。


    她挑了剛剛嘎吱作響的那扇門,與紀靈山配合,推開一條小縫隙,神識先探出去。


    沒掃到有活物之後,她率先鑽了出去,迎麵冷風掃來,她極警覺地瞬間擴展神識範圍,每一處角落都掃遍後,才放心地用眼睛打量這個露天的……後花園?


    大得遮天的靈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靈果樹、一排排鬱鬱蔥蔥兩人高的玉牙草。


    “天呐,發財了!”


    紀靈山激動地抱著一顆靈菇不放手:“這麽大的靈菇!一顆頂空神域的靈菇百倍啊!”


    顧九命卻凝視著放在一旁的木桶,對紀靈山一揚下巴:“爬上去看看是什麽。”


    紀靈山連忙應好,忽然發覺出來之後她可以使用飛行器了,便一躍而上,飛到木桶上方一看,頓時在上麵臉色驟變,臉蛋都扭曲了。


    “那、那些熬的湯……”


    那都是用巨人肉夾雜著骨頭熬的湯,綠油油,泛著惡臭。


    顧九命點頭道:“看來是用來當作肥料的。”


    易斯年幹脆盤腿坐於濕潤的土地上,身至黑暗的花園,更襯得他身姿渺渺,君子質清。


    他此時才開口:“顧道友,你答應回答我幾個問題。”


    顧九命摸著高不可攀的靈果樹,也不回頭:“三個問題。”


    “行,一,你的刀從何而來,二、你可認識一個叫顧九命的女修,第三個問題我選擇等道友回答後再提問。”


    他對顧九命這個名字直接說出口,並不忌諱。


    顧九命回頭,避著紀靈山傳音回答得幹脆利落:“刀從凡城小界文肅帝墓中得來,認識顧九命,聯盟滿空神域通緝,何人不識?”


    後麵半句是真話也是假話,界限十分模糊。


    易斯年頓時沉了眉,目光清幽:“道友在撒謊,若是你不認識顧九命,你的卦步從何學來?”


    顧九命對他起了疑心,知道索命刀,知道卦步,他是什麽人,對她竟如此了解。


    她抬手握住刀柄,垂眼遮住眼底炸出的殺意,不急不緩地傳音:


    “看來瞞不過道友了,我的確與顧九命相識且緣分不淺,實不相瞞,我是她爹爹,你與我女兒有何關係,是敵是友?請道友明言。”


    易斯年張嘴又閉上,滿目荒唐:“爹爹……?”


    上一世哪來的所謂爹爹?顧九命有爹?他怎麽從不知道?


    他沒有懷疑顧九命的年紀,築基之後的修士看年紀是看骨齡,需要專門的測骨齡的法寶,肉眼看是看不出年紀的,就算五六十,隻要修煉一直有提升,容貌便不會太大變化。


    有些天資過人的修士,十六歲之齡踏入築基之境,容貌停留在十六歲,後來一路進階至塑靈,還會是十六歲的模樣。


    想老一點穩重一點,還得另外吃改變容顏的丹藥,又貴又無太大用處。


    他觀顧九命築基修為,容貌大約十七八的模樣,大概猜到是十七歲踏入築基,如今一直在築基蹉跎了幾十年。


    倒也合理,何況這顧修也姓顧。


    想到這顧修與顧九命之間太多相同點,一時間他又改變了想法,竟信了七八分,頓為緊張地望著顧九命:


    “前輩,我與九命交情頗深,如今想尋她下落,不知她現在何處?”


    顧九命頓覺刀都拔不出來,頗為驚愕:“什麽交情?”


    九命?從小到大也就老道士這麽叫過她,這易斯年難不成是為了懸賞金和索命刀,連臉都不要了?


    易斯年起身而站,身姿挺立傲骨利落,他清清冷冷地道:


    “合巹結發之交。”


    顧九命:“……”


    上來就占她便宜,當真無恥之徒。


    她當即冷笑拔刀,刀風溢起:“是嗎?那你該叫我一聲爹才是。”


    他凝眉抬眼觸到她的眼睛,心下頓時明了。


    世上除血緣親情,不可能再有如此相像的眼睛。


    他淡然垂眼,不卑不亢又從善如流:“爹。”


    第30章


    顧九命還真沒想過他會這樣乖順地就叫了。


    易斯年這一聲是直接脫口而出, 並沒有傳音,正好聽見的紀靈山用詭異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切換。


    “你們是父子?”


    紀靈山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易斯年不否認,顧九命也沒打算承認, 氣氛就這麽僵持不下。


    顧九命到底還是收了刀,她還不想違背誓言多一個心魔, 隻是將易斯年身上的捆仙繩鬆了,改成捆住左手手腕, 讓他有行動的能力。


    她輕指跟前的靈果樹, 對易斯年下令:“跟紀靈山爬上去摘靈果, 摘下給我。”


    易斯年靜靜望她。


    顧九命垂眼,譏諷道:“看來你想當逆子。”


    易斯年不言不語,沒有任何異議地來到紀靈山跟前,示意讓她帶他上去。


    安靜得像是個沒有思想的工具人。


    紀靈山打量他好幾番,心裏在想這個在坊市傳聞中冷心冷肺的玄天宮弟子也挺乖巧的,顧修說什麽就是什麽,被人這麽壓榨也毫無怨言,看著很是無害。


    跟傳聞的形象一點也不相符, 看來傳言還是不可盡信。


    想完,她才興奮地搓手:“為什麽隻要靈果,這些靈菇還有玉牙草呢?”


    顧九命搖頭:“你帶了多少個儲物袋?切開保存靈菇的靈氣會溢散,存小點的靈果更好。”


    紀靈山明白了, 便踩上飛行器帶著易斯年飛到樹上去摘果子。


    顧九命沒有繼續待在這個花園,整個花園都是寶,奈何一個個大的完全帶不走, 她便返回木屋,小心謹慎地尋遍另外四個房間。


    一個專門放骨架、一個是臥室、一個是雜物間,最後一個是倉庫,顧九命在倉庫找到了許多種子,堆得很高。


    她摸了兩大包,又順手給紀靈山拿了兩包,才轉身回去花園。


    他們在花園待了三天,摘了整整三天的靈果,因為靈果太大,單單是割掛著果子的藤就頗為艱難,導致他們的效率很低。


    最後塞滿了四個儲物袋,紀靈山和她一人一半,易斯年一顆果子都沒有。


    即便這樣,易斯年也隻是靜立望著,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


    “發財啦!”


    紀靈山很是興奮,或許是樂極生悲,話音剛落,他們便感覺到地麵微微抖動,一種有規律又含糊的律動。


    顧九命警惕地持刀,忽聞一聲爆破的巨響,濕潤的泥土倏然炸了滿天。


    一條巨大的蚯蚓從泥土中竄出來,半空中一甩,直奔他們而來。


    三人二話不說,十分默契地轉身就跑。


    蚯蚓窮追不舍,在土地上靈活如蛇,曲折攀沿,一下竄出好幾丈,速度根本不是幾個“腿短”的人能比的。


    不過一瞬,紀靈山被卷上,蚯蚓一擊得利,再不追擊,卷著紀靈山便折返,往土裏鑽去。


    “顧修!”紀靈山掙紮無果,隻能扯著嗓子大喊,聲嘶力竭,手拚命伸出。


    顧九命反身想拉她,但是蚯蚓速度極快,兩隻手不過隻差一寸,就此錯開。


    她沒拉到紀靈山的手,眼看著紀靈山就要被拉下土裏,那雙絕望的眼睛求救地望著她。


    顧九命很清楚,進去就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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