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下一秒,她的刀已經探過去。


    “別,是我。”楚水怨的聲音響起,她小心翼翼地扒拉開沒過頭頂的草,露出差一分就要被刀尖刺破的臉。


    的確是楚水怨。


    “你打算去救他們?”楚水怨看見顧九命收了刀,才輕聲問。


    顧九命收刀入鞘,並不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說:“與你無關。”


    “你瘋了嗎?救不了的,他們二十個人!”楚水怨咬牙,眼底露出掙紮。


    這一下顧九命聽懂了,她挑眉帶著幾分譏諷開口:“所以你打算放棄你的師兄?”


    楚水怨指尖掐著其中一棵幹枯的玉牙草,所剩不多的綠色汁液滲到指縫,她抿嘴不語,近乎默認。


    顧九命麵無表情:“你的事情我不管,但你別妨礙我的事。”


    她能理解楚水怨的選擇,但她看不起做這樣選擇的人。


    說完,顧九命要走,楚水怨眼淚都快溢出,她克製地壓低了聲音:“你以為你這樣很正義嗎!?你隻是去送死和送五行之靈,你這樣做才是愚蠢的!”


    “他們拿了五行之靈也不會放過你的!”


    師父在她進入這次秘境時叮囑過她,如有必要,保全自己即可,她師父不會錯的,她聽師父的就一定不會錯的。


    顧九命這樣做,才是師父嘴裏說的蠢貨傻子,她不是,所以她聽師父的沒錯。


    四師妹……當初她對四師妹不也做了一樣的選擇嗎?


    再做一次也一樣的。


    一樣的!


    別怕!


    楚水怨左手握著顫抖的右手,竭盡全力地強迫自己不抖。


    “既然你已經這麽肯定,做好你自己就好,為什麽要管我去不去做這種愚蠢的事?我就算死了,於你而言也毫無損失。”


    顧九命一步一步走近楚水怨,楚水怨被迫地一步步後退,最後抵在樹幹上,退無可退。


    不知怎的,楚水怨望進顧九命的眼底,能看見一種讓她害怕的東西,當初在引香樓她與她辯駁幾句時,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顧九命的坦蕩和果決,讓她發自內心深處的自慚形穢。


    可不應該啊,這不應該的,上次她跟著師父去見爹爹,爹爹也說:“感情是這個世界最無用的東西,感情用事的人,是這個世界最無用的人。”


    絕對的理智才是勝利。


    減少不必要的損失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她沒錯!


    “那邊是不是有人?過去找找。”


    顧九命猛地一下將楚水怨撲倒,起了個隔絕神識的結界,再一下捂住楚水怨的嘴,兩人的目光在咫尺之間對視。


    一雙孤冷如刀刃,一雙心虛似做鬼。


    魔修的身影掠過,沒有發現她們。


    “你在怕,你明明知道這樣做不對,但你還是這樣做,你想拉著我一起這樣做,這才能減輕你的罪惡感。”


    顧九命毫不留情地戳穿楚水怨內心深處的小心思。


    或許真的有一種人,自己身處地獄看不見半點光明,也要把別人一起拉下來,才顯得自己不那麽孤單可惡。


    楚水怨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赤條條地被人看破,難堪至極也激動至極,偏偏再激動也隻能壓低聲音:“你胡說!我隻是說實話!”


    “那你繼續守著當你的聰明人,我比較蠢,喜歡幹蠢事。”


    顧九命冷淡地起身,也沒有拉她一把的意思,她垂首,雙眼在隱隱透進來的火光中熠熠生輝:


    “對了,你可明白什麽叫責任什麽叫同伴?易斯年選擇了我,就是我的同伴,不管是臨時還是長期,我都不可能丟下他。”


    她平淡而篤定地說完,轉眼便消失在這片黑暗的玉牙草叢中。


    火光搖曳,魔修們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的急躁。


    楚水怨神思恍惚,躺在地上任由從樹葉上滑落的雨滴砸臉,呆怔片刻才默默起身,她木著臉扭頭,耳邊是洛穩被折磨得慘叫的聲音。


    這聲音她也很熟悉,四師妹當年也是這樣叫的。


    她鼻子一酸,最後還是忍下了眼淚,悄悄扒開玉牙草的一點縫隙。


    看見了,洛穩遠遠地看見了那雙眼睛,他寵愛有加的小師妹的眼睛,他蒼白的唇一抖,到底還是把“救我”兩個字咽了回去。


    魔修正在用靈針刺入他的四肢,痛入骨髓,讓人癲狂。


    他們正在用盡全力地使他叫得更慘更大聲。


    他懷著希冀,希望師妹能夠站出來救一救他,他們不再往前就好了,拿五行之靈換下他就好了。


    然而下一秒,他親眼看見師妹鬆開了玉牙草,那雙帶著不忍的眼睛消失在玉牙草之後。


    洛穩張了張嘴,喉間幹澀得複雜。


    他忽然想起了四師妹,四師妹和楚師妹一起被救回來的時候,四師妹睜著麻木空洞的雙眼,說:“我被放棄了,被師姐放棄了。”


    那個時候,他還覺得不可能,楚師妹那天知道四師妹不可能治愈之後,哭得那麽傷心。


    那種傷心是不可能裝出來的,這樣的楚師妹,怎麽可能會做那樣的事?


    可是……


    是了,他現在不也是第二個四師妹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可能會比較晚,想等的天使們不用等啦,明天起床再看吧,筆芯。


    第35章


    夜越來越深, 這個世界自從沒了土之靈後便變得一片死寂,除了偶爾的風聲雨聲,所有生物都銷聲匿跡了。


    魔修們越來越急躁了, 這個花園太大,就算是二十人都出去找, 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找得到。


    何況還要留著人在這守著這幾個俘虜。


    但他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真被他們找到了一個。


    在玉牙草那邊, 那個身影踩彎了一地玉牙草, 如孤立的鶴, 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個位置。


    火光影影,照出半側身姿輪廓,筆直如鬆,立如竹。


    魔修們如臨大敵,一個個祭出法寶,成圍剿形緩慢謹慎地超那抹身影收攏,圍殺將起。


    那影影綽綽的身姿倏地一動,他們頓時往後急退幾步。


    待發覺那身影隻是故弄玄虛後, 他們再次收攏:“誰在那!趕緊自己出來!”


    身影轉過身來,目光木然,儼然就是顧九命。


    刀光劍影刺去,堪堪到她麵前頓住, 她愣是眼睛都沒眨一下。


    有魔修給同伴使眼色,但一個個誰都不願意先上,最後還是實在耗不下去, 一哄而上把人給逮了回去。


    顧九命被猛地一推,摔進結界之中,就地一滾便盤坐起來,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易斯年啞然地看著她的身影,兩下強撐著身子來到她麵前:“你為什麽要出來?隻要躲到天亮就可以了,你為什麽要來?”


    他說著,聲音有些嘶啞,他看著無動於衷的顧九命,忍不住捏著她的胳膊質問:


    “你傻嗎!?”


    顧九命眼睫輕顫,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一言不發巍然不動。


    洛穩那邊的人都望著這邊,有的苦笑,有的緊張,有的泰然自若。


    李呈宇捏了捏拳頭,有些微不可查的發抖。


    原本怎麽挨打都盤坐著念心經的佛修睜開眼睛,望向李呈宇,先是宣了聲佛,才淡淡開口:“你方才為何拉著小僧?”


    “沒有,我何時拉你了?”李呈宇臉色不怎麽好看。


    佛修聽罷,再次閉口念心經,佛音渺渺,吵得李呈宇心煩意亂。


    魔修上去要搜顧九命的身,想找到她的儲物袋。


    可易斯年撲到顧九命麵前,仰起頭目光冷冽,開口一個字,擲地有聲:“滾!”


    顧九命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一種無情無義的聲音,冷漠得刺耳:“道友,你家少魔君喜歡吃了藥的鼎爐嗎?”


    魔修一怔,像忽然卡了殼,半響沒說出話,而後又呸的一聲:“別放屁了,把五行之靈交出來!”


    可顧九命不再開口,盤著腿一動不動。


    “到了這,可由不得你肯不肯了。”魔修冷笑一扯嘴角,祭出鬼幡,鬼幡內的陰鬼猙獰著麵目飛撲而出,數以千計的鬼化作一道鬼河,直攻向易斯年。


    易斯年是被捆仙繩綁著的,可這一瞬,就在這麽千鈞一發之時,他一手攬過顧九命護在他的身下,青銅鈴的巨影隱約一閃。


    一閃又滅,陰鬼到底還是撲到他的背上,啃噬著、要吃他的血肉皮骨,靈體神魂。


    “啊——”


    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痛,痛得他仰了頭,青筋從脖子開始蔓延,蔓延至額角。


    世界變得渺小,他的脊背之下是他不敢再鬆開的人。


    他的心裏有那麽一個方向指引著他,所以心裏沒有絕望,而隻在想這都是他應該的。


    呼吸的堅定是前世的他所不能擁有的,前世,他在一輩子所忠誠的門派和她之間,他選擇了門派。


    他後悔了嗎?他後悔了,否則他怎麽會去那雪山之巔呢?


    還記得那一日,九派誅滅妖女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那一日,他過得太煎熬太崩潰,坐如針氈,度秒如年。


    那時,他甚至不能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呼吸如被掐住,他變成了那隻被他刨開挖心的山鬼。


    他太痛了,前所未有,如果可以他也想像山鬼那樣慘叫,叫出來或許就會好點了吧。


    可他叫不出來,他沒有勇氣,沒有資格,他憑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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