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讓自己忙起來了她也就不會再胡思亂想昨夜沈淩淵的那番話了。溫映寒抬手揉在了眉心上,微微斂了斂神色,“見,先叫她去正殿等我吧。”


    芸夏有些不情願地抿了抿唇,終究是開口道了聲“是。”


    溫映寒瞧著她默默退出去的背影,總覺得這丫頭今日跟存了心事似的,明明早上進來給她梳妝的時候人還好好的,怎麽這一會兒的工夫,精神都不大好了的樣子?


    她眉心微蹙,過會子得好好問問她才行。


    第49章


    溫映寒來到正殿的時候, 朱蘭依已經坐在側麵的花梨雕雲扶手椅上等候了, 見溫映寒進來了, 忙起身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請瀏覽 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她低低地福下了身, “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溫映寒瞧著她謹小慎微的樣子, 溫聲開口“起來吧,不必多禮。”她回身想示意芸夏上茶, 卻發現她正在望著朱蘭依發呆,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這丫頭從剛才便不大對勁了。


    另一側站著明夏似乎也發現了這一問題,她趕在溫映寒開口之前,上前一步低頭屈了屈膝,“還是奴婢去吧。”


    溫映寒微微頷首, 望著她去了耳房沏茶。芸夏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 不免有些懊惱, 行了個禮追著明夏退了出去幫忙。


    溫映寒淡淡地收回視線,暗自想著等一會兒朱蘭依走後她定要好好抓著這個丫頭問一問,回眸卻見朱蘭依並沒有起身。


    溫映寒睫毛輕輕動了動, “妹妹怎麽還拘著禮?先坐下吧。”


    朱蘭依垂著視線, “嬪妾還未謝過皇後娘娘聖恩。多謝皇後娘娘為嬪妾周全。”


    溫映寒瞧著她這副樣子,無奈溫聲開口道“昨日不是謝過了?快些起來吧, 無需行此大禮。”


    朱蘭依微微搖了搖頭,聲音低小聽起來楚楚可憐“昨日是多謝皇後娘娘出手相救, 若無皇後娘娘肯相信嬪妾, 嬪妾現在隻怕是人已經身在冷宮了。”


    “不會的, 有皇上明察, 也不會讓一人白白蒙冤。”


    朱蘭依眸子眨了眨,抿唇未語。那道聖旨為何會突然降臨,或許旁人會看不明白,但朱蘭依心裏卻清楚得很。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低聲開口道“嬪妾知道,今早那道聖旨是娘娘替嬪妾求來的,不然皇上怎會突然念起嬪妾的事來。嬪妾多謝皇後娘娘聖恩。”


    她從一進門便開始行此大禮,溫映寒見如何說她也不聽,隻好上前扶了她的胳膊叫她起來。


    溫映寒緩緩開口道“本宮知道你在玉清宮那邊的日子過得不太好,宜嬪一直是那樣一個性子,昨日出了那樣的事後,她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本宮想著若你再待在她宮裏日子會更加難過,這才問過了皇上將你遷去了其他地方。說起來也未事先告知你一句。”


    朱蘭依慌忙搖頭,“皇後娘娘這是哪裏的話,嬪妾一切單憑娘娘做主便是。皇上肯為嬪妾破例,都是因為有皇後娘娘在替嬪妾說話。”


    她總是這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溫映寒也拿她沒辦法。從見她第一次溫映寒便有些好奇,這樣一個怯生生的姑娘是如何鼓起勇氣嫁進這深宮裏來的?


    明夏和芸夏很快便端了茶上來,描著金邊竹紋的茶盞清秀雅致,茶葉緩緩沉入杯底。


    溫映寒瞧著她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了她一些遷宮的細節,從內務府多派了兩個小太監給他幫忙搬東西收拾。


    “若還缺什麽,你便隨時吩咐給內務府那些下人。”


    她斂眉低眸,點頭應了,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她這才似是放鬆了些,不像剛剛進來時那麽拘謹。


    她絞了絞手裏的帕子,睫毛輕掩,“其實嬪妾第一次瞧著皇後娘娘便覺得親切,嬪妾自幼家中並無其他姐妹,入宮前一直是一人,可每每見到皇後娘娘卻覺得像親姐姐一般。”


    她忽而發覺自己失言,慌忙拿帕子捂住了唇,“皇後娘娘恕罪,是嬪妾一時妄言,僭越了。”


    溫映寒望著她恍然間想起了昨晚在玉清宮她見沈淩淵時的畫麵,她神色惶恐甚至一次都沒有直視過沈淩淵,似是在害怕他,所以從始至終一直低著頭地跪在地上,每每被人詰問之時身子便止不住地發抖,那樣子看起來著實楚楚可憐。


    溫映寒不由得發出一聲喟歎“你家裏是如何舍得讓你入宮的呢?”她從前不知道她的家世,家中唯一一個女兒,性格又是這樣的,她家中竟也忍心了。


    朱蘭依睫毛低垂掩住眸間神色,咬了咬唇,許久才開口道“娘娘有所不知,嬪妾與其他入宮的姐妹們不同,是最後才被選上的。太後下懿旨前,家中根本不知會有這樣的事,可等到知道時,懿旨已經遞到府上了。”


    她說著抬眸看向四周,似是見確實沒有旁的小宮女在場,這才敢繼續開口,她輕聲歎了口氣,“家父其實……其實也不願嬪妾入宮的。”


    “原是這樣……”溫映寒雖不記得當年太後選嬪妃時的那段往事,但卻也聽說過,當時太後為了湊一個吉利的數字,又後來添了一個人入宮,現在想來,想必那個人便是朱蘭依了。


    朱蘭依望了望溫映寒,停頓了片刻,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的帕子,眸光被濃密的睫毛遮掩著讓人看不見她此時的神色,指尖似是無意般輕輕攥了攥,“娘娘……嬪妾入宮前,家父曾經囑咐過嬪妾,深宮之中不同於家裏,要嬪妾謹言慎行,凡事多留心。”


    “嬪妾同這宮中的姐妹們相比沒有家勢可言,皇上會顧及前朝的局勢,但這卻是嬪妾不可能獲得的恩寵,嬪妾也從不奢求。”


    “嬪妾父親說,自古帝王多薄情,既坐到了那個位置上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嬪妾從不寄希望於此,所以隻想侍奉在皇後娘娘身邊,不再奢求其他。”


    溫映寒輕觸在茶盞邊沿上的手指一頓,忽而聽著她說的話,像是已經看得通透。


    曆朝曆代,前朝後宮細細相關,她見過先帝是如何平衡後宮的。


    恩寵是恩,不是寵。


    自古帝王……多薄情嗎?


    “嬪妾多言了,皇後娘娘您別多心,皇上待您定是不一樣的。”朱蘭依站起來垂眸福下了身。


    溫映寒微微搖了搖頭。


    ……


    往後的那幾天裏沈淩淵倒是沒再過來了,仿佛是怕真的把人逼得太緊,到最後適得其反。


    入了夏季,院中便又添了些蟲鳴,好在天氣還不算炎熱,暖暖的,最適合穿一件單衣。


    芸夏端著盞新熬好的酸梅湯走了進來,她一貫心靈手巧,最愛鑽研這些吃食類的東西,天冷的時候喝牛乳茶最為相宜,等到天氣稍微熱些偶爾換一碗酸甜可口的酸梅湯來消暑解膩,兩種不時替換著,變著法地討溫映寒的歡心。


    “皇後娘娘嚐嚐奴婢新熬製的酸梅湯吧,娘娘喜歡酸的,特意少放了些糖。”


    溫映寒琥珀色的眸子微動映出些淡淡的笑意,“等過些日子天氣熱了,將這酸梅湯冰一冰,定要比宮中禦膳房配得綠豆湯要好喝得多。”


    她話音剛落便見明夏緩步走了進來。


    明夏福了福身,低聲開口道“娘娘,皇上身邊王公公來了。”


    溫映寒一怔,下意識地望向珠簾的方向。


    這幾天也不知是不是這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與對方見麵。沈淩淵未曾過來,溫映寒也有意無意地避免著從下人口中聽到有關他的消息。


    明夏和芸夏一貫在意自家主子的心思,這幾天都或多或少地覺察到了自家娘娘跟往日裏的不同,倒也不是心情不好了,平時同她們交談也依舊是從前那般溫和,可她們總是感覺有哪裏不一樣了,好像一沾皇上的事她就在規避,表現得也比平時更加雲淡風輕。


    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從皇上走後的那天開始的。


    芸夏有心想弄清楚,卻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隻能變著花樣做些她喜歡的東西。


    王德祿進來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他拂塵輕搭在衣袖上,討好地笑了笑,“皇後娘娘,皇上想請您去勤政殿一趟。”


    溫映寒垂眸似是漫不經心地輕輕撚了撚手指,“芸夏,服侍本宮更衣吧。”


    ……


    這不是溫映寒第一次來勤政殿,卻是真的有好些日子未來了。前一段時間大多是沈淩淵到她宮裏去,今日這般忽然喚她過去,多半應是有什麽要吩咐的事情吧。


    轎輦穩穩地停在勤政殿門口打斷了溫映寒的思緒,芸夏上前扶了她下轎輦,王德祿跟隨了一路,已經早早地走進去通傳。


    雕著“回”字吉祥紋的大門從裏麵輕輕被人拉開一道縫隙,溫映寒隱隱聽到裏麵有人交談的聲音。不像是沈淩淵的,甚至不是一兩個人,聽起來像是有三四個大臣在的。


    王德祿從裏麵走了出來,訕訕一笑道“娘娘先進去稍等片刻,有幾位大臣正在裏麵跟皇上議事,馬上就能結束了。”


    溫映寒朱唇微抿,輕輕頷首,“嗯,本宮等一會兒便是了。”


    王德祿俯著身在前麵引路,勤政殿氣勢恢宏內外房間甚多,更有東西兩個偏殿,都是一樣的寬廣,遙遙一望,雕梁畫棟,甚至尊貴。


    溫映寒最終被引到了沈淩淵議事的外間等候,裏麵的聲音是不是從木門的另一側傳來,飄渺而朦朧。王德祿推開了旁邊的一間屋門,讓溫映寒先進去坐著歇一歇,溫映寒看了看屋內的布置,叫他不必費心先回去複命。


    裏間的門開了又關,溫映寒正要走進側麵的屋子,忽然從議事的房間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麽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溫映寒一怔,下意識地望向大門的方向,剛剛被關閉的大門再度開啟,還未等她湊過去看一眼裏麵的狀況,便見一個她極為熟悉的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溫承修身著一件藏青底的江崖海水獅紋緊袖官袍,長發高束,五官立體,腰間深色的錦帶上配有雕著繁雜家紋的玉佩。一雙與溫映寒相似的眼睛裏盡顯久經沙場後的銳利,卻在望見門外站著的那人時,瞬間悉數收斂了起來。


    他似是也沒料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裏裏微微透著一絲訝異。周圍也沒有旁人,屋中其他幾個大臣仍在裏麵議事。


    溫承修上前一步,低聲道“寒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上次見麵仿佛已經變成了很久之前的事了,這樣的碰麵著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溫映寒有些欣喜,輕輕回答道“是皇上喚我來的,叫我現在這裏等一等。哥哥今日怎的入宮了?”


    溫承修頓了頓,“西南最近不大太平,邊外有些蠢蠢欲動,雖還也不至於有戰事起,但總歸是得提防著些。”


    這便是政事了。溫映寒微微頷首,倒也沒有過多詢問。眼下兩人這樣見麵不是很合規矩,一會兒被人瞧見不好,所以盡量長話短說了些。


    溫承修偏了偏頭望向身後緊關著的大門,壓低了聲音“我有事要對你說。”


    兩人移步到了剛剛王德祿為溫映寒準備的房間,溫承修低聲開口道“薛家的事情我已經擺平了,他們短期之內不會再有膽子來找我們的麻煩,你在宮中且放寬心。”


    他說得這般雲淡風輕,實在前朝經曆了怎樣的風雲變幻隻有薛家人自己心裏清楚,然而溫承修所說的加倍奉還,可不止是現在這樣這麽簡單。


    不過這些事他是不會說與溫映寒聽的。眼下時間緊迫,他想提醒她的是另外一件事。


    “寒兒,你可知皇上這次喚你過來所為何事?”


    溫映寒輕輕搖了搖頭,“皇上沒說,我猜測著應該是有什麽吩咐吧。”


    溫承修頗有些鄭重地微微頷首,“是太後要回宮了。皇上應該是要和你說這件事,你進去前心裏最好先有個準備。”


    溫映寒一怔,太後的事情她之前有所耳聞,聽說前一陣子太後為了給大盈祈福,去了遠在行宮附近的佛寺,她本以為太後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回宮,沒想到時間竟提前了這樣多。


    當今太後乃是當年的正宮皇後,她年幼時入宮,也曾見過幾次,隻不過次數不多,隻留下了個模糊的印象。


    溫承修自有自己的人脈在皇城中,想必這個消息是不會有錯的。


    剛剛為了方便觀察外麵的動靜,他們並未關門,眼下隔壁的屋子裏已隱隱傳來了似是大臣告退的聲音。


    溫承修抬手輕攥了一下她的胳膊,“一會兒皇上見你時,你便裝作還不知道這件事。凡事先順著皇上的意來,明白嗎?”


    他總是不放心她一個人身處在這深宮裏,也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總覺得她比以前清瘦。


    溫承修低聲喟歎道“這次太過倉促,早知能見到你,我便多做些準備。”


    溫映寒搖搖頭,“能告訴我這兩件事已經足矣了,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快些出去吧,再不走外麵的人要覺察了。”


    溫承修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你多保重。有事記得給我寫信。”


    “嗯。”


    他轉身而去,腰間環佩發出一聲叮當的聲響。直到確認他徹底出去了,溫映寒才回到了側麵的屋子裏。


    她關上門,細聽著門外的動靜。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王德祿便過來了。


    “皇後娘娘,幾位大人都走了,您請進去吧。”


    溫映寒藏在寬大袖口裏的手指輕輕攥了攥,有了溫承修的提醒,她已提早做好了準備,她微微頷首,“嗯,引路吧。”


    初夏的午後,陽光算不上熾熱,貼著窗紙的雕花雲窗隔絕了大部分耀眼的光線,透進屋子裏剛好將整間屋子照亮,過濾後隻剩下柔和的光。屋中雕著祥雲瑞獸的赤金香爐沉靜地燃燒著,凝神香的味道清冽,淡淡的,不易引人察覺。


    高大的花梨木書架前,溫映寒看見了那個她數日未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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