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正穩穩地將人背起,一步一步與平時的憨傻不同,穩健如泰山。至門口,才放下。孟長寧被交給了另一隻手,那隻手光滑柔順,像是女子,他道:“孟長寧,我來接你了。”


    謝錦隨牽著孟長寧的手,她的手有些涼還有些僵硬,他將人攙扶著跨入轎子裏,媒婆一聲“起——”伴著鑼鼓敲響的喜樂,聲音聳入雲霄,滿條街都是熱熱鬧鬧的,喜慶吉祥。


    孟長寧坐在轎子裏,喧鬧之聲沸反盈天。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未生,你慢些。”


    孟長寧緊張的心情在這一瞬間冰涼,她想起那天與左路醉酒,他說長寧,他們回來了。孟長寧不確定耳邊聽見的這一聲“未生”與自己認識的那一個人是否是同一個,又或者是她太過想念出現幻聽了。


    鞭炮聲劈裏啪啦響起,嘈雜的議論聲不斷,蓋住了孟長寧所有的思緒,罷了,該來的總會來,該見不著的想見也見不到。


    孟長寧捏緊了手裏的喜服,不再去想這些。


    這喜服是宮裏的繡娘一針一線加工趕出來的,繁複唯美又精致,讓人不敢怠慢一點兒,她鬆開手將衣服抻平。又想起自己蓋頭上繡的四不像,覺得有些好笑,心情這才平靜了些許。


    吹吹打打之間,轎子落地,孟長寧手中被塞入了一段紅綢,謝錦隨低道:“你跟著我。”


    孟長寧的心一瞬間就沉靜下來,就像他上輩子隔著牢籠說我來送你一樣的溫暖。


    入了禮堂,禮官唱和之聲響起,兩人拜了天地,孟長寧被送入了新房。


    孟長寧頂著紅蓋頭坐在喜床上的這一瞬才真切地感受到,從今以後她就是真的和謝錦隨捆綁在一起了,不論生死、不管禍福,他們之間都是榮辱一體,再不能分開,也不會分開。


    “小姐,可餓了。”長青在一旁小聲地問。


    孟長寧搖頭。


    “姑爺估計還有一會兒才會來,要不小姐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是夫人交代的。”長青還想再勸一勸,等謝錦隨入房隻怕是要到晚間了,而孟長寧早晨天不亮就洗漱上妝,至此還未吃過東西。


    孟長寧還沒回話,便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喜帕蓋住了孟長寧大部分的視線,她隻能從下麵勉強看見一雙和自己一樣繡著鴛鴦戲水圖的大紅靴子。


    謝錦隨一入門便將其他人都趕了出去。新房裏紅燭搖曳,女子纖細的身影被倒映在牆上,安靜美好。


    忽然一聲輕笑傳到耳邊,“這喜帕是你繡的?”


    孟長寧原本等待他掀帕子的忐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就知道她和謝錦隨之間不適合這些爛七八糟煽情的話語和想法。


    孟長寧咬牙,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是又如何。”


    謝錦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劉川說繡的是鴨子,李九說繡的是錦雞,季林說喜帕上該繡鴛鴦,可我瞧著這明明是隻蠢豬啊!哈哈——哪有誰家的鴛鴦有這麽大一隻肚子的,哈哈哈——”


    謝錦隨站在孟長寧身前笑得毫不顧忌形象。孟長寧捏緊了拳頭,“還不快給我掀開!”


    “不要,我要多瞧瞧你的手藝,若是日後你給我繡東西,我是不敢穿戴出去的。也虧得是你自己戴,哈哈哈——”


    謝錦隨好不容易逮到孟長寧一個弱點,自然是不能放過,想他平日裏總是被孟長寧壓一頭,今日終於到他報仇雪恨的時候了。


    “哼——做夢,我以後才不會給你繡。你要是再不給我掀開,我就自己動手了。”孟長寧怒道,有那麽醜嗎?好歹也是她閉關修煉折騰了許久才完成的作品,子不嫌母醜,她繡的自然也不能讓謝錦隨來笑話。


    “哎哎——那可不行,自然是要我來。”


    “那你還磨蹭什麽,快點兒。”


    “哪家新娘子還催著夫君掀蓋頭的。”謝錦隨邊嘟囔邊去取了喜秤,然後挑起喜帕的一端,一點一點地將蓋頭掀開。


    先是她的下巴,再是緋紅的雙頰,還有如蒲扇一般忽閃忽閃的盈睫,一下一下眨進了謝錦隨的心裏。


    孟長寧終於見到了光,先是低垂了兩秒鍾之後,才抬眼看向謝錦隨,一身喜服裁剪貼身,襯得他身材挺拔修長,紅色又給他添了幾分喜慶,再配上他眉梢常年的風情,讓人覺得像是誘惑人的精靈,忍不住就想被他魅惑。


    就那一眼,謝錦隨就聽見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撲通撲通”的,像是在策馬狂奔。


    “謝錦隨,你好了沒有!我們快頂不住了!你再不出來我們就鬧洞房了!”外麵傳來李九吵吵嚷嚷的聲音,邊說還邊帶著醉態。


    謝錦隨回神,“來了,你們再幫我頂一會兒。”


    孟長寧瞧見那喜秤上還掛著方才被嘲笑了的蓋頭,一把拽過,然後揉成一團藏在身後,心裏暗罵笑屁,有本事你來繡。


    謝錦隨放下喜秤,端來兩杯酒,二人交手纏繞,一仰而盡。


    交杯交杯,從此相交的便是一輩子。


    “其實,那蓋頭也挺好看的。”


    孟長寧秀眉一擰,別說了,違心話越描越黑,繡成什麽樣她心裏還能沒點兒數?


    謝錦隨見她不說話,手腳不自然道:“我叫人準備了的東西給你,你要是餓了,就先吃,不用在意那些禮節。”


    孟長寧應一聲嗯。


    謝錦隨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麵對她就心跳加速了,這三個月來她欺負自己的時候也不曾見自己像現在這般恍若失態,自己莫不是見色起意?


    “我還要去見賓客,你好好休息。”


    孟長寧點頭,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謝錦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乖巧的她,他想也許不全是見色起意,還有幾分意外之喜。


    他按捺著自己在胸腔裏撲通亂跳的小動物,腳部慌亂地離開了。


    孟長寧見他離開,長舒一口氣。然後仔細地瞧了瞧房間裏的東西,喜慶蓋住了原本古樸低調奢華的風格,倒是與她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她以為按謝錦隨的性格,應該是怎麽奢侈怎麽來,可是房間裏真正亮得刺眼的東西倒是很少。


    家具也擺放得剛剛好,添置得六分滿,既不至於太空洞也不至於太擁擠。


    孟長寧走到桌子旁,上麵果然擺滿了各種點心,孟長寧拈起一塊蓮花糕放進嘴裏,甜膩軟糯,酥軟可口,適合她的胃口。


    旁邊還放著一個食盒,孟長寧好奇,便打開了蓋子,隻見裏麵擺放著一疊話梅糖還有兩個小糖人,這一次的糖人比尋常的都要大些,更加複雜精致,連上麵的喜服紋路都清晰地描摹了出來,人物栩栩如生,一個低垂著眼害羞,一個叉著腰笑眯了眼。


    孟長寧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才不會害羞。這個叉著腰笑眯眼的該是我才對。”


    她又將盒子蓋上,等另一個主角回來一起享用這美食又或者留著作紀念收藏起來。


    謝錦隨在大堂裏,對前來祝賀的人灌的酒幾乎是來者不拒,李九、劉川等人早就被灌趴下了,還剩下個季林偶爾勉強還能擋一杯。


    眼見著好不容易夜色已晚,賓客都要走得差不多了,謝錦隨搖搖晃晃地想要回房,卻被眼前出現的一杯酒擋住了去路。


    左路今日也是一身暗紅色的衣服,穿得吉利,把他平時的冷漠都掩蓋了下去。


    “我敬你一杯。”


    謝錦隨眼神有些恍惚,瞧著他半天才想起是誰,原來是碩陽左家未來的家主啊,聽說季川之戰就是他配合孟長寧打贏的。那天在酒館裏的那個男人也是他。


    謝錦隨舔了舔牙,有意思,接過酒杯,烈酒入喉,可他已近半麻木,沒有感覺。


    左路冷眼看著他,自己也飲下一杯,然後又給兩人滿上,“再來。”


    謝錦隨這一次沒有喝,他半笑著問:“左將軍,我該入洞房了,不然我娘子就要等急了。”


    聞言,左路臉色變幻莫測,半響才道:“不過是幾杯酒的時間而已,長寧等得起。”


    謝錦隨放下酒杯,在酒桌上“嘭”的響起一聲,聲音有些重,驚得旁邊的李九勉強睜開迷蒙的雙眼,“喝——!”然後又倒下不省人事了。


    謝錦隨似笑非笑道:“可是我等不及了。”


    左路的臉色瞬間就有些垮了,謝錦隨嗤笑一聲,果然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準的。


    左路將自己手中的酒一口喝下,又將謝錦隨那杯飲下,然後凝視著謝錦隨的眼睛,“你,好好待她。”轉身就離開了。


    謝錦隨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呸,跑我這兒裝什麽情聖,我媳婦兒用你操心。”然後就晃晃悠悠地回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天申請了榜單,可能有吧,有也是毒榜。


    然後師父說要加更,我這幾天狀態都不好,情緒起不來。


    然後周日休息了一天,應該周一就開始加吧。


    或者周二,能加就加,我盡量。


    第10章 榮辱一體


    謝錦隨回到房間的時候,孟長寧已經靠著半邊枕頭睡著了,鳳冠已經取下,可是壓在額頭上的紅印子還沒有消去。


    謝錦隨伸手摸了摸那圈印子,然後將床上的花生桂圓紅棗都堆到床鋪裏麵去,再把孟長寧抱起來睡在旁邊幹淨的另一邊上。


    他給孟長寧蓋上了大紅錦被,靠著床邊坐下,撐著下巴看著熟睡的人。


    “孟、長、寧……”


    他還記得三個月前季川大捷,孟長寧作為最大的功臣,一身盔甲、麵色淩厲,騎著高頭大馬在眾人的擁護和歡呼聲中入城。


    那時謝錦隨坐在茶樓裏瞧著全城女子的手帕都要堆滿她一身了,可是一眨眼,這個人就睡在了自己身邊,成為了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


    其實說起來孟長寧也並沒有真的怎麽管過他,除去讓他買話梅糖,不讓他去賭場之外,很少會幹預他的生活,還總是嚷嚷著要保護他。


    謝錦隨將她的稍稍遮住眉眼的秀發撥開,帶著些醉態呢喃道:“孟長寧,你到底為什麽要嫁給我?”


    他想起在李家鋪子的台階上,孟長寧的回答,覺得好笑,“我該不會上輩子真的給你送了很多糖然後叫你這輩子賴上我了吧。”


    話落,頭一歪,謝錦隨嘴角還帶著笑靠著床腳就睡著了。


    孟長寧早上起來的時候,還被眼前的紅色海洋晃瞎了眼。她想撐著床鋪坐起來發現自己的右手很沉重,低頭一看,新郎官還穿著昨夜的喜服坐在地上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上床睡覺。”孟長寧左手慢慢摸上他的臉龐,下巴上才一夜就冒胡茬了,有些刺手。


    “世子妃該起了。”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好。”孟長寧輕輕將自己的右手抽出來,然後起身,把謝錦隨抗到了床上,讓他睡覺。


    長青端著水盆進來的時候,孟長寧已經換好素淨的衣服,長青將她的秀發挽起,看著梳起了婦人髻的自己,孟長寧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長青看著孟長寧收拾妥當,再看一眼還睡得像死豬一樣的謝錦隨,提醒道:“世子妃,今天還要去拜見侯夫人,要不要把世子叫醒?”


    孟長寧起身,站在床邊看著謝錦隨,“你出去吧,我來。”


    “是。”長青轉身離開,關上門。


    孟長寧從櫃子裏掏出一遝銀票,然後坐在床邊把謝錦隨搖醒,謝錦隨模模糊糊有些意識,就是不願意醒,不滿地嚶嚀一聲又轉身睡去,還拿被子蓋住自己的耳朵。


    孟長寧確定他有意識就開始了數錢之路,“謝錦隨,你要是多睡一刻鍾,我就扣一百兩,你要是把今晨都給睡過去了,你今晚就要去睡大街了。”


    然後孟長寧數著那堆不久前從謝錦隨身上搶來的銀票,開始喊:“一百兩。”


    未久,“二百兩。”


    未至一刻鍾,“三百兩。”


    聲音清脆有力,聲聲入耳。


    謝錦隨不滿地掀開被子,勉強睜大惺忪的睡眼,嘟著嘴不開心道:“孟長寧,你怎麽說話不算數,這哪裏有一刻鍾!你就扣了三百兩!我告訴你,你這是□□!□□!”


    孟長寧看著他笑得一臉真誠,“是嘛,那看來是我的時間不太準呢。”


    “快些起來,要去給你娘敬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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