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侯一去,傅小姐竟淪落到此等境地。”


    魏濂唏噓著聲道,“我這司禮監到底是個太監窩,小姐在這裏多有不便,不如隨我出宮?”


    傅晚凝望他一眼又轉向其他地方,她澀聲道,“……隨你。”


    魏濂啞笑一聲,複進裏間拿來一件鬥篷,對她道,“傅小姐得罪了。”


    傅晚凝瞥著那鬥篷,很快移走眼睛,難堪迫使她無法正常與他對話。


    魏濂將鬥篷係在她身上,給她帶好了帽子,那鬥篷是他穿的,這般一罩,她整個人就被兜進去,外人完全看不出她的臉貌。


    他躬身將傅晚凝橫抱起來,傅晚凝便想跳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魏濂手沒放,他下意識地摟緊道,“外頭黑了,你看不見路,走慢了,宮門再關鑰就出不去了。”


    傅晚凝說不出無理取鬧地話,她雙手交互放在胸前,不敢碰他一下。


    魏濂上勾唇線,抱著人往外走。


    夜一靜,小太監都回房睡覺了,隻留個守門的,瞧著他來,也不敢抬頭,隻伏低身道,“老祖宗,馬車準備好了。”


    他們走的不是前門,往南院去,後門口置了輛馬車,連德喜等在那兒,看他抱人來,諂笑道,“老祖宗,夫人睡了?”


    魏濂乜著他,“多話。”


    連德喜撓頭,腆著臉道,“您快上去吧,還有半個時辰玄正門就要關了。”


    魏濂便上了馬車。


    車簾一關,馬車行進時,傅晚凝又推他,他放她坐到軟墊上,遞了一杯茶到她手裏。


    傅晚凝托著茶淺抿了一口,才窘迫道,“我不是你夫人。”


    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女子,名節這東西到底還是掛念著的。


    魏濂繞著手指玩,“傅小姐想岔了,你畢竟要暫住在我府上,夫人這個由頭對外還是比較好的,若不然你入了我府上,總不能是我的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鞠躬。


    第25章 二十五個串兒


    “……也可以是妹妹,”傅晚凝回嘴道,定了夫人的名頭,以後她就是脫了他,也會被人將這樁事拿出來說。


    魏濂眉心皺出紋路,“小姐大概不了解,我爹娘隻添了我跟我哥哥,窮苦出生孩子多了養不起。”


    傅晚凝蔫下來,她小小嘀咕著,“我可以自己在外麵過活。”


    不用非要進他府裏。


    魏濂啟唇笑,“然後再被人綁住賣了?”


    傅晚凝麵顯狼狽接不出話。


    魏濂摩挲著案幾上的細紋,溫聲道,“小姐有什麽短缺的都可跟我提,能置辦的我都一應置辦全。”


    傅晚凝放下茶盞,道,“不缺的。”


    她算是寄人籬下,再跟主人家說這說那,沒得給人添煩,何苦惹麻煩。


    魏濂頓笑,這是白紙做成的人,幹淨老實,他不忍讓瑕疵點上去,唯有護在身後方能周全。


    馬車停了,魏濂挑簾先下車。


    傅晚凝也掀開簾子站到車板上,她朝前去看,他們已經在魏府門前,丫鬟和仆從魚貫而出,分站在兩邊,燈火一路照亮到馬車前,她粗粗看一眼,便覺這魏府要比安樂侯府大上一半不止,官邸昭顯了身份,魏濂這個宦官比王侯還囂張。


    鬥篷過大,她踩著腳搭子好幾次扯到下垂的邊角,搖搖晃晃的差點跌倒。


    魏濂朝她抬手欲扶她。


    傅晚凝望著那隻手,旋即又看了看那些侍女,她們像木頭人一樣,沒一個上前來。


    她無法,隻能伸手過去,由他托住自己下去。


    魏濂輕攙著她,看她下腳不穩,就使了點巧勁托牢她,直到她落地,他立刻鬆手,轉頭跟候在一邊的管家道,“老吳,蘭苑撿出來了嗎?”


    “回老爺,早收拾停當了,”吳管家道。


    魏濂側頭跟傅晚凝道,“隨我來。”


    他走在前麵,目光微斜,看到傅晚凝默聲跟著才刻意慢下步子等她趕上來。


    傅晚凝走的緩慢,進府裏後,便聽到那兩扇大門被重重合上,她心下一歎,她得在這宅子裏生活,可能再出去就沒那麽容易了。


    魏濂一路送她進了蘭苑,蘭苑裏種了許多蘭花,這個時節還有花開,香氣縈繞在園中,怡然清淨。


    有機靈的小丫鬟過來,為他們引路。


    直到一間房前,魏濂停住了腳,他側身看著傅晚凝道,“傅小姐,我就送你到這裏了。”


    傅晚凝褪下鬥篷,也看他,“謝謝魏廠督。”


    魏濂眼睫一動,笑道,“傅小姐不必如此叫我,直呼姓名即可。”


    傅晚凝轉過臉,“……於禮不合。”


    魏濂瞅著她身邊的丫鬟,那丫鬟識趣的退遠了,他眯起眼道,“你現在是我後宅裏的人,你若還這般叫,被人聽著了得疑心。”


    傅晚凝蹙著眉,“那你也喚我名字吧。”


    魏濂揚眉喊了一聲,“晚凝。”


    傅晚凝頓時紅了臉,她輕聲應道,“嗯。”


    月上梢頭,已過半夜,魏濂瞧著時辰不早了,道,“進去歇息吧。”


    傅晚凝俯首抬腳,進到房中。


    房中燈影映照,魏濂看了一小會兒露出喜悅,他往麵上揉一把,快步出了蘭苑。


    一夜無夢。


    清晨日光照進來時,傅晚凝醒了,她恍惚著坐起身,瞅著室內,紅粉雕花,輕煙羅紗帳,這間房是按照女子的喜好布置的,她按著鬢側,隻覺這些時日猶如一場夢,夢到現在,她成了魏濂的夫人,是如此的不真實。


    房門被人悄悄推開了,小丫鬟捧著衣裳進來,見她坐在床裏發呆,軟聲道,“夫人,讓奴婢服侍您穿衣吧。”


    她走過去,攙扶著傅晚凝下床,倒熟絡的與她說著話,“夫人,奴婢名叫香閣,您有什麽指派的都可以叫奴婢。”


    她手腳麻利,片刻功夫伺候傅晚凝洗漱了,再為她穿好了衣衫,接著推她坐到妝台前,為她梳發,“夫人臉兒細俏,繁雜的發髻反倒掩蓋了您的容色,奴婢給您梳個桃心髻?”


    傅晚凝隨意嗯著。


    香閣拿起篦子為她順發。


    房門這時被人敲起,香閣停手去打開門,魏濂側站在門邊,朝裏問道,“夫人還睡著?”


    香閣欠身道,“回老爺,夫人才剛醒。”


    魏濂走進屋,晃過屏風站定。


    傅晚凝背對著他,長發披過背垂至腰下,她穿的月白色窄袖羅衫,細腰不及一握,在那濃發的遮壓下尤為纖瘦,孱羸的隻一眼便想擁入懷。


    她聽到人聲回首去看,當即撞上魏濂的目光,她匆忙背過眼,玉色耳環也隨著搖,蕩起一片心動。


    眸澱生情,點痣成絕,她的形貌便是癮,欲罷不能。


    魏濂莞爾,他跟香閣說,“篦子給我。”


    香閣遞給他篦子,自覺退到屏風外。


    魏濂踱著步到傅晚凝身後,放柔著聲道,“苑裏人少,梳個垂鬟分肖髻吧。”


    傅晚凝臉熱起來,“……讓香閣做吧,你還要進宮理政。”


    “閑的很,事兒不找我。”


    魏濂勾指挑出兩股發,輕鬆的將其結鬟於發間,他打開台上的首飾盒,取出一隻點翠發簪箍住發鬟,剩餘半數墨發自然垂下,簡單雅致。


    傅晚凝木木的望著鏡中人,魏濂始終帶笑的臉令她張皇,她仿佛掉進一個陷阱裏,逃都逃不出。


    她的手指也不斷的摳著桌子,乍然脫口道,“……你不應該做這事。”


    魏濂將篦子放進盒中,閑散的問道,“那我該做什麽?”


    傅晚凝啞住聲,她見過他殺人,見過他懲治閣臣,也見過他為政事煩憂,卻從未見過他執青絲綰長發,他的神情溫柔繾綣,快讓她以為他對她是存著些別的意思的,可他是太監,是太後的內侍,萬不會瞧得上她一個孤女,他不過是可憐她,亦或是覺著她好玩,現時正得趣,膩了便會棄之如履,這種曖昧糾葛他不是慣會使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寫這篇文的時候,我刻意給女主避免用一些修飾詞,更多的是通過語言動作,因為我自己可能就是怎麽說,怕修飾詞用的不好,把女主的形象給毀了,她是個軟包子,我就是怕把她寫膩,我寫哭的時候,下筆也怕,她其實是我全篇寫的最糾結的一個人物,從開始出大綱,定特征,我都怕把她寫作,寫毀,所以大家這章看的時候可能感覺不到女主的外形有多美,但我保證,在後麵的章節,她的美會越來越奪目。


    謝謝觀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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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二十六個串兒


    魏濂凝看出她的彷徨,手在她肩上拍拍,“出去用早膳吧。”


    傅晚凝便和他保持一步遠的距離。


    香閣看他們出來了,抬手扶住傅晚凝,陪她一起下台階。


    快過花蹊時,魏濂頓步。


    傅晚凝也停腳。


    魏濂對她微笑,然後朝香閣示意,她便乖覺的退離了。


    傅晚凝捏緊帕子,不明白他要幹什麽。


    魏濂先走進花蹊,淡淡解釋道,“我用膳不慣人跟前站著,安適些好。”


    傅晚凝絞著手,知他是存心的,之前都是她侍奉,怎麽到這裏就變了樣,明顯是拿她尋開心,她才要開口,忽覺頭皮一疼,她的頭發被花枝纏住了,她返手去解,卻又夠不到,一時幹著急。


    她沒跟上來,魏濂回過身看她,她在跟花枝搶頭發,可卻越搶越絆的緊,她急得額頭都在發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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