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再直起腰,已經風輕雲淡隻餘溫暖,她指了指牆上的福娃娃,這娃娃色彩豔麗笑容可掬中規中矩,對店家說:“這幾個也包上。”


    “好嘞”店家樂嗬嗬轉身取貨。


    呂頌看了看,出於好意湊近進幾步,建議:“您既然買了,不如順手給二小姐、三小姐、三公子,也買一點伴手禮?”


    都在一個府,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褚青娘沒好,也沒說不好,隻是嘴角噙一點疏離的笑意,看著呂頌。


    魏文昭和呂家的孩子,與我無關。


    呂頌心裏一激靈,連忙退下去。


    褚童想起爹爹說的話,對著母親疑惑道:“是童兒妹妹和弟弟嗎?”


    褚青娘笑笑,彎腰對上孩子雙眼:“是,童兒想送他們禮物嗎?”


    童兒心裏大約明白,哥哥姐姐是親的,弟弟妹妹不是很親,但也是爹爹的孩子。


    小孩兒想了一會兒,抿嘴點點頭。


    褚青娘嘴角笑容欣慰,肯大方就好,童兒和自己不同,那些孩子是他同父弟妹。


    “童兒想送什麽呢,也是小和尚?”褚青娘耐心問。


    童兒看向櫃台五個,活靈活現光溜溜的小和尚,看了一會兒搖搖頭,這是他們兄妹的。


    小孩兒趴在櫃台上挑選別的,半天挑中幾個七八寸高,圓滾滾彩色泥娃娃。


    童兒說:“這個大,可以給弟弟妹妹抱著玩。”


    不管能不能抱著,孩子肯費這份心最難得,褚青娘按著童兒全部買了。


    褚青娘又給馮莫鳶、陸家各挑了些,一行人都手裏滿滿回衙:程望煥給自家小兒子買,譚芸芬給妞兒買,就是呂頌家裏也有孩子。


    大家開開心心回衙,魏文昭已經從接風宴回來,梳洗過後在屋裏休息,就見一群人又說又笑進來。


    所有人神態都在他眼底,讓他心裏詫異的是,呂頌對青娘,竟然一幅親近敬重的模樣。


    也好,呂頌是呂家的,這是個好開端。


    心裏想著,臉上卻沒多少表情:“身為婦人不安於室,你這性子也該收一收。”


    在孩子麵前,褚青娘做的有禮有節,微微屈膝:“打擾,告退。”


    “等等,你們都買了些什麽?”魏文昭叫住青娘。


    童兒看看爹看看娘,孩子雖然不明白,卻本能體會到些什麽,主動替娘回答:“買了好些泥娃娃。”


    魏文昭對兒子招招手,臉上表情柔和幾分:“渚州泥塑還算有名。”


    童兒‘噠噠噠’跑到魏文昭膝前,揚起小腦袋笑眯眯:“娘給哥哥姐姐也買了,一模一樣好玩。”


    魏文昭臉色就更柔和:“還給誰買了?”


    童兒低頭扳指頭,認真算:“還有馮姑婆、陸姐姐、康哥兒、唐叔叔家……”


    一個手不夠數,童兒又換一隻手,魏文昭聽著聽著沉下臉:“沒有給思華、思年、思瑞買?”


    童兒停下手裏的數,奇怪抬頭,那是誰?


    呂頌連忙解釋:“就是二小姐、三小姐,三公子。”


    魏文昭眉眼平和一兩分,對童兒說:“就是你兩個妹妹和弟弟。”


    呂頌笑:“二小姐、三小姐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


    童兒驚奇的回頭了一眼呂頌,轉回來滿眼求問看著爹爹。魏文昭笑:“對,你兩個妹妹長得一模一樣,爹爹有時都分不清。”


    童兒隻見過一對兒雙胞胎,長的一模一樣很神奇,沒想到自家也有,立刻興奮起來:“買了,童兒給妹妹和弟弟,買了大大的泥娃娃。”


    “我兒不錯,有兄長風範。”魏文昭對兒子有幾分滿意,抬起頭對青娘就變成冷臉“身為人母,你還不如稚子懂事,狹隘。”


    冷冷丟下兩個字的評價,魏文昭忘了‘很有兄長風範’的孩子是誰教養的,吩咐呂頌:


    隻是幾不可查頓了頓,原本吩咐的話變了個樣子:“你去那間鋪子,再挑選挑選回去送人。”


    魏文昭忽然發現,這種送孩子的小禮物十分絕妙,既不會顯出什麽曖昧,又能很好拉近同僚關係。


    “是”呂頌彎腰應了。


    “再挑六套一模一樣的,給公子小姐。”


    “是”呂頌依然彎腰應了,真的是父子天性。二公子送兄姐一樣的,老爺送孩子也是一樣的,說起來還是二公子和老爺性子像。


    魏文昭在渚州,隻停留了兩三日,帆船起航,向運河終點泰祥出發。


    泰祥三水交匯,是大虞最繁華的交通樞紐,繁榮程度更勝京城。


    這裏不僅有四品知府,還有比魏文昭高的一方大員,三品太守、刺史。


    魏文昭氣定神閑,第一次請出尚方寶劍,六路欽差唯他才有。


    “看著,帶著童兒好好看著。”魏文昭給青娘丟下一句話,帶著呂頌、侍衛下船。


    碼頭上旗幟招展,不說一片青的、綠的官員,最前邊是緋紅色、紫色。


    “娘,爹爹要咱們看什麽?”童兒揚起小腦袋問,眼裏都是迷惑。


    褚青娘彎腰抱起孩子,靠近二樓窗戶站好,向外看:“看你爹爹的榮耀。”


    魏文昭下船,一片青的綠的跪倒,緋紅的抱拳躬身,紫色象征性拱手,不知他說了什麽,所有人立刻跪下三呼萬歲。


    連帶一大片衙役、侍衛、百姓,風吹麥浪般矮下去。


    隻有魏文昭站在萬人中央。


    童兒驚訝的睜大眼:“爹爹好厲害。”


    掩去那份輕蔑,褚青娘淡笑:“童兒喜歡這樣?”


    “喜歡!”小孩兒心髒鼓的滿滿的。


    褚青娘對兒子完全是寵溺:“喜歡就好好讀書,將來才能科舉入朝。”


    “嗯”孩子重重點頭。


    青娘又笑著教導:“君子運事如圓,不管做官還是做什麽,處事圓潤很重要。”


    ……童兒不明白,鳳眼裏都是迷茫。


    褚青娘笑,不明白不要緊,有些事卻要從小記住:“處事圓潤很重要,但圓潤背後,最重要是行義如方。”


    青娘進一步解釋:“就是做人必須堅守某些道義。”


    ?褚童聽得滿眼圈圈。


    青娘愛惜的點點孩子鼻頭:“記住這兩句話,將來上學先生會教的。”


    說完,轉眼看萬人圍繞的魏文昭,褚青娘臉色一片平靜,縱然你榮耀加身,和我有什麽相幹。


    魏文昭麵帶淺笑,和幾位大員拱手寒暄。泰祥、大虞八分之一稅賦,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裏官員沒有好相與的,但不能不動、也不能妄動。


    不動,不足以殺雞儆猴;妄動,損失的是某一支線的經濟。


    魏文昭笑容和藹,似乎沒有任何出刀的打算。


    他現在確實沒有別的心思,他在想,青娘看到了吧。


    看到他如今榮耀,明白他當初苦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恢複每晚九點更新,明晚淩晨大家別等,記得留評有紅包哦o(n_n)o


    第24章


    宏大的接風儀式後, 魏文昭徹底忙碌起來, 泰祥經濟繁華官場複雜,不由他不認真。


    程望煥如同回歸大海的魚兒,每日在碼頭奔波,記錄各種貨物多寡,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還要詳記各老字號特色,程望煥恨不得把自己分開用。他們褚家現在雖然算不上什麽, 但貨通南北的誌向不可更改。


    說起來倒是青娘最輕鬆, 撿著幾家知名老店逛,比較他們經營特色, 然後置辦衣料首飾, 碰到稀奇的小玩意兒, 也會買一些準備給孩子。


    日子倒很愜意


    三四日後青娘開始安靜待在後衙,孩子們在院裏玩耍, 兩個母親在屋裏做針線,偶爾向外看一眼。


    日子靜謐的,像海棠葉間揉碎的陽光。


    又是一個傍晚, 程望煥從外邊回來, 他已經在泰祥跑了七八日, 眼睛一天比一天精亮, 整個人精神煥發,生出無限朝氣。


    “主子,小人今天碰見一個故舊叔伯!”


    能讓程望煥稱一聲故舊叔伯的,隻能是北地生意人, 大生意人!青娘笑著吩咐:“阿譚,給望煥倒杯茶。”


    程望煥滿滿一路的興奮,這會兒不用在壓抑滿臉放光:“燕州蔣家大掌事蔣成海,和我父親相熟。”


    褚青娘沒聽過燕州蔣家,程望煥卻打心眼兒裏敬佩,眼睛裏都是虔誠的光:


    “家主沒聽過是正常的,蔣家現任家主蔣溪山,今年三十七歲,十五歲挑擔賣祖產,二十年時間,把一個落敗家族帶到燕州第五。”


    心裏有敬佩、有躍躍欲試、有熱血,程望煥一口幹掉茶水:“沒想到他們竟然把腳伸到南邊來了,第五恐怕已經攔不住他們。”


    從賣祖產燕州第五,褚青娘沒說話,望著自己茶杯。茶葉一根、一根,從杯底慢悠悠,不偏不倚浮上來。


    “要是能搭上他們……”一把大火在程望煥胸膛燃燒,燒的熱血沸騰。北地生意他父親要人脈有人脈,要經驗有經驗,褚家生意立刻天翻地覆,可惜……


    細白瓷杯青色茶水,幹澀不知多久的茶葉,一點點膨脹,褚青娘淡笑:“魏文昭不過四品,就算欽差威風,就算天子近臣,可畢竟沒實權,蔣家看不上咱們。”


    是的,蔣家看不上,大火一盆水熄滅,程望煥徒留遺憾:“不是小人吹噓,當年小人父親在竇家,不敢說最能幹,那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這個早有預感,褚青娘嘴角微彎語氣溫和:“猜到了,不然新任家主也不會恨得明放暗賣,賣了你們全家。”


    有多少能力才會遭多少嫉恨。


    說到這件事,程望煥就隻剩下沉默和冰冷。主子雖然猜到父親不凡,卻不知道,當時父親本來能成事,四公子卻被人做手腳害掉性命。


    褚青娘不知道程望煥在想什麽,她卻在盤算蔣家,這條線很重要。北地有程先生二十多年的生意人脈,這筆財富就是挖之不盡的金山。


    蔣家必要勾住他,若是來日有機會……褚青娘微笑,褚家前程就不是一個‘富’字能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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