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合一


    翟似錦醒來時, 感覺自己應該是在顛簸的馬車上, 窗邊的冷風吹進來,凍得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這身子一動,才發覺自己被五花大綁著,連嘴巴都堵得嚴嚴實實,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夜風掀起車簾,她勉強分辨出夜色下的山巒, 還有半山腰上大相國寺那一團小小的光亮。


    所以, 她這是叫人給綁下山了。


    至於為何要綁她,令人費解。


    “唔……唔……”


    她費力地挪動身體, 或是踢打木板, 盡可能弄出聲響來, 叫外麵的人聽見。


    要錢要命,總要說清楚。


    誠如她所想, 她弄出的動靜叫外麵的兩個男子察覺到,其中一人當即掀起簾子進來,扯掉口中塞著的棉布。


    “小郡主醒了?路途遙遠, 不如咱們來談談價錢, 打發一下時間。”


    翟似錦身子緊繃, 看著眼前俊俏的年輕男子, 靜默了一下,問道:“劫匪?要錢?”


    那人不以為然,手中撚著長鞭,單腿跪著同她說笑, “郡主瞧在下像劫匪嗎?”


    翟似錦當然知道他們不是劫匪,畢竟劫匪的目的隻會是要錢,且就算去寺廟裏劫人,至多劫個有錢人家的小姐,綁票換銀兩。


    可眼下他們劫的,皇帝的外甥女,當朝郡主,麵前這人開口就能喊她一聲郡主,擺明是衝著她身份來的。


    “你們若不是劫匪,那你們是什麽人,今夜大相國寺住下的都是貴人,你們能從守備森嚴下將我帶下山,身份怕是不簡單吧?”


    聽著翟似錦的問題,男子皺眉沉吟了下,片刻後咂嘴道:“那郡主就當在下是劫匪吧,要錢,十萬兩,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翟似錦冷笑,“確定價格不開高點兒,本郡主就值這麽點錢?”


    男子搖頭道:“不,還挺多的,十萬兩黃金呢。”


    翟似錦:“……”這不是劫匪,這是在搶錢。


    頓了頓,她撐住靠著車廂坐穩,“我不管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既然曉得我是郡主,就該曉得綁了我會惹上什麽麻煩。要錢可以,宮裏不缺錢,可你們要是將我綁得太遠了,大內侍衛一旦追上來,你們兩人怕是活不過今晚。”


    男子用長鞭拍了拍翟似錦的臉頰,無所畏懼地笑了笑,“這不是有郡主做護身符嘛,即便是大內侍衛追上來,他們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這樣猖狂的姿態,真叫人看得牙癢癢。


    這時,外麵駕車的中年男子朝裏邊喊了聲,“陸三,出來。”


    翟似錦麵前這個被喚作陸三的人遲疑了一下,轉而繼續用鞭子戳了戳她的臉,最後叮囑一番,“我們兄弟倆隻是為了要錢,郡主也隻需要乖乖配合,等我們拿到贖金,你自然能平安回去。”


    翟似錦還想問什麽,剛張嘴,陸三就動作迅速再次往她嘴裏塞了棉布。


    “???”她有些慌了,“唔……!!”


    陸三見她羞惱的模樣實在好玩,忍不住嘖嘖笑了兩聲,“郡主可要聽話,要是壞了我們兄弟倆的好事,您能不能活著回去就兩說了。”


    “唔!!唔!!!”翟似錦氣得險些昏過去。


    外麵的男人還在喊,“你趕緊出來!要是辦砸了差事,咱們誰都別想活命!”


    陸三立即收起笑臉,認真地看了眼翟似錦一眼。


    翟似錦以為他或許是還想再嘮什麽話,結果他抬手就是一個利落的手刀,她再次失去了知覺。


    而大相國寺中,燕燕裏裏外外找了三四遍,始終找不到翟似錦的影子,簡直急得想把寺廟掀翻個麵兒來。


    直到發現房間門前放著一封勒索信,她拿去慌慌忙忙找了趙奕。


    趙奕正在跟陳熠商討接下來幾日要用到的祈福禮儀,甫一得知翟似錦被綁架的消息,當即拍案而起,就要趕去贖人。


    陳熠周身寒意冷得嚇人,將那信箋拿過來,眼角陡然陰鷙猩紅,壓著喉嚨裏的啞道:“殿下,不可輕舉妄動。”


    趙奕愣怔看著他。


    他頓了頓,道:“郡主尚未出閣,此事不宜張揚。”


    “可表妹她……”


    “我去贖人。”陳熠道,“我先行一步,殿下隨後再帶人趕來,先將事情瞞下,等找到郡主再說。”


    光天化日,在戒備森嚴的皇家寺廟裏,堂堂郡主都被人悄無聲息地擄下山去,這種事情傳出去委實麵上無光。


    且為了翟似錦的名聲著想,此事一點風聲都不能透露出去。


    趙奕思索片刻,最終點頭。


    陳熠出門的腳步有些慌亂,高聲喚費康牽馬來,跌撞著上馬,先到禪院門口查看了下綁匪留下來的痕跡,順著線索追下山去。


    夜晚的山風刮得人臉疼,陳熠馳騁在馬背上,卻覺眼底澀得發狠,喉口的驚恐幾乎快要溢出來。


    分明不久前,他還親自將她從後山送回去,看見她戴著自己送的發簪,低頭笑得嬌羞,叫他忍不住想跟她多待一會兒。但最後卻礙於身份有別,隻得將她送回去。


    隻是沒想到,他剛離開,她便遭遇不測。


    正是深夜時分,山路崎嶇難行,陳熠顛得陣陣耳鳴,心髒也跳得抽痛,整顆心想的都是快些找到翟似錦,將她完好無損地帶回去。


    以前他沒能來得及,如今也不許自己再遲到一步。


    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他還有好多好多話,想風都帶給她。


    告訴她有一年,他曾見識到過一個豔陽天,她就像是黑暗裏盛開出來的潔白花朵,屹立在陽光下,遽然像道光,照亮他許多年負重前行的道路。


    下山的路變得漫長,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宮變那日。聽聞她深夜入宮,他心底生出從未有過的惶恐與慌亂,那也是一個這樣大雪封路的夜晚,他連夜趕馬回到京城,仍舊去遲了一步。


    一步踏錯,一生至痛。


    如今重來一世,他想起那摧心肝的滋味,心道先將她娶到自己身邊再說,免得她再受半點苦痛。


    可她還沒給他確切的答複,忽然生死未卜。


    ……


    ……


    翟似錦再次醒來時,依舊被捆在馬車裏,路越走越偏僻,深夜的寒意順著簾子鑽進來,愈發冷得鑽心刺骨。


    她緩緩坐起來,用力蹬踹車壁。


    這次陸三沒再進來,倒是那個中年男子探頭進來覷了她一眼,“好生待著,胡亂動傷到自己,那我們可就賣不到什麽好價錢了。”


    翟似錦的嘴巴被堵得嚴實,一點都叫不出來,隻能幹瞪著眼,那人懶得理她,放下簾子繼續在外麵駕馬。


    陸三的笑聲穿過簾子傳進來,“陸元啊陸元,咱們這一票幹完,以後就徹底翻身了。”


    翟似錦絕望地閉了閉眼,一時還真分不清這兩位到底是不是真的綁匪。


    真綁匪隻要錢,假綁匪怕是要命。


    馬車顛簸中,她額頭磕在車壁上,火辣得疼。


    正當她瀕臨窒息時,車輪滾著山石的嘈雜聲裏,馬車外一道聲音喚醒了她內心深處的希冀。


    有人喚她,“郡主?”


    翟似錦坐起來,往狹小的馬車裏四處看。


    這是……這是陳熠的聲音?


    她的目光最後馬車尾部,居然是道對扇式的後門,從外麵鎖了栓,中間有道合不上的縫隙,她從那縫隙裏,看到了陳熠那雙滿含擔憂的眸子。


    真的是他!


    翟似錦不敢相信會是陳熠第一個來救她,想開口喊他,嘴巴卻被棉布堵得嚴嚴實實。


    馬車裏昏暗得不像話,隻有月淡淡的月光照射進來,她看不清陳熠在外麵做了什麽,隻是沒過多久,那扇門被輕易打開了。


    陳熠攀著車廂,沿途的寒風卷起他掛在門口的衣袍,他沉著麵色跨進來,拽起翟似錦的身子往懷裏揉,力道重得如同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般。


    “郡主,抱歉,我來晚了。”


    其實不晚。


    翟似錦被揉得骨頭都疼,但卻說不出話,隻能衝他用力搖頭,示意他幫忙替她將嘴裏的棉布取出來。


    陳熠微頓,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隱忍,抬手幫她取掉棉布,解開背後的繩結,輕柔在她耳邊安撫道:“郡主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去。”


    翟似錦怕驚動外麵駕馬的兩人,張了嘴也不敢說話,隻能緊攥住陳熠的手臂,用力點頭,將所有的信任都托付於他。


    馬車還在飛快奔跑,陳熠剛才能輕鬆上來,現在要是想帶她一起往下跳的話,她無疑是個累贅。


    腰肢突然被一雙堅硬有力的臂膀托住,她整個人再次落入陳熠懷中,立即感受到一陣無比的安心。


    隻是這時外麵的人卻撩起簾子,看著翟似錦與陳熠相擁的場麵,陸三雙手環胸跟看戲似的,笑道:“陳廷尉既然來了,就先把贖金交了吧,不然咱們哥倆好不容易才綁出來的人,就這麽被你帶回去了,多沒麵子。”


    這個陸三說話真是欠,翟似錦身子剛動了動,陳熠就摁住她手臂將她拉去身後。


    “閣下看來並非等閑之人,既然知道我與郡主的身份,還敢討要贖金,膽子不小。”


    “真沒意思。”陸三嘖了聲,搖著頭,卻不再說下話。


    陸元抓起身側的佩刀,不屑地看了眼陸三,又對陳熠橫眉道:“懶得跟你廢話,不交贖金,就拿你的命來償。”


    他話音未落,絲毫不等人反應,舉著刀就衝進馬車亂砍。


    陳熠皺著眉頭,攬住翟似錦往旁邊避了下,避開砍來的鋒利刀刃,轉而抬腿踹在男人的腰上,側頭對翟似錦道:“郡主,他們是衝著我來的。”


    翟似錦臉色難看,抓住陳熠的手不肯鬆開,“衝著你來的……?”


    她怎麽聽糊塗了,這兩人綁架她,是為了引誘陳熠過來?


    即便陳熠在外麵樹敵眾多,他們也不可能會找到她頭上啊,她和陳熠之間的關係,天底下知道的人能有幾個。


    陸元魁梧的臉上染上一層羞怒,提刀又要來砍,陳熠推開翟似錦,避讓時不慎從馬車上跌下去,陸元也隨後跟著跳下去。


    陸三留在前麵駕馬,回頭瞥見翟似錦那一臉的擔憂,突然提點了她一句,“別想著跟他一起往下跳,他是習武之人摔一下沒什麽,你這種嬌滴滴的郡主要是從這麽快的馬車上摔下去,隻怕會摔得血肉亂濺。”


    聽出他是故意恐嚇,翟似錦心裏的懼意褪去了不少。


    她慌亂地從發髻裏摸下一根發簪,察覺是陳熠送她的梅花簪,愣了愣又插了回去,重新拔出一支金簪,上前地將簪尖抵上陸三的脖子,囁嚅著唇道:“快停車,我要下去!”


    陸三連頭也不曾回,許是察覺到她捏簪子的手在抖,他便嘲諷地輕笑道:“京郊十裏地外,有處山嶺上有個翻雲寨,常年靠打家劫舍為生,我和兄長便出自那裏,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郡主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不該激怒我,不然不用等到陳廷尉回來救你,你在我手中就活不過今晚。”


    翟似錦麵色微變,握著簪身的手指緊了緊,用力抵著他脖頸,隻要再重幾分力道,就能劃破他喉嚨,“本郡主鮮少出門,對山匪一概不知,但你這般衣冠楚楚,怎可能是打家劫舍的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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