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遇見的,看過他的小像一眼就認出了,當時他受了傷,我讓阿嫵給他拿了藥和水,雖然我沒標明身份也戴了帷帽,但聲音是瞞不住的,以後若是見麵,定是會被他認出。”


    林嬤嬤則說,“認出也何妨,退婚之事是他的問題,錯不在公主。”


    紫屏從外間進來,“公主,李總管來了。”


    “讓他暫且等一下,你去泡杯茶。”


    “是。”


    蘇提貞換了身衣服,又梳了個別樣的發式才往外走。


    “讓公公久等了。”


    李啟榮從座位上起身,“公主言重了,陛下讓奴才過來傳公主前去泰寧殿一趟。”


    蘇提貞沒有多問什麽,她心知召見自己是為了什麽事,帶林嬤嬤一起隨他去見了蘇清修。


    明黃龍袍穿著的蘇清修正在批奏折,見她來停下手中的毛筆,賜座後言道:“謝憐有子的事皇兒可聽說了?”


    “兒臣已聽說了。”


    “知情不報,這謝家真是天大的膽子,等謝憐回來再另做處置。朕與你母後商議過了,如此情況之下,著實不應再讓你嫁到謝家,故廢除這樁婚約。”


    蘇提貞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她沒想到沈既白還真有辦法,這麽快就解決了此事。


    “謝父皇。”


    “皇兒別灰心,朕打算讓李公公為你募集適齡的青年才俊,爭取挑個最好的給皇兒。”


    蘇提貞眼皮一跳,故作嬌嗔言道:“父皇這麽急著要把兒臣嫁出去,是不是嫌兒臣在身邊煩心了,若是這樣,兒臣即刻搬出皇宮去公主府居住,再不煩父皇。”


    蘇清修笑著起身,在她旁邊坐下,“皇兒莫要誤會,你是朕的心肝寶貝,朕怎麽會煩你呢?隻是你及笄已過三年,此時正是大好年華,好男兒再過幾年也都成了家,父皇怕耽擱你的一生幸福。”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蘇提貞隻覺得可笑,麵上卻未顯露半分,“這幾日兒臣去靜安寺祈福時,順便卜了一卦,淨空大師的說兒臣今年九月的婚事若是不成,就要等明年九月後才能成。”


    這不是她因沈既白的一年之約現場胡謅,是確實卜了卦。


    “是嗎?”蘇清修沉思片刻,才又說道:“看來今年皇兒待嫁的好時機錯過了,沒關係,延遲一年也可,皇兒明年這個時候也不過十九歲,年齡也不大。”


    蘇提貞見他應下,喜笑顏開,當即挽住了他的胳膊,“兒臣好高興,又能多陪父皇母後一年了。”


    “朕也舍不得你嫁人啊。”


    “父皇,婚約作廢,那公主府目前打造的家具物件還要繼續進行嗎?”


    “都開始了,就別停了,以後總歸是要用的,提前做好也無妨。”


    “……”


    在泰寧殿待了兩刻鍾,蘇提貞出來,陽光正好,旭日自東方冉冉升起,照耀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林嬤嬤見她眉眼帶著喜色,不禁彎了眉眼,“公主心裏可暢快?”


    “不用嫁謝憐了,自是暢快。”


    別人不知道謝憐是什麽樣的人,她還不知道嗎?


    更別說現在還鬧出庶長子一出,更令她瞧不起。


    如此做派,置正室於何地?


    一個完全不把正妻放在眼裏的男人,過起日子來更心累萬分。


    現在既不用嫁他,往後一年她又不用遭受逼婚,她自是高興的。


    一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了。


    “公主,再過幾日便是九月九重陽佳節了,往年陛下在宮後苑設家宴飲賞菊花,都未有外人到場,聽說今年較往年不同了,陛下讓李總管一一通知朝中百官,賜宴他們也會一同參加,且地方變更在外宮的萬心殿舉行。”


    這個蘇提貞自然是倍兒清楚的,因為紫屏就死於重陽節的那個晚上,當時宴飲結束後,她帶著人回到傾雲宮,第一時間收到了紫屏的死訊。


    “往年家宴都要評出個詩魁出來,今年變成大宴,更是不可缺少這一環節了。”


    林嬤嬤含笑, “公主喜愛讀書,詩詞歌賦哪個也不在話下,今年定也會如同往年一樣出彩。”


    “有時候太出彩並非好事,俗話說的好,捧得越高摔的越慘。”她目光沉靜,“今年不丟臉麵就可,多的我就不想了。”


    *


    退婚的事在百姓的眼中是勢在必行,誰不知道崇則帝最疼愛這個大女兒,豈會讓她受這等委屈,因此,收回聖旨這件事大家覺得想當然,並無人詬病皇帝出爾反爾。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沈既白並未立刻寫信傳給蘇提貞告知每月見麵的時間地點,而是打算重陽節那天見著麵再說。


    從小到大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沈斐明顯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正如現在,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肅冷淡,但眉眼之間流露出的一絲笑意是遮掩不住的,盡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身為貼身侍衛的沈斐卻都看在眼裏。


    “荷華門那邊事兒辦的怎麽樣了?”


    “密道已竣工,一切也都安置妥當。”


    沈既白滿意的點了下頭,“這段時間,辛苦了。”


    沈斐簡直受寵若驚,瞪大眼睛連連擺手,“不辛苦不辛苦,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三爺,連著幾天都未回府了,今兒回嗎?”


    “回。”


    到了散值時間,沈既白乘馬車回沈府,人剛到家,就被高氏喊了過去。


    進了門,看到笑晏晏的溫煙柳,沈既白頓明白了母親的用意。


    “溫姑娘來找希音,這丫頭去你二姐家了。”


    溫煙柳攥緊手中的手帕看了一眼沈既白,“有陣子沒見三公子了,瞧著清減了不少。”


    “太忙了。”


    沈既白說出這三個字後便沒了下文,氣氛略有些尷尬,高氏忙道:“既白最近公務繁忙的很,這幾天都未能回府住。”


    “母親,孩兒在荷華門置辦了一處宅院,距離外宮甚近,以後忙時便就近居住那裏,清閑時再回來居住。”


    皇宮分為外宮與內宮,京都城的官員辦公衙門設立於外宮間,皇帝與未成婚的子女及後宮妃嬪居住於內宮。


    “衙門休憩的地方窄小,荷華門到底比咱們府上近許多,著實是方便。”


    母子之間的談話雖很家常,但溫煙柳想加入進來卻找不到話頭,她的眼睛裏有著遮掩不住的失落,如此的明顯。


    等沈希音回來,與她說了會子話溫煙柳就要走,被強留下來吃飯,她半推半就的應下。


    整個就餐過程中,沈希音話不斷,她性子活潑,是活躍氣氛的最佳能手,若沒有她,不知會多冷清。


    “三哥,今日去二姐家,她還特意讓我給你帶話,說姐夫的堂妹貌美如花又有才情,說你要是有意願哪天抽空見一麵,我替你拒絕了。”


    溫煙柳接話,“你三哥都沒說見不見,你倒是心急。”


    “三哥是你的,別人休想當我的三嫂。”


    “亂說什麽。”


    溫煙柳的臉頰多了一抹嫣紅,她偷看了一眼沈既白,見對方沒看自己,羞意減去了一半。


    “希音,這話以後不可再說,溫姑娘還要嫁人的,你這般說傳出去不好。”


    沈希音臉上的笑呆滯了,“三哥,你不是一直喜歡煙柳嗎?還讓我替你送書,當你的書使。”


    沈既白手中的筷子一頓,他沒看自己的妹妹,言道:“隻是覺得那些書適合她讀便送了。”


    “騙人,你明明是借那些傳達別的意思。”


    高氏打圓場,“好了好了,吃飯。”


    溫煙柳再吃不下,“伯母,我吃好了,天色不早了,也該回去了,母親會擔心。”


    見她站起身,高氏忙指示自己的兒子,“既白,去送送溫姑娘。”


    溫煙柳有話想同他說,也就沒婉拒高氏的話。


    侍女花扶與沈斐跟在三尺開外,前麵二人並肩同行,走了一小段路都未有聲音發出,溫煙柳瞧著再不說話就要走到大門處了,先開了口,“我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讓你離我越來越遠,也許是我會錯了意,你從來沒有真的朝我走近過,自始至終是我一人在自作多情。”


    沈既白沉默。


    她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有些事他看穿不說破是給她留麵子,她真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很慶幸收回的是沒說出口的喜歡,這才得以保全了自己的臉麵。


    “為什麽不說話?”


    “無話可說。”


    溫煙柳紅了眼睛,嗓音多了幾分哭意,“就送到這吧。”


    說著回頭喊了一聲花扶,疾步走了。


    沈既白折回,沈斐默默跟在身後。


    回到住處,他回頭瞥了一眼沈斐,“有話想說?”


    “三爺,屬下看的出來,溫姑娘她很喜歡您,您原先也很中意她,自從被嶺平公主搶後回來,您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也不關心溫姑娘了,反而對宮裏那位格外上心。”


    “在你眼裏,溫姑娘和公主分別是什麽樣的女子?”


    沈斐實話實說,“溫姑娘性情柔和,說話輕聲細語,又博覽群書,定是個賢妻良母。公主性情驕縱跋扈,品行不端仗勢欺人,以後別說相夫教子了,家裏能不能寧靜都難說。”


    沈既白揚唇一笑,“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時候見到都不一定是真的,許多人呈現出來的一麵隻是其本人想給大家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溫姑娘沒有你想的那麽好,公主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壞。”


    第7章


    沈斐若有所思,欲說什麽,話還未出口,便見沈希音闖了進來。


    “三哥!”她一臉憤憤然,“你怎麽能這麽對煙柳?”


    “我怎麽她了?”


    沈希音氣呼呼的坐下,“你說你怎麽她了,你簡直像變了個人,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對她那麽冷漠。”


    “如果你來這是為她打抱不平的,現在可以走了。”


    見他朝內室走,沈希音一個箭步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三哥,你不是喜歡她嗎?”


    “我說過我喜歡她?”


    “沒有倒是沒有,但任誰都能看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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