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剛剛班主任說他是請假了,但沒跟我說原因。”班長詫異地望著她,好像驚異於程楚會關心這個毫不相關的人。


    “好,謝謝。”程楚心不在焉地道了謝,回到了座位。


    高中的課程對她來說並不難,但到底已經過去了許久,就算要重新拾起,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程楚一直是個刻苦認真的學生,但今天上課時,她的心卻一刻也無法集中,總是忍不住擔心起顧渺。


    他為什麽請假?是不是生病了?


    思緒橫衝直撞般的胡思亂想,直到放學時,隔壁班的男生進了班級,問了顧渺坐在什麽位子,並且將他的周末作業都拿走了。


    程楚背起書包,追出教室,叫住了那個男生。


    “同學,你是幫顧渺送作業嗎,他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男生抱著作業本和卷子,呆愣了幾秒,才回答:“沒,是他表弟受傷了,他們家人騰不出時間,隻能讓他請假照顧。”


    直到男生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程楚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來。


    顧渺什麽時候有表弟了?


    她隻知道顧渺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就是年邁的爺爺。


    看來自己的對他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憐。


    夕陽的餘暉撒進樓道,仿佛將整棟樓都染上了緋紅色。程楚正低頭沉浸在思緒裏,肩膀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在這等我呢?”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程楚被嚇得狂跳的心髒一下平穩了,她轉過頭,白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別每次在後麵嚇人好嗎?”


    林其風的額上還掛著汗水,整個人濕得像掉進了水溝裏。他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額頭,滿不在意地說:“這就叫嚇?輕輕拍一下而已。”


    估計是剛打了球,他身上全是汗臭味。


    程楚退了幾步說:“你站的遠一點吧,身上好臭。”


    “行行行,大小姐你還真是金貴,走吧走吧,車都在校門口等了,要不要小的給你背包啊?”他臉上掛著賤兮兮的笑容,說出來的話也嗆人的很。


    程楚卻覺得這樣的朝氣蓬勃的他,莫名的讓人十分懷念。


    她笑了下,沒再搭話,語氣也溫柔了些:“走吧。”


    林其風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跟上了她的腳步。


    周五的傍晚,仿佛所有人的腳步都變得輕快,程楚和林其風走出校門,一輛賓利低調的停在街角處。


    司機看到兩人,連忙殷勤的下車開了車門。


    學校旁的房子是程楚爸爸為了方便她上學買的,平時隻有程楚和保姆住在那。


    但每到周末時,程楚還是會回到老宅和家人一起過。


    林其風和她是鄰居,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每周五林家的司機來接他時,也會順帶把程楚接上。


    車裏沒開暖氣,旁邊的車窗拉下一條小縫,清爽的風呼呼地刮進來。


    程楚看著他俊朗的側臉,有些出神。


    高中畢業後,林其風家裏的生意大不如前,之後便隨著家人移民。


    他們很少見麵,隻是偶爾打打電話。


    但在自己最難最苦的那段日子,這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少年總是默默地支持她。


    程楚已經很久沒這樣近距離的看過他了。


    晚風吹起少年的額發,他的眼眸是淺淡的茶色,看人時總是莫名的透出幾分溫柔。


    “這麽看我幹嘛?是不是突然覺得我很帥啊。”林其風見程楚看他,微微勾起嘴角,壞笑道。


    程楚別過眼:“嗬嗬。”


    果然還是這幅臭屁的樣子。


    車子緩緩駛入別墅區,程家老宅還是記憶裏的樣子。


    程楚放下書包,微微垂眼就看見了玄關處擺著雙黑色皮鞋。


    她內心一窒,拉著楊姨問急聲問:“我哥回來了?”


    “是,大少爺說是剛下飛機,現在還在書房處理公事呢。”


    程楚光著腳就跑上樓,楊姨追在後麵連聲叫:“小姐,穿上拖鞋啊,別著涼了。”


    木質樓梯似乎有些脆弱,一跑起來就發出砰砰的悶響。


    程楚跑上二樓,正撞上程越。


    他身上的白襯衣沒有一絲褶子,連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苟,絲毫不像剛從長途飛機上下來的人。


    隻是清俊的眉宇之間透著幾絲疲憊。


    “哥。”程楚一下抱住他,眼裏的淚無法抑製地奪眶而出,一下全都蹭在那幹淨整潔的白襯衣上。


    程越一下慌了手腳,笨拙地摸著她的頭,而後安撫地拍了拍,聲音中帶了絲小心翼翼:“怎麽了,楚楚,在學校受委屈了?”


    “沒。”程楚吸了吸鼻子,抬眼望他,聲音軟糯糯的:“隻是想你了。”


    哥哥還好好活著,真好。


    程越低低地笑了笑:“我聽秘書說了,你這幾天找不到我,還把電話打到他那去了,國外通訊不方便,你知道的。”


    他攬著程楚的肩,微微用力將她推了幾步:“走,到我房間,我給你帶了禮物。”


    程楚根本不在乎什麽禮物,她隻想好好跟哥哥說說話。


    但當程越取出首飾盒時,她還是忍不住驚喜的睜大了眼。


    暖黃色的燈光下,音符形的鑽石項鏈熠熠生輝。


    “喜歡嗎?”程越低眸,溫柔地問。


    程楚連連點頭:“嗯,好喜歡。”她本想戴上試試,門外卻突然響起楊姨的呼喊:“大少爺,大小姐,快下來吃飯了。”


    程楚隻好悄悄把項鏈收好,和程越一起下了樓。


    飯桌上其樂融融,程楚目不轉睛地看著神采奕奕的爸爸媽媽,板正卻溫柔的哥哥。


    一切都是最好的時候。


    那種失落已久的歸屬感仿佛一汪溫水包裹住她惶惶不安的心。


    程楚掩飾地低頭抹了抹泛紅的眼,暗暗決定,這一世,她不僅要好好彌補顧渺,還要拚盡全力保住哥哥的命。


    *


    周天一早,程楚就拉著哥哥來到醫院。


    程越是個工作狂,加班熬夜是常態,工作起來忘了吃飯更是家常便飯。


    程楚知道,一年後哥哥將會死於一場意外空難,但在那之前,他就因為胃病幾次住院。


    所以前幾天,程楚就在網上預約了體檢。


    全套身體體檢需要空腹,所以不能吃早餐,程楚擔心哥哥的胃,抽血這個項目一完成,她就點了份早餐外賣。


    餐廳不遠,十幾分鍾外賣員就打來了電話。


    因為隻寫了醫院地址,沒有具體樓層,程楚隻得跑到醫院門口拿外賣。


    清晨的空氣彌漫著青草味兒,程楚拎著兩袋粥,快步走進醫院大門。


    前方的拐角處,仿佛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挺拔卻又消瘦,像極了顧渺。


    程楚忍不住悄悄走進了些,才發現真的是他。


    醫院裏熙熙攘攘,顧渺穿梭在人海中,腳步飛快,他手上提著個打包袋,身上穿著件深黑色的外套,像是枯瘦的樹枝罩上了鬆鬆垮垮的塑料袋。


    他默默地走上三樓,進了個角落的病房。


    房門並未關緊,程楚透過門縫悄悄往裏麵看。


    並不大的病房裏,顧渺正仔細地將打包帶打開,拆好一次性筷子,這才將碗端給病床上的少年。


    那少年態度倨傲地瞥了顧渺一眼,才不情不願地接過碗,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他吃了幾口突然放下筷子,指著旁邊的臉盆對顧渺說了些什麽。


    程楚心裏一陣抽疼,她知道少年一定就是顧渺請假照顧的表弟。


    可是那表弟對他的態度,卻一點都不像對待親人。


    頤指氣使,盛氣淩人,更像是對待自己的傭人。


    病房裏,顧渺沉默地低下頭,半晌才起身拿起桌上的臉盆,向門外走去。


    他的腳步極快,程楚根本來不及閃躲,就直勾勾地對上了那雙深邃幽黑的眼。


    程楚很快鎮定下來,臉部紅心不跳地笑道:“嗨,顧渺好巧啊哈哈哈,竟然在這遇到你。”


    有一瞬間,顧渺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端著臉盆的手緊了緊,黑眸情緒翻湧,愣了半晌才抿了抿唇,低聲說:“嗯。”


    縱使心裏是藏著千言萬語,他依舊隻回了一個字。


    因為他怕自己再多說幾個字,就又結巴了。


    醫院的燈光明亮,程楚清晰地看見他眉宇間透著濃重的疲憊,連眼底都泛著深紅的血絲。


    她心裏一酸,想到病床旁擺著的簡陋沙發床,突然意識到,顧渺一定照顧了表弟一夜,說不定連眼都沒合。


    而那買來的早餐,好像也並沒有他的份。


    兩人沉默地站著,顧渺的手緊了又緊,才聽到程楚低聲說:“你吃早飯了嗎?”


    一夜未眠的腦子,還陷在見到程楚的不可置信中。


    聽到這句問號,顧渺幾乎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果然是這樣。


    程楚歎了口氣,微微抬眼,將左手的袋子遞給他:“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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