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謐無聲,隻有陽台上的花飄來淺淡的香氣。


    女孩仰著頭,聲音很輕,“嗯?”


    她眸中有淺淺的期待。


    “我......”,他微微低眸,視線卻觸上女孩手腕上精致的表。


    像是憑空潑下了一盆冷水,身體裏的酒意瞬間消散。


    他依舊是那個貧窮,卑微,一無所有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顧渺:我配不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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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清晨的一縷光照進狹窄的屋子,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 玻璃窗上的水珠還未消散,屋子裏微微潮。


    “嘭”得一聲,門被撞開。


    周毅傑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他上前猛得將被子掀開, “小結巴, 我媽讓你下去搬東西。”


    耀目的陽光讓顧渺眯了眯眼, 太陽穴處被針紮了似的疼,他掙紮地起身,“等一下。”


    “快點,快點。”周毅傑不耐煩地說完,坐到他的書桌椅上, 東摸摸西看看。


    睡意還沒從顧渺眼中消散,他頭重腳輕地下了樓。


    昨夜的雨水沉積在地上,濺得他褲腳濕淋淋的, 沉默地搬完東西,睡意也沒了大半。


    他回到房間, 就見表弟蹲在他的床頭櫃前, 手裏拿著張賀卡, 饒有興致地打開又合上。


    “別動我東西。”顧渺眉間冷肅,厲聲喝道。


    周毅傑被他嚇了一跳, 他回過頭,麵帶不屑,“動動又怎麽了?你住在我家, 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動動你一張破賀卡還不行了?”


    他翻開賀卡,精致的立體蛋糕躍然紙上。


    他冷嗤一聲,拖長聲音,怪聲怪氣地讀道;“祝顧渺生日快樂,我說過你戴金邊眼鏡也一樣好看——”


    “給我。”顧渺緊抿著唇,伸手去奪。


    “誒——,不給不給,我看看落款是誰。”周毅傑背過身,提高聲音大聲叫:“是,楚楚呢。”


    “啊呀呀,這個“楚楚”可真是不長眼啊。”他哼笑了幾聲,愈發得意。


    顧渺太陽穴憤怒地跳了跳,猛地扯過他的衣領,劈手去奪。


    刹那之間,賀卡“撕拉”一聲,破成兩半。


    周毅傑的領子還被緊攥著,脖子被衣領緊緊卡住,麵色逐漸漲紅。


    “還,還給你。”他將半張賀卡一擲,麵色因為缺氧而猙獰,喉音破碎,“快放開我,我不能呼吸了。”


    立體的生日蛋糕早就碎得變不成原型,輕飄飄地在空中一蕩,像垃圾般被扔在地上。


    顧渺的眼泛起猩紅,他狠狠咬牙,蒼白的手背青筋綻起,宛如地獄修羅。


    “幹什麽幹什麽。”中年女人尖刻的聲音憑空響起,她滾圓的胖身子飛似地挪過來,胖手狠狠地掰著顧渺的手。


    “給我放開。”她大掌一下一下,如同剁肉般狠狠地拍著顧渺的手背,見他不鬆手,便直接打上了他的臉。


    憤怒的火燃得顧渺幾乎失去理智,他蒼白的手已被拍得通紅一片,臉被扇得側到一邊,胸口


    劇烈地起伏。


    “顧渺你給我鬆手。”舅舅不知什麽時候進了家門,在房門口驟然大喝道。


    顧渺緊抿著唇,徒然鬆手,將周毅傑往前狠狠一擲。


    少年矮胖的身子圓球般得滾落在地,“咚”得一聲巨響。


    屋裏安靜了一秒,接著,尖刻的哭聲震破雲霄。


    “兒啊,給媽媽看看,痛不痛啊,痛不痛?”女人猛撲過去,抱住周毅傑,哭著咒罵,“你個有爹生沒爹養的小兔崽子,想想是誰把你給你吃喝,敢打我兒子。”


    她抬眸,尖刻的三角眼瞪著不遠處的男人,“說句話啊,老周,你看看你的好外甥,是怎麽對你兒子的啊。”


    男人始終沉默地立在門口,他垂著頭,半晌歎了口氣,“兩邊都有錯,你們互相道個歉,事情就這麽算了。”


    “道歉?”女人尖叫一聲,“道什麽歉啊??我告訴你老周,我受夠了這個拖油瓶了,今天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屋外是燦爛的六月朝陽,屋內滿目狼藉,一片冷凝。


    男人抿著唇,沒說話。


    半晌,顧渺蹲下身子,顫抖著手撿起地上破碎的賀卡,“我會走的。”


    他抬眸,看著不遠處的沉默男人,“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過幾天我就十八歲了,理應離開。”


    男人沉沉歎了口氣,衝著遠處潑婦般的妻子說:“滿意了吧。”


    他說完,沉默地轉身離開。


    坐在的地上的周毅傑還在抽噎著,女人扶起兒子,輕飄飄地瞟了眼顧渺。


    門被重重關上,顧渺癱坐在地上,低著頭,細心地將破碎的賀卡拚在一起,再用膠布黏上。


    他將賀卡放在心口,泛紅的眼底閃動著,許久,才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四年的落魄生活變成了一隻小小的箱子,出門時,舅舅趁著舅媽沒注意,往他懷了塞了一個小信封。


    顧渺不知道有多少錢,隻是沉默地推拒了。


    他單身拎著箱子,跨過堆積著汙水的小巷,找了一個破落的青年旅館睡了一宿。


    走南闖北的異鄉人聚在一個房間裏,聊天說起夢想時,眼睛都閃著光。


    少年坐在一旁沉默地聽著,一杯杯喝著幾塊錢一瓶的劣質酒,不知過了多久,才昏沉地睡了過去。


    被震天的呼嚕聲吵醒時,他才猛然驚覺,今天是一中的畢業典禮。


    來到學校時,畢業典禮已經結束了。


    空蕩蕩的操場上夏風飄揚,顧渺沉默地走進教學樓。


    “誒你聽說了嗎?剛剛有人表白,抱著超級大一捧玫瑰花?”


    “我好像看到有人發朋友圈了啊,在音樂樓門口。”


    “對啊對啊,女生好像是二班的程楚吧,你說她會答應嗎?”


    “應該會吧,那男生看著聽真心的,而且女神也是要戀愛的啊。”


    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刺耳的蟬鳴被放大了無數倍,震得顧渺頭腦昏沉。


    耀目的陽光照下來,他昏沉的腦清醒了一瞬間,拔腿瘋狂地往音樂樓跑。


    夏風溫柔地吹起他的發,可冷意卻從腳底一點一點升起來。


    那顆八號琴房外的梧桐樹依舊鬱鬱蔥蔥,微風吹起窗簾的一角。


    少年漆黑的瞳孔驟然緊縮,他望著琴房裏緊緊相擁的兩人,雙目赤紅,緊攥著的手指被粗糙的樹幹磨得綻出鮮血。


    女孩兒的頭埋在林其風寬厚的懷抱裏,雙手輕輕勾著他的脖子,瑩白的手腕上還掛著那跟小月亮手鏈。


    一瞬間,他呼吸停滯,痛不欲生的感覺從心口蔓延開。


    他幾乎脫力般地扶著樹幹,過去的每一秒都像一把刀子,硬生生地往他心口裏捅,他掩下猩紅的眼底,不敢再看,踉蹌著轉身離開。


    正午的陽光刺目耀眼,可少年行屍走肉一般地飄蕩在大街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雙腳早已失去知覺,才回到了酒店。


    *


    程楚望著眼前鮮亮的玫瑰花,為難地皺了皺眉,她斟酌了幾秒,才說:“對不起,你的花兒很好看,但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嬌豔欲滴的玫瑰花襯得少年的眉眼愈發俊秀,他雙眸中透出些失落,“我可以問問,你喜歡的人是誰嗎?是顧渺嗎?”


    程楚點了點頭,承認道:“是他。”


    餘言慘然一笑,“我就知道。”


    音樂樓裏傳出悠遠的琴音,少年心中滿是不甘,但望著眼前女孩亮閃閃的眼,終究還是違心道:“祝你們幸福。”


    “謝謝你。”程楚淡笑道。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明媚的夏日裏,程楚鬆了口氣,轉身進了音樂樓。


    那裏有太多的回憶,臨別之際,她決定在自己奮鬥了兩年的琴房裏拍張留念照。


    陽光透過玻璃窗撒入樓裏,程楚沒想到在琴房裏遇見了兩個不該看到的人。


    “林其風?”


    她透過男孩的肩膀看到了躲在背後的女孩,“明月?”


    “你們倆?”程楚被驚得說不出話,“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好了好了。”林其風把門往外推,“占用一會兒你的琴房,想問什麽以後再說。”


    “誒誒誒。”話音未落之前,順著門縫,她看到了季明月手上的小月亮手鏈。


    一瞬間,她想起林其風那天晚上問她的話。


    “你這手鏈挺好看的?什麽牌子?”


    她看著緊閉的琴房門,好像瞬間明白了一切。


    算了算了,人家恩恩愛愛,她在這討人嫌做什麽?


    程楚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看著依舊沒有回複的對話框,心中升起一絲焦急。


    從昨天晚上開始,顧渺就沒有再回過她的消息了,就連今天的畢業典禮都沒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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