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露拆開陸敬淮腦後的繩結之後,深吸一口氣, 然後小心翼翼的, 一圈一圈的將厚重的紗布解開。


    少年略顯緊張地坐在那裏,指尖微微蜷縮,細薄唇角下壓,那張漂亮的小臉蛋繃得死緊。


    蘇棠站在旁邊, 一邊啃玫瑰酥,一邊安慰道:“沒事的, 小師弟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


    說完, 蘇棠迫不及待又往嘴裏塞了一大塊玫瑰酥。


    上次變形消耗了太多的體力,蘇棠總是覺得自己最近的胃口又大了一點呢。


    “嗯,我相信小師姐。”陸敬淮勾著唇, 朝蘇棠的方向微偏了偏。少年笑起來時明豔若罌粟, 尤其是此刻眼蒙白紗的樣子, 更顯出幾分清純的妖嬈感。


    蘇棠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唉, 真不知道這隻少年眼睛好了以後要好看成什麽樣子。


    終於, 最後一層紗布被褪去, 露出陸敬淮那雙緊閉著的眼眸。


    白白露取出清泉水, 用帕子替陸敬淮將眼睛上的藥膏擦去, 然後道:“睜眼試試吧。”


    少年攥緊手,緩慢睜開了眼。


    漆黑深諳的眸子,在透著幾縷光色的屋內顯得有些無神而呆滯。


    “等一下,我去點燈。”


    之前為了避免陸敬淮受到光照, 屋子裏能照入光源的地方都被封住了。如今除了那扇半開的窗子,整個屋子裏並沒有其它任何的光源。


    白白露點燃了一盞琉璃燈, 提著走到陸敬淮麵前。


    少年坐在那裏,沉默了一會兒。他的麵色蒼白,說話時聲音雖是平穩的,但若細聽,能聽出其中明顯的顫抖感。


    陸敬淮問,“點燈了嗎?”


    周圍的人突然便靜默了。


    白白露將琉璃燈掛在床邊的木施上,正對著陸敬淮的眼睛。


    琉璃燈明晃晃照著,將少年的臉完全籠罩在裏麵。陸敬淮卻好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隻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某一個方向,沒有焦距,沒有神采,一如從前。


    周圍長久的靜默讓陸敬淮猜到了事實。


    少年嘶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點了。”可是他看不到,所以他的眼睛並沒有好。


    蘇棠麵露愕然,嘴裏的玫瑰酥掉到了地上。她走過去,伸出手在陸敬淮麵前揮了揮。


    少年什麽感覺都沒有,隻是慢吞吞地伸出手,抓住了蘇棠的手按在自己掌心,緊緊握住,就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小娘子的手溫軟如暖玉,像一團剛剛揉好的麵團,與小時候他第一次牽時一模一樣。


    “小師姐,你陪陪我,好不好?”少年垂著眉眼,死死抓著蘇棠的手。


    琉璃燈很亮,蘇棠能很清楚地看到陸敬淮臉上明顯的悲傷之色。他唇角擒著一抹笑,像自嘲又像是極度悲傷之後勉強的□□。


    蘇棠忍不住心尖一顫。


    從第一天認識陸敬淮時,蘇棠就知道,這是一個十分堅韌的少年。


    他似乎對誰都很親近,又似乎對誰都很遙遠,你永遠不能在他臉上讀出任何情緒。


    可蘇棠卻忘了,這隻不過是一個才十八歲的孩子。


    這樣的孩子,即使心智再成熟,心中總存著幾絲脆弱的孤單。


    長久的期盼突然落空,別說是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就算是一百八十歲的老人,都會崩潰絕望。


    可陸敬淮卻隻是靜靜地坐在這裏,抓著她的手,讓她陪陪他。


    蘇棠道:“好。”


    小娘子側身,安靜地坐到了陸敬淮身邊。


    白白露的臉色也不好看,她沒想到居然會失敗。


    “我再去看看,肯定是哪裏出了錯。”白白露轉身往外去,腳步匆匆,帶著焦灼。


    李雲深和黎逢對視一看。


    李雲深道:“我去準備午飯。”


    黎逢道:“我去看看三師弟。”


    兩人都出去了,並貼心地關緊了房門。


    屋內,蘇棠和陸敬淮並排坐在一起,他們的手交握著,緊緊相貼,肌膚的溫度漸漸融合在一起,指縫貼著指縫,手腕並著手腕。


    少年緊緊抓著她,猶如冬日裏掩埋在深雪之中的旅人,竭力汲取著這最後一絲溫暖。


    終於,少年開口了,是帶著笑的,他道:“小師姐,其實我本來也沒報太大的希望。”


    蘇棠握著陸敬淮的手一緊。


    這種話,自然是說出來騙人的。


    騙的不隻是身邊跟著一起失望的人,更是自己。


    怎麽可能沒有報希望呢。


    “小師弟,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蘇棠垂眸,看到自己手背上緩慢冒出的細白鱗片。


    蘇棠還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身體,在這兩日內,她勉強找到一些規律。那就是在她情緒失控或激動時,她身上的鱗片、犄角、尾巴都會時不時地冒出來。


    幸好現在是冬天,蘇棠能戴厚實的小氈帽,能穿厚實的襖裙並披一件大鬥篷,就算是突然冒出來了也能遮蔽一二。


    “嗯,以後還會有機會的。”陸敬淮知道,小師姐隻是在安慰自己。


    他想,這樣的自己,該是配不上小師姐的。


    少年歪頭,貪戀的將自己的腦袋靠到了蘇棠的肩膀上,努力嗅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少年太高,坐在蘇棠身邊歪頭靠過去時姿勢別扭。


    蘇棠抱著陸敬淮的腦袋把人放到了自己膝蓋上,然後用帕子擋住他的臉道:“你要不要睡覺?”


    蘇棠知道,為了眼睛能好,陸敬淮緊張了三日,而在這整整三日裏,他都未曾能好好睡上一覺。


    “我會陪著你的。”蘇棠的手輕柔地落到陸敬淮臉上,順著他的頭發微微撫摸。


    陸敬淮躺在床上,蜷縮在蘇棠身邊,腦袋靠在她的腿上,臉上覆著那層細薄帕子閉上了眼。


    琉璃燈很亮,少年臉上的表情蘇棠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道:“小師姐,把燈滅了好不好?”


    蘇棠彎腰,把琉璃燈滅了,然後道:“燈滅了。”


    房間裏陷入一片漆黑,陸敬淮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圈住蘇棠的腰,將臉往她身上蹭。


    黑暗中,蘇棠能很清楚的看到,少年臉上的那方絲帕沾上了一點濡濕痕跡。


    像淚,或許就是淚吧。


    .


    等陸敬淮睡著後,蘇棠便抽身從床上起來了。


    她把布老虎往陸敬淮懷裏塞了塞,替他蓋好被子,便去尋了白白露。


    白白露正在藥爐裏翻找古籍,看到蘇棠來了,立刻拿著手裏的東西迎上來道:“你看這裏還有幾個小字,我上次竟未發現。”


    這是一本很久之前的古籍,也不知道白白露是從哪裏弄過來的。上麵有些字已經模糊,即使白白露努力修複過了,也難免留下一點小缺失。


    蘇棠努力睜大眼,使勁辨認,看到了那三個模糊的小字,“活龍眼?”


    “是的,沒錯,要活龍眼。”白白露合上古籍,看向蘇棠的麵色突然變得沉重,露出一副欲言又止又懊惱的神色。


    蘇棠歪頭詢問,“什麽叫活龍眼?”


    白白露抿了抿唇,猶豫道:“就是從沒死的龍身上,或者是剛死不久的龍身上挖出來的眼睛。”


    說完,白白露一把攥住蘇棠的胳膊道:“蘇棠,我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去做傻事的。”


    蘇棠笑了,“白師姐,你太高估我了,我可怕疼了。”


    白白露卻還是一臉不放心地看著她道:“就算你挖了你自己的眼睛,我也不會替你製藥的,所以你就別白挖了。”


    蘇棠噘嘴,舉起爪子保證道:“我絕對不會挖我自己的眼睛的。”


    “那我再找找還有沒有其它的法子,說不定還能找到……”白白露一邊碎碎念,一邊去翻其它的古籍。


    蘇棠蹲在白白露的藥爐裏歎息。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條應該是作者埋的暗線。


    小師妹的死並非偶爾,而是必然。因為隻有小師妹死了,男主才能獲得活龍眼,然後重見光明。


    或許,龍眼是小師妹臨死前發現自己是龍,然後在將死之時挖出來的。


    至於青雲派等人為什麽要將陸敬淮扔進魔窟,恐怕不隻是為了“小師妹替陸敬淮取龍眼而死”這個理由。


    蘇棠咬著手指頭想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往外跑。


    .


    出了藥爐,蘇棠直奔黎逢那裏。


    她站在房門口,“砰砰砰”地敲。


    洗漱完畢正準備入睡的黎逢打開門,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蘇棠,表情略微有些古怪,“小師妹,怎麽了?”


    “二師兄,你看。”


    蘇棠露出自己手背上的鱗片。


    這些鱗片已經長全,能很明顯的看出是屬於某種獸類的鱗片。


    黎逢麵不改色心不跳,道:“哦,我給你開點藥……”


    “二師兄,今天晚上我想跟你一起睡。”


    黎逢:……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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