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逢開門見山,直戳要害,“大師兄,你可有想過,李兆思死了,你的身份若被暴露,這意味著什麽?”


    李雲深坐在實木圓凳上,沒有動作也沒有接話,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可是他並不在乎。


    男人神色晦暗,語氣深沉,“那天晚上,我說如果他死了我就原諒他。”


    “大師兄!”黎逢急上前,一把捂住李雲深的嘴,“大師兄,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李雲深慢條斯理的將黎逢的手拿開,皺眉道:“我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麽,我說得都是事實,你不用怕,”頓了頓,李雲深補充道:“人不是我殺的。”


    黎逢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臉上焦色少了些許,身體的僵硬程度也放鬆不少。


    “大師兄,其實你別說,我之前倒是,還有點那麽小小的懷疑呢。”黎逢用大拇指比著自己的小拇指比出那麽一點點,然後“嘿嘿”一笑坐到李雲深身邊,企圖勾肩搭背。


    李雲深躲開,側眸看來,“還有什麽事嗎?”李雲深麵色不好,昨夜宿醉,整個人都有些渾噩。


    黎逢一改臉上嬉皮笑臉的表情,突然鄭重起來。他壓低聲音道:“大師兄,那李楓眠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思,故意在這麽多人麵前揭你的底。”


    “嗬,”李雲深低笑一聲,似有嘲諷之意,“他本來就不是個心思純善的。”


    “嘖嘖,”黎逢搖頭,“果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其實他如此,也無可厚非。隻要我死了,他就是李家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唯一的血脈繼承人。”李雲深說話時臉上表情冷淡,仿佛說的不是自家的事,而是別人家的事。


    黎逢下意識朝李雲深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歎息。


    他這位大師兄,有事從來都是自己藏著掖著扛著的。


    多累啊。


    屋內靜默了一會兒,黎逢出聲道:“大師兄,你準備怎麽辦?”


    李雲深神色一凜,聲音嘶啞道:“找出凶手。”


    黎逢覺得此事艱難,他搖了搖手裏的扇子,“大師兄覺得凶手是誰?”


    “誰都有可能。”


    “誰都有可能?難不成還包括大師兄你?”黎逢開了一個玩笑,卻不想李雲深轉過頭來,認真道:“對,包括我。”


    黎逢臉上的笑漸收斂起來,“大師兄,你難道懷疑李兆思是自殺?”


    李雲深沉默了一會,在黎逢忍不住要開口說話時終於道:“我確實想過,可像李兆思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自殺呢。”


    更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去自殺。


    李雲深太了解李兆思了,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自殺的,即使他在那天晚上說了那句話,讓這句一時痛快的話反變成了戳傷自己的刺。可李雲深清楚的知道李兆思的德行,不可能是自殺。


    “既然不是自殺,肯定就是他殺。”黎逢又開始分析,“李兆思的修為可是修真界第一,誰能那麽簡單就殺了他?”


    “簡單嗎?”李雲深朝黎逢看去,分析道:“李兆思屋子裏的東西一絲未亂,桌子上還擺著兩碗吃了一半的茶。像這樣的殺人現場,殺害李兆思的人定是他的身邊人。”


    “你方才說李兆思修為極高,就算是身邊人要殺他,就算是李兆思再沒有戒心,也不可能讓他一擊必中。”


    “大師兄你的意思是……凶手現在可能身受重傷?”黎逢激動起來,“那在李兆思身邊,又比李兆思厲害的……不對不對,”黎逢搖頭,“沒人比李兆思厲害。那就是跟李兆思十分親密的某個人,能讓李兆思放下充足戒心的是誰呢?”


    黎逢正在自問自答思索間,李雲深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兩人神色一凜朝前看去。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出現在門口的是席家主。


    “可是青雲派大弟子李雲深?”席家主臉上帶笑,語氣和緩。


    像席家主這樣的身份,居然會來尋李雲深。


    李雲深麵色不變,上前拱手作揖,黎逢站在李雲深身後半步遠處也跟著拱手行禮。


    “果然是生得很像。”席家主看著李雲深上下打量,然後撩袍步入屋內,“李家主一事,我們都很痛心。”密地一事尚未解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席家主也是有些心力交瘁。


    “這次尋來,是想找你們借個人。”


    “借人?”黎逢麵露警惕。這席家主定是聽到了某些八卦風聲,來尋大師兄的晦氣。


    席家主道:“我聽說貴派有一位能看到魔氣的女子?”


    “找我?找我幹什麽?”蘇棠一臉警惕地抱住自己婀娜有致的身材,“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


    黎逢:……


    黎逢伸手扶額,將席家主的話轉述給蘇棠,“席家主懷疑水城內混入了魔族的人,想讓你看看李家主的屍體上是不是還殘留著些許魔氣。”


    “哦。”原來是這樣,“可為什麽突然懷疑起了魔族?”蘇棠不解。


    黎逢解釋道:“當真修真界內,李兆思是最厲害的,能傷他的人基本沒有。不過既然修真界內沒有,說不定魔界有。”


    所以這就是席家主想讓蘇棠去瞧一眼的原因,不過……“他怎麽知道我能看到魔氣?”


    “是我告訴父親的。”席碧桃從黎逢身後走出來。


    近幾日因著李兆思一事,席碧桃也是忙得腳不點地。事情發生在水城,就必然與席家脫不了幹係。


    李兆思一事不解決,水城便無一日安寧。


    麵對這種明麵上的情敵,蘇棠自然要斜眼看人。她努力揚起腦袋,用力鄙視席碧桃。


    席碧桃知道,自己跟蘇棠的關係不算好,也沒有臉麵來求她辦事,隻道:“蘇棠,你幫我父親也就是幫你大師兄,隻要凶手一日不水落石出,你大師兄就一日洗脫不了嫌疑。”


    李雲深的身份早已泄露,雖隻有小半部分人知道,但總體來說,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蘇棠立刻就擼起了袖子,嗨呀,你個平胸還敢威脅她!


    “小師姐。”站在蘇棠身後的陸敬淮單手攬住人,阻止了蘇棠衝過去的動作。


    蘇棠立刻表示,“你別攔著我!她威脅我!她居然敢威脅我!”


    陸敬淮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便鬆開了手。


    蘇棠一個踉蹌,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又默默往後退了兩步,拉過陸敬淮的手放到腰上,並怒斥男人道:“讓你別攔著我,你怎麽總要攔我?算了,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就放過她這次吧。”


    陸敬淮:……


    “蘇棠,跟我走吧。”席碧桃轉身走到屋前簷下等待。


    蘇棠重整旗鼓,雄赳赳氣昂昂的剛走出三步,陸敬淮突然上前,一把攥住蘇棠的腕子。


    可憐的小娘子經受不住突然地拉拽,在陸敬淮手裏轉了個圈,然後“砰”的一聲撞上男人結實的胸脯。


    氣勢一下子就萎了。你賠你賠你賠!


    “小師姐。”陸敬淮聲音嘶啞,拽著蘇棠不放,“小師姐,你一定要去嗎?”


    蘇棠點頭,“為了大師兄一定要去。”


    男人的臉上露出古怪而傷心的表情,他盯著蘇棠,嘴唇輕動,像是要說什麽,最後卻還是忍住了,然後艱難而緩慢的開口道:“那我跟小師姐一起去


    第93章 人心與怪物


    席碧桃親自帶蘇棠避開人群往院子裏去。


    路上隻有他們三個人。


    蘇棠一會兒摘摘草, 一會兒摸摸陸敬淮。


    被摸的男人神色呆滯,像是在思考著某些事。因為太過認真, 所以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格外冷酷無情,絲毫沒有屈服在蘇棠的軟手之下。


    “到了。”席碧桃停住腳步。


    三人麵前是一座院子, 恢弘龐大,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一座小型江南宅院。


    陸敬淮的眸色一瞬深邃。


    就是這個院子。那一天, 他清晨睜眼,看到某座院子上方飄散出一股熟悉而濃鬱的魔氣。陸敬淮認得出來, 這股魔氣與他同宗。然後他便聽說了李兆思去世的消息。


    聽到時, 陸敬淮並沒有任何感想, 可當他知道李兆思的院子就在那魔氣四溢的地方時,陸敬淮就突然開始恐慌了。


    那魔氣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令人覺得恐懼。那已經不是同宗, 而是一模一樣, 就像那殺人的人……是他一樣。


    想到這裏,男人臉上更顯心驚之色。


    “進來吧。”席碧桃推開了側門, 率先往裏去。


    陸敬淮跟在蘇棠身後, 他能看到小娘子柔軟纖細的身段,修長白皙的脖頸被青絲掩蓋,微微側頭時露出兩瓣白軟的麵頰。小嘴天然翹起,顏色粉嫩,像果凍似得。


    “小師姐。”陸敬淮聲音艱澀地開口。


    正走在前麵的蘇棠轉頭看他,“怎麽了?”


    陸敬淮垂眸,望進蘇棠那雙漂亮黑亮的大眼睛裏, 他沉靜半刻,吐出兩個字,“沒事。”


    .


    李兆思的遺體還放在原來的位置,聽說他的骨頭都被折斷了,就連脖頸也斷了。而且不止臉上,身上也有無數道傷痕,整副皮囊幾乎都要被劃爛了,可見下手之人的狠絕。


    “這是有大仇啊。”蘇棠是第一次看到李兆思的遺體,那滿臉的痕跡,臉都爛了,她瞬間就被這場麵震驚了。


    “就是這樣,所以李雲深才會變成懷疑對象。”席碧桃秀眉緊蹙,“他與李兆思的舊事在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甚至李雲深在臨走前還跟李兆思撂下話說,除非生死,不然不見。”


    身為父子,卻鬧到這種地步,歸根結底還是李兆思這個男人太過薄情寡義了。想到這裏,蘇棠突然神色一頓,她推測道:“會不會是某個女人來找他尋仇的?”


    “這修真界內有哪個女人能打的過李兆思?”席碧桃斜了蘇棠一眼。


    “哎呀,”蘇棠一副過來人的表情,她伸手拍了拍席碧桃的肩膀,“席小姐,你這種尚未出閨的小娘子怎麽可能懂得男人這種生物呢?所謂鋼鐵化為繞指柔,不管是多麽硬的鋼鐵,隻要碰到女人,自然就變成繞指柔了。”


    說完,蘇棠朝陸敬淮拋了一個媚眼。


    可惜,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李兆思的屍體看,根本就沒有看到蘇棠的媚眼。


    媚眼拋給了瞎子。


    蘇棠氣呼呼地鼓起了臉,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吃幹抹淨就開始假裝看不見她了。


    “蘇棠,快看看李兆思的屍體上有沒有魔氣吧。”席碧桃不耐煩地催促,“再不看,天都要黑了。”


    蘇棠嬌哼一聲,走到李兆思的屍體邊,正準備揭開李兆思身上的白布,就被陸敬淮伸手阻止了。


    男人似乎終於從他的世界裏出來了,他一手攥著蘇棠的腕子,一手將那塊白布把李兆思從頭蓋到腳,然後道:“隔著白布也可以看的,小師姐。”


    你這個男人占有欲怎麽這麽強,一個中年老男人的身體都不給她看!算了,好吧,她本來就沒有興趣,那就不看了吧,等她回去看你的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吸溜。


    棺木裏置著李兆思的屍體,一塊白布微微拱起,蘇棠努力睜大眼,她看到一絲淺淡的魔氣盤踞在白布內。太淡了,蘇棠有些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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