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衍還不太明白林樂天的意思,隻知道林樂天生氣了,他的小林子性子最好,鮮少與他紅臉,宗衍忙又鑽入林樂天的懷中,拿頭來回拱林樂天,“小林子,你別生氣,朕知道錯了。”


    “陛下,皇帝是不會錯的,”樂天溫柔地撫了撫宗衍的耳朵,輕聲道,“是楊鄂兩位大人做得讓陛下不滿意了,奴才給您找了一位新的師父,”他抬眼望向韓齊,眼眸中的溫情瞬間消散,又是古井無波寒潭一般,冷冰冰道:“過來。”


    態度判若兩人。


    韓齊上前一步,按捺住激動道:“錦衣衛百戶韓齊拜見陛下。”


    宗衍連個眼神都沒給,仍是依戀地摟著林樂天,等待他的下文。


    “韓齊武藝高強,從明日起他會留在宮中教陛下習武,”樂天微咳了一聲,宗衍立即神色緊張起來,樂天順勢道:“別讓奴才擔心了,好嗎?”


    “好,朕依你,不過小林子你也要答應朕一件事,”宗衍狡黠一笑,“今夜你陪朕睡!”


    韓齊猛然抬頭,眼中對林樂天的殺意幾近湧出。


    第23章 督主千歲6


    林樂天出身貧寒,從灑掃太監做起,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先帝在時,已是先帝身邊備受寵愛的親信。


    他生得貌若好女,宮中傳言他以色侍君,當年韓齊年幼也是不得寵愛的皇子,極難見到先帝,對先帝寵愛的宦官亦是印象模糊。


    韓齊在心中自然不願相信自己的父皇會是那種色令智昏的君主,所以一直隻將此當作宮中不入流的傳言之一,單認為林樂天是依靠邪惡的內在興風作浪。


    但親眼所見林樂天之美貌以及他對宗衍異乎尋常的溫柔態度令韓齊心中不得不警惕生疑。


    畢竟宮中確有不少太監與皇子之間不可言說的亂事,尤其是皇子年幼時,常有太監引誘皇子之事發生。


    樂天察覺到了韓齊投來的窺視目光,他有心刺激一下韓齊,微笑對宗衍道:“好。”


    宗衍歡呼一聲,又深深埋在樂天腰際吸了口氣,揚起笑臉,“小林子最香了。”


    說起這個,樂天就煩得很,林樂天是真的香,他明明已經很粗糙的三天都不洗澡了,林樂天仍舊膚若凝脂、體內透香,聞起來有點像樂天喜歡吃的一種草莓糖,淡淡的,甜甜的,害得他每天晚上夢裏都在吃草莓。


    其實從前宗衍為皇子時,林樂天與宗衍也經常一起睡,林樂天的精神控製手段之一,幸好他雖然變態,卻對男的沒什麽興趣。


    宗衍拉著林樂天的手回去用膳,韓齊躊躇了一會兒,厚著臉皮跟著混了進去。


    宗衍嫌棄朱楚楚伺候得不好,要林樂天伺候他。


    朱楚楚委屈得差點掉眼淚,她已做得很用心了,可宗衍就是怎麽樣都不滿意。


    樂天忍著腰疼伺候了宗衍一頓飯,深深地感覺到養兒不易!


    按規矩,林樂天是不能上龍床的,所謂陪宗衍睡,不過是在宗衍龍榻之下鋪一層薄被讓林樂天能蜷一夜。


    韓齊見狀,稍稍安心,因無人指揮他,所以他自作主張地在殿內保衛,實際是看著林樂天,以防他對宗衍有什麽不軌。


    宗衍趴在龍榻上垂首望著林樂天,兩腳在背後上下踢著,“小林子,你上來陪朕睡哪。”


    “陛下,這不合規矩。”


    林樂天躺在朱紅錦被中,烏發披散,眉眼都帶著沉靜溫柔,因怕冷,緊緊地團住被子,隻露出巴掌大的蒼白小臉。


    宗衍垂下手,撩起一縷林樂天的長發在掌心把玩,林樂天烏發柔順如絲緞,冰冰涼涼的,宗衍團在手心邊揉捏邊與林樂天悄聲說著小話。


    林樂天寵溺地仰頭望著宗衍,時不時地點點頭回上一兩句。


    從韓齊站立的角度,隻能看見林樂天兩片淺色的唇微動,偶爾牽出一個帶有笑意的弧度,看上去如斯溫柔無害,韓齊實在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痛下殺手,將他們兄弟十一人屠戮殆盡。


    忽然,林樂天似是察覺到他的注視,瞥眼輕瞟了他一眼,那一眼才是韓齊熟悉的九千歲,冰冷無情毫無情緒,充滿了威懾,韓齊忙撇開了眼。


    他心中忽然明白了:林樂天的柔情蜜意全是給宗衍的,所需要展示溫柔的對象隻有皇帝。


    宗衍畢竟還是個孩子,說著說著就困了,抓著林樂天的頭發就已經垂著頭睡著了。


    林樂天輕輕從他手中抽回發絲,費力地坐起身向韓齊招了招手。


    韓齊猶豫了一會兒,上前彎下了腰。


    林樂天裹著被子,活像隻怕冷的小貓,他的聲音也像幼貓一般又細又軟,附在韓齊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抱陛下就寢,當心著點。”


    最後四個字,韓齊隱約聽到了埋怨的意思,他嘴唇輕輕勾了勾,又馬上拉平了唇線,拱了拱手,輕手輕腳地將宗衍抱起,將他唯一的弟弟放到龍床中央,蓋好寢被。


    做這些事時,韓齊心懷柔情,他並不怨恨登上皇位的宗衍,他認為一切都是林樂天的錯,宗衍隻是被蒙在鼓裏。


    韓齊很想憐愛地摸一摸幼弟熟睡的臉龐,但他的身份不允許他這樣做,他唯有果斷地抽身向林樂天回禮。


    林樂天又招了招手,韓齊再次俯身,便聽到那貓叫一樣的聲音,“抱我。”


    韓齊渾身一震,心中猶豫了一瞬,立即乖乖地連薄被帶人的抱起林樂天,懷中的人極輕,即使是連著薄被也沒有多少分量。


    “出去。”


    韓齊依言抱著林樂天踏出紫宸殿的內殿。


    林樂天微咳了一聲,韓齊迅速地俯身去聽,“傳太醫,讓他們悄悄的。”


    樂天實在疼得受不了了。


    林樂天的皮膚比豆腐還嫩,腰部的疼痛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減輕,反而越來越疼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果然是悄悄的,踮著腳溜了進來,見韓齊懷抱著林樂天,一時不知所措,“九千歲,您病了?”


    樂天探出一張素淨小臉,“張院判,我腰疼。”


    他說話時平靜無波,韓齊卻從中詭異地聽出了可憐兮兮的味道。


    張院判常調理林樂天的身子,沒聽說過他有腰疼的毛病,疑惑道:“何時起的症狀?”


    “夜裏,左腰處,疼得厲害。”


    張院判對陌生的韓齊道:“這位大人,麻煩坐下。”


    韓齊抱著林樂天坐在了貴妃椅上,按照張院判的吩咐解開了被子,林樂天裏頭隻穿了一件雪白的單衣,隱隱透出瑩瑩膚色,韓齊看了一眼立即移開了目光,仰頭望向頭頂騰飛的五爪金龍。


    張院判在樂天叫疼的地方輕按了按,樂天差點叫起來,幸好他憋住了,隻是緊抓住韓齊的臂膀輕哼了一聲。


    韓齊頓時如坐針氈,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運起了勁。


    “九千歲,這傷恐怕要脫衣查驗……”張院判小心翼翼道。


    按林樂天的性子,他寧願疼死也不會願意在別人麵前袒露肌膚,樂天森冷道:“都閉上眼睛。”


    太監宮婢們都慌張地轉過了身,抱著林樂天的韓齊依言閉上了眼。


    眼睛一閉上,其他感官被放大了數倍,韓齊能清晰地聞到林樂天身上傳來的絲絲香味,不膩人,但甜得韓齊心頭發慌。


    剝開衣服,林樂天腰間果然有一塊刺眼的青紫。


    “這是外傷啊,千歲爺,”張院判大吃一驚,“這……誰傷了您?”


    樂天瞟了一眼閉著眼睛的韓齊,發覺他額上冷汗都流下來了,汗水從他英挺的下顎角滑落,落入高束的領口中,嗨,長得帥就是有特權,樂天淡淡道:“被野狗撞的。”


    第24章 督主千歲7


    野狗?無論皇宮東廠都是萬萬不會有這些東西的,張院判也不敢多問,隻道:“那野狗可否咬傷千歲爺?”


    樂天冷淡道:“索性是隻幼犬,牙還沒齊全,別廢話了,給我醫治。”


    “千歲爺您這是積了淤血,待臣燒一副熱藥給您敷上,將藥力推開,連用七日便好。”


    七日?!樂天抓著韓齊的的手更用勁了,聽到沒你這野狗!七日!


    樂天臉色沉得快滴水,冷冷道:“趕緊熬藥。”


    跌打藥都是現成的,張院判請太醫院的人將藥送來,在偏殿快手快腳地燒熱了藥,拿玉刀替樂天敷藥。


    樂天在腦內大叫:“疼疼疼疼疼疼疼,頂不住了!救命救命!”他緊抓住韓齊的手臂,蒼白失血的麵容因難忍的痛楚而皺成了一團。


    係統平靜道:“忍忍吧,當以後跟韓齊虐身虐心的排練。”


    樂天:“……”


    實在忍不住了,樂天拉過韓齊的手臂,張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韓齊猛地受到啃噬,瞬時張開了眼,林樂天的身體立即暴露在他眼下。


    火紅的熱藥敷在蒼白若冰雪的肌膚上猶如大片紅梅綻開,那畫麵昳麗可怖,竟有一種受虐的美麗,一時之間,韓齊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張院判見他睜眼盯著看,忙道:“這位大人,你的手勁大,勞煩你運力助千歲爺將藥力推開。”


    樂天嘴咬著韓齊的手,自然說不出什麽反對的話。


    韓齊一手被樂天咬住,一手依照張院判的意思貼向樂天受傷的腰際,藥是熱的,林樂天沒傷到的肌膚卻是冰涼沁人、柔軟滑膩,猶如上好的綢緞,煩是觸摸過的人定會愛不釋手。


    韓齊閉上眼,將腦中胡亂的思緒趕走,放空心思用力去揉。


    他一用上勁,樂天馬上疼得更厲害,抓著韓齊的手咬出了滿嘴的血腥味。


    待藥上透,樂天隻感覺去了半條命,韓齊依照張院判的吩咐替樂天攏上內衫,卷好薄被,樂天痛得有些意識模糊,在徹骨疼痛結束前,已張開了嘴。


    韓齊抽回手,虎口被咬得血肉模糊,樂天嘴角還沾著絲絲血跡,好似抹了胭脂,鮮紅浸潤,雪白的貝齒齊整得藏在兩片紅唇內,一樣沾染著絲縷血跡,瞧著脆弱可憐的很。


    “大人,你這手?”張院判輕聲道。


    “不礙事。”韓齊抱起蠶蛹一般的樂天走入內殿,輕輕將他放回龍榻下頭。


    樂天全程悄無聲息任他擺布,披散著一頭烏發,歪著頭沉沉昏了過去。


    韓齊凝視了一會兒,心想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也怕疼,還怕得緊。


    夜也不必守了,樂天這病秧子的模樣,怕是爬也爬不起了,韓齊退出內殿,對仍守在外頭的張院判道:“九千歲不欲陛下擔憂,勞煩院判大人明日一早過來替九千歲換藥。”


    “是,都聽千歲爺的,”張院判輕歎了口氣,“大人,我替你包紮下手?”


    “不必了,一點小傷。”韓齊將手收入袖中,拱手轉身離去。


    張院判遠眺韓齊在黑夜中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好似什麽時候見過。”


    宮道寂靜,守夜的宮人猶如一尊尊塑像般安靜,仿佛已長在了宮牆上,韓齊受傷的是拿刀的那隻手,傷口碰著冰涼的刀柄微微刺痛,韓齊麵無表情地走著,步子越邁越大。


    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走過冗長宮道,到了無人處,韓齊才終於停下腳步,一手貼上冰冷宮牆,眸中情緒翻湧。


    韓齊為皇子時,住在博海閣,那是宮中諸多樓宇中不甚起眼的所在,他的生母沈貴人生了他不到三月就死了,他與宗衍的經曆何其相似,可惜境遇全然不同。


    十二歲之前,他是默默無聞的皇子,雖無九五之命,亦平安喜樂,然而十二歲那年,他背負著克母之命被封地出京,在驛站遭遇截殺,他心口中了一箭,腿也險些被燒殘,上了戰場之後,更是經曆了無數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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