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錚是一個人先趕回來的,大部隊還在後頭,由郝司令和傅鳴風一起帶著,他一路上也聽到許多人在說——傅錚,真是個人物,是個英雄。


    他做了半輩子的草莽,終於也有人說他是英雄了。


    他的初衷隻是不要叫他的愛人瞧不起他,而現在他的心靈在這場前所未有的孤軍奮戰中得到了升華,在戰場上,他常常想,守不下綏南,下一個就是棉城,棉城有誰?棉城有他心愛的人。


    那麽,這世上還有許許多多其餘人的心上人不知淪陷在何方。


    家國家國,他傅錚心裏有了個家,也終於明白了國,傅錚低頭,鄭重地在賀樂天眉心一吻,“你就是我的家。”


    傅錚在賀樂天這一間房硬生生地躲了十天,過了十天比神仙還快活的日子,賀樂天什麽也不管,全躲在樓上與傅錚廝混。


    賀老板也不管兒子躲在房裏,就是傭人找他,說經過少爺房間,裏頭‘咯吱咯吱’地像是有動靜,不知道是不是遭賊了。


    賀老板很緊張地上去了,耳朵貼在門上,似乎是有點動靜,聽不太真切,輕輕敲了門,“樂天,樂天你在嗎?”


    過了一會兒,賀樂天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了出來,“什麽事?”


    賀老板聽他的聲音很平和,心裏也踏實了,“沒什麽,你屋裏怎麽聽著有怪聲?”


    又是一陣沉默,賀樂天道:“我睡午覺,睡不著,翻身呢。”


    賀老板‘哦’了一聲,批評傭人大驚小怪,隨即下去了。


    在房內緊張的賀樂天回過臉對貼著他的傅錚紅著臉道:“下去。”


    傅錚不肯,“這種時候怎麽下去,別難為四叔。”


    賀樂天咬著嘴唇臉色紅紅道:“我的意思是別在床上……動靜太大了。”


    傅錚眼睛一亮,咬了咬賀樂天的耳朵,輕輕的,不留痕跡的,“可站住了。”


    終於,軍隊的大隊人馬到了,傅錚夜裏又從三樓悄悄爬了下去,在窗台上與賀樂天吻別,覺著自己仿佛是與富家小姐偷情的窮小子,心裏又好笑又甜蜜,嘴唇親了又親,賀樂天實在忍不住叫他走了,傅錚才走了。


    一回到傅家,傅錚就迫不及待地來賀府要人,這雖然很沒道理,但是賀老板已經習慣傅錚不講道理,而且傅錚現在是大英雄了嘛,大英雄蠻可以不講道理的。


    在賀老板麵前,傅錚很矜持地對樂天道:“賢侄,好久不見。”


    樂天差點笑出聲,“嗯,四叔平安歸來,風采依舊,我心甚慰。”


    傅錚沒再接話,他怕一說出口就是要將滿腔的愛意露餡了。


    國內的仗大大小小打了六年,傅錚出征了無數次,也算是一回回從鬼門關挺回來了,因為他的心裏還記掛著他在家裏的賀公子,所以命格外地硬,輕易地不肯死,而且將自己英俊的臉也保護的很好,隻有一次,不小心被流彈傷了眉骨,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幸好回去之後賀樂天不僅沒嫌棄他,還親了又親,模樣很是可憐他的樣子。


    戰役徹底勝利的那一天,全國上下全在慶賀,傅錚很高興地與賀老板、傅天仙還有他的小公子一起在傅府喝酒慶祝,賀傅兩家雖然沒有結親,但在賀百味心中他們已全是一家人了。


    賀百味喝了幾杯酒之後,又哭又笑地發了點酒瘋,讓傭人扶了下去,傅天仙倒是很克製,她已經是二十多歲快大學畢業的大姑娘,神情依舊恬靜,卻不再像從前那樣怯懦,起身大方道:“四叔,賀哥哥,你們喝,我出去見個同學。”


    “好,早去早回。”傅錚揮揮手道。


    終於,廳裏隻剩下傅錚與賀樂天兩人,賀樂天身上那股子嬌嫩的稚氣全褪去了,如今是個端正又高貴的青年模樣,對著傅錚盈盈一笑,“四叔,賞臉跳支舞?”


    “榮幸之至。”傅錚起身,伸手拉住賀樂天,兩人在無人的大廳裏旋轉,耳邊無樂,心中有聲,轉著轉著兩人吻在了一處,傅錚與他鼻尖相抵,低聲道:“好寶貝兒,我們平安了。”


    “嗯,平安。”賀樂天溫柔一笑,眼中全是光彩,抬手撫摸過傅錚眉骨的傷痕,慢慢閉上了眼睛。


    係統已經提示了他,傅天仙與同學心心相印,對方是個年輕有為的軍官,判定任務完成。


    樂天還是挺慶幸的,傅天仙和那個同學認識了很久,一直到和平兩人之間才表白了心跡,他和傅錚雖然聚少離多,但總算也有相聚歡悅時,他看著傅錚從一個草莽人物成長為六位司令中的領軍人物,很不錯,也相信傅錚會走得更遠。


    和平之後,沒慶祝幾天,四麵八方的電報與電話就傳來了,六位司令怎麽分地盤,到底該怎麽談,由誰來牽頭,又怎麽定,全是一鍋爛賬。


    傅錚不勝其煩,甚至想走了算了,與賀樂天在院子裏,邊抽煙邊擰眉道:“和談會我是不想去了,與他們爭這些,沒意思。”


    “你不爭,別人去爭,萬一落到某些人手裏,好不容易來的太平日子又要完了。”賀樂天負手歎息道。


    傅錚當然也明白,他隻是厭倦,比起抵抗外敵,更厭倦窩裏鬥。


    賀樂天側過臉,“四叔,你是不是想退了?”


    傅錚心頭微微一動。


    賀樂天麵色沉靜,“因為我?”


    傅錚臉上神情稍僵了一瞬,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別胡說,你有這麽大魅力?”


    和談會,傅錚還是去了,賀樂天替他整理了軍裝,傅錚的部隊重新編了號,原先的白玉蘭章換成了星月相依的勳章,賀樂天仔仔細細地擦亮了勳章,麵帶笑容道:“四叔,你這樣的英雄人物該走到底。”


    傅錚略微笑了笑,極力地克製住自己不流露出譏誚的模樣,“草莽一個,走到哪算哪吧。”


    這一走,回來時,賀樂天已不在了。


    阿官說是失足落水,救上來人已經沒了。


    賀老板傷心得欲死,已進醫院躺著了,傅天仙在陪著。


    傅錚聽完了,模樣怔怔的,隔了很久‘哦’了一聲。


    阿官紅腫著眼道:“司令,節哀呀。”


    傅錚又‘哦’了一聲,摸了摸胸前的勳章,他緩緩轉過身,庭院裏一座守墓的雕像,風吹雨打斑駁了許多,傅錚忽覺自己的靈魂出了竅,慢慢落到了那殘破的雕像上。


    他心想:什麽……是‘節哀’呀……


    第306章 亡國君1


    伶仃的膝蓋跪在冷冰冰的玉石地麵上,青玉雕花雙耳爐中散發出淡淡香味, 如有實質般地縈繞在劉琢的鼻尖。


    “抬起頭來, 讓孤瞧瞧。”


    殿上慵懶聲音傳來。


    劉琢顫抖著抬起臉,隔著一道晶瑩璀璨的珠玉寶石簾, 他瞧不清座上的宇帝是何模樣,隻隱隱綽綽地看到一個玄色身影靠在禦座上。


    “這是個什麽東西, ”宇帝嘲笑的聲音傳來,“勉國的皇子怎麽瞧著一副難民相。”


    羞辱的話語傳入耳內, 劉琢隻覺自己渾身都在這溫暖芳香的殿內一寸寸涼了血液, 無邊無際的恐懼像潮水般襲來,快令他喘不過氣, 他是勉國的皇子,卻是最不受寵的一位,不,遠不止不受寵,若非這次入質雍國,或許宮裏誰也不會想起他來。


    雍國的宇帝以乖戾暴虐荒淫無道聞名,他國來入質的質子有許多都在雍國不明不白地喪了命,劉琢不想白白地在雍國喪了命, 他不想死,他還不能死!


    “陛下……”劉琢鼓起勇氣道, “劉琢願侍奉陛下。”


    寶石簾後麵傳來一聲清淺的笑,玄色大袖揮了揮,兩邊宮人魚貫而下, 玉蔥一般的手慢慢掀起珠玉寶石簾,劉琢發著抖,咬住自己的舌尖,強迫自己不要低頭。


    玄色身影慢慢走近,寬大的長袍遮住了他的身形,劉琢抬著頭也隻能看到聞樂天的胸膛,玄色衣袍上繡著暗紋金龍,氣勢逼人,令人望而生畏。


    樂天:“……求求你告訴我這不是男主。”


    係統:“^_^是的哦。”


    老實了一個世界的係統躍躍欲皮,都送了樂天那麽好一個傅錚了,之前兄弟的事大家算扯平了,來一個養娃不過分吧?


    樂天滿臉冷漠。


    跪著的劉琢看上去還不到他的大腿,頂多也就是七八歲的模樣,頭發稀疏泛黃,一根玉簪都簪不住,搖搖欲墜似的,人也是瘦得幾乎快要脫相,五官全因太瘦而模糊了,隻突出了一雙大的出奇的眼睛,裏頭也並沒有多少神采。


    樂天:“……哪裏來的醜孩子,給我叉出去。”


    係統:“叉,現在就叉,誰不叉誰是狗。”


    樂天:……幹哦。


    本世界的聞樂天是個運氣極好的皇二代,母親是皇後,他沒有兄弟,隻有姐妹,一出生就是毫無爭議的太子,外公是邊疆將領,先帝一死,外公就擁立他稱帝,聞樂天性情暴虐喜怒無常,並非做好皇帝的材料,他的外公鎮遠侯卻是個死心塌地寵愛外孫的忠臣,替他守衛江山毫無怨言。


    如今五國鼎立的局麵中,雍國單靠著一位戰無不克的鎮遠侯已算實力強勁。


    男主劉琢卻是弱國勉國一個最不起眼的皇子,生母出身卑微到了極致,是個宮女,還是最低等的宮女,劉琢父王醉酒之後在花園裏寵幸了一回有了劉琢,因他出生那年,恰逢勉國大旱,劉琢又被視為不詳,母子倆在勉國皇宮裏活得連宮人都不如。


    兩國因邊境摩擦交戰,勉國慘敗,於是割地賠款,順便還附贈個劉琢來當質子,除了劉琢這個野狗一樣的皇子,還送了許多如花似玉的美女,女主謝盈就在其中。


    劉琢在聞樂天長久的靜默中感受到了無窮的壓迫,然後……聞樂天一腳踹翻了他,劉琢驚慌地仰麵倒地,終於看到了聞樂天的模樣。


    上挑的桃花眼中一絲情緒也無,眉眼淡漠而高傲,壓住了他傾城絕豔的容貌,從極豔中泛出一股極冷,劉琢在他父皇的眾多後宮中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美人,他沒想到在傳言中無比暴虐的聞樂天竟然是個出類拔萃的大美人,一時愣住了。


    一雙軟靴踏在了他的心口,力道不算重,比他那些皇兄踩他時的力道要輕多了,方才聞樂天那一腳也不算重,劉琢好整以暇地皺起小眉毛,盡量擺出可憐的姿態,“陛下,臣是真心的,臣願為奴為婢侍奉陛下。”


    “孤缺奴婢嗎?”聞樂天挑眉道。


    聞樂天當然不缺奴婢,劉琢也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多麽有價值的提議,他害怕極了,怕自己是要死了,過分碩大的眼睛令他整張臉的模樣趨向於蛙一類的動物,淚光瑩瑩的,別樣的可憐。


    可惜聞樂天是個沒什麽同情心的人,他一生下來就是太子,十七歲就登基當了皇帝,他是天底下獨一份的尊貴,誰值得他可憐疼惜?誰配?


    聞樂天挪開腳,漠然道:“帶下去。”


    宮人上來拉人,劉琢猛地撲向要轉身的聞樂天,幹柴一樣的手臂緊緊地抱住聞樂天的腿,哭叫道:“陛下,求求您留下我,求求您,我可以當您的狗,當您的玩物,做什麽我都願意!”


    宮人們驚慌失措地去拽人,劉琢卻是用了畢生最大的氣力去抱住聞樂天的腿,一時之間宮人們竟也拉不開這瘦小的勉國皇子。


    “住手。”聞樂天緩緩道。


    宮人們立即鬆了手退立一邊,劉琢還是沒有鬆手,滿麵淌著淚,狼狽得十分難看,咧著嘴哭道:“陛下,求求您……”


    聞樂天慢條斯理道:“你方才說你想當孤的狗?”


    劉琢顫抖著唇道:“是。”


    聞樂天挑了挑長眉,“叫一聲來聽聽。”


    劉琢毫不猶豫,“汪!”


    聞樂天冷漠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他不笑的時候是個高高在上的冰美人,一笑,麵上的冰就化開了,露出裏麵無盡的春色,負手對身邊的宮人道:“孤的小雪球前兩日是不是死了?”


    宮人道:“回陛下,是死了。”


    “從今日起,小雪球活了,”聞樂天伸出手,輕輕抬了抬劉琢的下巴,“小雪球,瞧你瘦的,孤心疼啊。”


    劉琢麵上擠出一個笑容,“陛下別心疼,小雪球會多吃些,長胖些。”


    聞樂天點點頭,麵上饒有興致,對宮人吩咐道:“帶下去梳洗幹淨,打扮精神點。”


    這次,劉琢很順從地跟著宮人走了,他的腳步虛浮無力,走出殿門時差點摔了一跤,宮人忙扶住他,“當心,小雪球。”


    劉琢恍惚了一瞬,才反應了過來,對了,他是小雪球了。


    樂天對這種變態角色信手拈來,輕輕鬆鬆就合理地‘收養’了劉琢,雖然養的方式有點特別吧……但沒法子,不能崩人設。


    聞樂天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劉琢放眼裏。


    其餘幾國也曾送來質子,許多質子年幼,雍國皇宮這樣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就能吞噬一個人。


    劉琢很明白這一點,宮人們給他梳洗時很用力地刷洗著他的皮肉,將他手腳的指甲幾乎要剪進肉裏,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宮人給他脖間戴上金鈴鐺時,他也很順從,身前的鏡子裏照出的模樣,其實也沒什麽,隻是脖子裏多了一顆金鈴鐺,這樣精致的金飾,連他父皇都未曾賞賜過給他呢,劉琢麻木地想。


    最後一道工序是撲香粉,小雪球是隻頂幹淨的狗兒,但是畜生天生就有異味,聞樂天聞不得那一點點異味,宮人們像伺候小雪球一樣伺候劉琢,一個步驟都沒省,能在雍國的皇宮裏活得安穩的宮人都是最伶俐最聽話的,絕不會違背聞樂天一絲一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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