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睡覺時是極親密的,手腳勾連,像兩朵並蒂的蓮花緊緊纏繞在一處,今日都打扮的華貴,湊在一處,正是兩個奪目的仙童。


    春元微微笑了,放下帳幔去外頭等,一回身發現軟榻的案幾上一把散落的蓮子,每個都咬了個缺口,知道範宣醒了或許要找,於是也不去收拾。


    裏頭隱約傳來了響動,似乎是在爭執還有叫聲,春元忙疾步入內,見到裏頭的場景立即笑開了,“三郎,頂角好玩嗎?”


    薛樂天冷淡的臉色也是紅了。


    原來範宣先醒了,見薛樂天睡得眉目如畫,於是興致勃發地拿頭頂去頂薛樂天,哪知他今日梳了發髻,薛樂天腰間纏了玉帶,發髻與玉帶上的珍珠鏈絞在了一起分不開,範宣急著去扯就哎呦哎呦亂叫個不停。


    薛樂天醒來見範宣這副狼狽樣子,知道他是自作自受,所以冷著臉毫無同情地冷眼旁觀。


    “三郎,別扯,”春元抿唇笑著上前解圍,“跟你也說了許多回,你大了,不能逮著人就玩頂角,會把人頂壞的,這下好了,自己疼了吧。”


    有人幫忙,範宣就很安心,不吵不鬧地低頭玩薛樂天腰間的香囊,忽然道:“公孫夷是誰呀?”


    薛樂天心中一驚,春元自然地接道:“公孫先生可是老爺為你和薛郎請的師父呀。”


    “他……長得好看嗎?”範宣緊張道。


    春元想了一下,道:“好看。”


    範宣點了點頭。


    薛樂天麵色冷然,防備著範宣說出什麽驚人之語。


    春元細致地分開了範宣與珍珠鏈纏在一起的最後一縷頭發,範宣坐直了,對春元道:“那你讓他進來吧。”麵色嚴肅,似是下定了決心的模樣。


    範東來喜出望外,範宣雖不肯出來,卻又肯接納了一位新的‘生人’,隻要是範宣肯作改變,他都是歡喜至極,去亡妻的靈前跪拜燒香,感謝亡妻保佑。


    樂天過上了擁有頂級私人‘家教’的日子。


    然後他發現春元騙人,公孫夷……一點都不好看!骨瘦如柴,臉龐細長,兩撇山羊胡,一對綠豆眼精光四射。


    他好像很喜歡範宣,見到範宣第一眼就哈哈大笑道:“小子,長這麽大了。”


    範宣看到公孫夷的長相也是驚恐萬分,拉著薛樂天的袖子道:“哥哥,他好醜。”


    樂天:……傻子都看得出來的醜。


    公孫夷一點也不生氣,手指撚過山羊胡,搖頭晃腦道:“哪裏哪裏。”


    範宣湊到薛樂天的耳邊,悄悄道:“他這麽醜,哥哥為什麽喜歡他不喜歡我啊?”他自以為說的是悄悄話,其實公孫夷聽得明明白白,望了一眼麵紅耳赤的薛樂天,又哈哈笑道:“小子,你很有眼光哦。”擠眉弄眼,形容猥瑣。


    薛樂天頓時陷入了失望,他自己一貫繃著白衣飄飄的勁兒,對於世外高人的想象也比較局限,總覺得公孫夷就算不是位絕世美男子,也必定氣質雍容非同凡響,而麵前的公孫夷綠豆眼山羊胡,正像範宣所說的——太醜了!


    公孫夷麵對兩個不識貨的小子依舊很快樂,他是得過且過的性子,隱居也是過,到範家來當先生也是過,總之就是過一天算一天。


    很快,公孫夷就和範宣混到了一起,範宣是孩子樣,公孫夷也就是個老小孩,薛樂天日盼夜盼,盼來一個公孫先生,卻是成天笑嘻嘻地與範宣在地上頂角,頓時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日子過得很快,沒怎麽過呢,轉眼就稀裏糊塗地從春到了冬,要過新年了。


    公孫夷這大半年什麽都沒教,就成天和範宣玩,完事還領了一盤的金子回家孝敬夫人,非常之高興,臨走前與範宣告別,終於動筆寫了幅字,那字瞬間俘獲了薛樂天的心,對於公孫夷大半年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


    範宣也喜歡,拿了去收藏,薛樂天目瞪口呆地看著範宣從床底下掏出個盒子,打開一看,裏頭果然全是公孫夷的作品。


    “這……”薛樂天歡喜極了,顫抖著手上去撫看。


    範宣偏過臉,又過一年,他又長高了許多,眉目已完全是個少年郎,眼神卻是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天真,“哥哥,我娘最喜歡這個了,你也喜歡嗎?”


    “你這傻子,既然你娘喜歡,你又收了那麽多,你怎麽不知道這些字都是公孫夷的?”薛樂天無奈道。


    範宣一偏頭,咧嘴一笑,快樂道:“我不知道!”


    薛樂天瞟了他一眼,“真是個傻子。”


    範宣收了新字,撲上薛樂天的肩膀,小小聲道:“哥哥,你喜歡什麽,我都給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薛樂天冷淡道:“我喜歡出去,你出不出去?”


    範宣倒是沒為難,抬頭大聲道:“出去!”


    薛樂天驚奇地望著他,“你肯出去了。”


    範宣點頭,對薛樂天道:“那哥哥你要答應我,永遠不離開我。”


    對個傻子,薛樂天敷衍道:“行。”滿心滿眼想著終於能走出本真院的高興。


    年三十,春元帶著許多仆婢進了本真院,捧了金冠錦袍給薛樂天與範宣打扮,薛樂天見春元仿佛是有備而來,心中疑惑,“這是?”


    春元解釋了,一年之內隻有年三十晚上,範宣是願意出去的,與範家的一大家子人吃一桌熱熱鬧鬧的團圓飯。


    薛樂天目光射向範宣,眼中全是克製的惱怒。


    待兩人梳洗齊整之後,春元隻覺屋內光華璀璨,兩個少年各有各的俊美標致,不禁笑道:“這是哪裏來的兩位仙童掉進了我們這兒?”


    薛樂天臉紅了,他仍要服喪,所以穿的還是素衣,又為了映襯新年吉利,素衣上繡了些仙鶴祥雲的暗紋,清貴極了,微微笑著,麵容比頭頂的玉冠更白璧無瑕。


    範宣謙虛道:“哪裏哪裏。”


    這是他與公孫夷學的,大半年來就學會這麽一句口頭禪,還特別愛說,常氣得薛樂天半死。


    春元領著兩人上了轎子,範宣不肯與薛樂天分開,所幸兩人都還是少年,就擠在了一個轎子裏。


    範宣拉著薛樂天的胳膊,依戀道:“哥哥,我好高興。”


    薛樂天卻是一戳他的額頭,壓低了聲音道:“你這傻子也學會耍心機了,今日本來就要出去,你還說什麽要我答應你,永遠別離開你,嗯?長心思了?”


    範宣嬌羞地往薛樂天懷裏拱,滿臉通紅道:“哪裏哪裏。”


    第364章 惡毒男配5


    範家是一個比薛樂天想象當中還要大的家族,薛樂天雖然自視甚高, 但其實也沒多少見識, 對於世家的想象全在他母親口中的描述中,他幼小的年歲裏, 大約覺得他母親所描繪的薛氏就是世上最富貴的所在了。


    當轎夫撩開轎簾時,薛樂天見到了他母親無論如何也描述不出的極奢畫麵。


    翡翠珠一般的湖麵上連綿著雕梁畫壁, 暖閣精致又巍峨,彩燈照得湖麵反了光, 無數丫鬟婢女的笑聲傳來, 香風如織,熱鬧非凡。


    範宣攥緊了薛樂天的手, 叮囑道:“哥哥,你不要亂跑,要跟著我哦。”


    聽了他孩子氣的話,春元撲哧笑了,身後的低等仆婢遞上了一盞八角琉璃燈,春元提上琉璃燈,對兩個麵上都有些驚慌的孩子道:“兩位郎君,我們過去吧。”


    兩人拉著手, 在琉璃燈的映照下慢慢走上了暖閣,範東來聽了身邊仆人的呼喚, 回身起立望了過去,家主一起身,其餘的人也都起了身, 烏泱泱地在漫天彩光中回過身。


    範宣嚇著了,他每年都會經這麽一遭的嚇,今年因為牽著薛樂天,格外地想鼓起勇氣,手腳卻還是顫抖,薛樂天的手都被他一起帶著抖了,他回握了過去,低聲道:“怕什麽,你是範家的三郎,他們應該怕你才是。”


    範宣聽不懂薛樂天的意思,隻望向薛樂天的眼睛裏,那般流光溢彩銳利無匹,他的心頭忽然不再那麽害怕了,慌亂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範東來已大步流星地迎了上來,站定到二人麵前,見範宣金冠玉帶,大氅火紅,麵色也不見那種避世般的驚慌,端的是相貌堂堂富貴天然,範東來幾乎有點哽咽了,“三郎來了。”


    範宣很鎮定道:“爹爹,過年好。”


    “好,好,”範東來低頭用力眨了下眼睛,將眼中的淚意憋回,仰起頭望向一旁沉默的薛樂天,眼神中帶了些欣慰,“樂天,辛苦你了。”


    薛樂天拉著範宣的手,掌心裏出了滑膩膩的汗,澀聲道:“這是我該做的。”


    範家的排場實在是嚇到了薛樂天這個慣喜歡拿腔拿調的小少年,但他越是心慌,就越是將下巴抬的高,在範家的人麵前表現出目下無塵的高傲模樣,除了範東來,他對誰也不低頭!


    殊不知,範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沒一個把薛樂天放在眼裏的,江南神童又怎麽樣?給傻子提鞋的命。


    薛樂天坐在範宣身邊,從上了席到坐下,兩人的手就一直沒分開過,薛樂天是緊張的忘了,範宣是不想放手。


    範東來瞥眼看到兩個孩子親親熱熱地攥著手,心想薛樂天有心氣就有心氣吧,橫豎範家也不是沒東西全填他的心氣,隻要範宣喜歡,他就算是把薛樂天捧上天又怎麽樣?


    他就這一個孩子啊,他的三郎,在娘胎裏受了毒,一出生就癡癡傻傻的,母親也早早地離開了,那樣的可憐……範東來今夜似乎尤為感慨,大約是看到範宣有了變化,更加地老淚縱橫,他抬了酒杯,起身道:“諸位,今年都辛苦了,範某與諸位親朋同飲此杯!”


    座位上頓時熱鬧起來,範宣與薛樂天兩人拉著手站起身,範宣手上端著一杯牛乳,他喝了一口再遞給薛樂天。


    ‘傻子’,薛樂天無聲地作了個口型,還是接過杯子抿了一口。


    範宣依舊是笑,薛樂天叫他什麽,他都高興,他就怕薛樂天冷著一張臉背過身不理他。


    開席了,歌舞彈唱還有戲班子,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範宣卻是有點坐不住了,範東來一直用餘光留意著範宣的情況,見他麵色難看像是要惱,忙招了春元,“三郎累了,讓薛樂天帶他去小暖閣歇歇。”


    春元悄無聲息地過去,在薛樂天耳畔囑咐了一番,薛樂天臉色一沉,還是起了身,範宣莫名其妙地跟著起了身,麵上有些歡喜,“哥哥,回去了嗎?”


    “去旁邊歇歇。”薛樂天低聲道。


    範宣的麵上浮現一點失望,不過還是乖乖地跟著薛樂天站起了身。


    小暖閣在湖上的小花園裏,範宣到了安靜的地方,砰砰亂的心就好多了,與薛樂天坐在軟榻上,捏著薛樂天的手玩,笑嘻嘻道:“哥哥,我的手指比你長。”


    兩人的掌心從下頭開始慢慢貼緊,一直到手指,範宣的掌心比薛樂天的掌心大,手指也比薛樂天的手指長,樂天微微笑了,“嗯。”


    範宣高興了,拉起薛樂天的手咬了一口,不輕不重的,像小狗一樣,收起了牙齒,就是為了表達親熱的意思。


    薛樂天任由他啃了兩口,才皺眉不耐道:“髒不髒?”


    “不髒呀,”範宣望著薛樂天雪白的手指,老實道,“哥哥哪都白。”


    兩人長久地在本真院一起生活,同吃同睡,範宣對薛樂天的喜愛是從頭到腳的,他看到薛樂天哪裏露了肌膚,高興就啃兩口,不管是手指還是腳趾,他都啃過,薛樂天罵了他好多回,範宣當時聽著,轉頭就忘。


    久而久之,薛樂天也懶得管他了,隻當他是沒心肝的小貓小狗。


    “你幸虧是個傻子,”薛樂天小聲道,戳了一下他的臉,“要不然就是個登徒子。”


    新鮮詞匯在範宣腦海裏過了一回,他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低頭又要去咬薛樂天的手,薛樂天實在煩他,抽回手‘啪’地一下打了範宣的手。


    他用力不重,輕快的一下,響聲卻是很大,範宣也沒被打疼,嘻嘻笑了,還是舔著臉要抱薛樂天。


    “三郎!”門外驟然傳來一聲輕喝,範宣與薛樂天都是嚇了一跳,回過臉望去,卻是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門口。


    身影從暗轉明,是個半大不大的少年,看上去頂多也就是十六七歲的模樣,樣貌與範宣也有些相似,一身華貴的紫袍,貴氣逼人。


    範宣認識他,懨懨地道:“大哥。”


    薛樂天明白了,這是範宣的堂哥範丹,於是起身道:“大郎。”


    範丹擰著眉進來,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薛樂天,卻是理也不理,上前抓了範宣的手,範宣猝不及防地被他抓了手,驚的想往後縮,範丹見他手背微紅,立即對薛樂天喝斥道:“你做什麽打他!”


    範丹對這個三弟從小就很喜歡愛護,範宣的娘懷著範宣時,範丹就送了許多好東西給範宣,天天盼著家裏多個三郎。


    可惜三郎一出世就傻了。


    不僅傻,大了還怕人。


    範丹心疼喜愛這個弟弟,一年也至多見一回,見範宣離了席,忙過來看他,卻是正巧看見薛樂天在打範宣的手,一時怒不可遏,薛樂天是什麽身份,一個破落戶,就算範宣是傻了,也輪不到他來作踐!


    薛樂天強忍著不悅道:“我同他鬧著玩。”


    範丹不假思索道:“憑你也配!”


    薛樂天雖打定主意在人前絕不流露對範宣一絲一毫的嫌棄,但他畢竟還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加上範宣待他百依百順,更是助長了他的脾氣,當下也惱了,騰得起身道:“我不配,大郎一定配了,那你陪他玩吧!”說罷,甩袖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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