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已經用布巾裹住發尾了,可這頭發濕乎乎的,滴得肩膀上都是水,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舒服吧...


    ...這人,在軍營裏也是這般度過的嗎?


    若是知道這人外麵看著利落,骨子裏卻是這般的不拘小節,也不清楚那些被他外表騙去的小女郎們會不會傷心...


    無憂還在思索,忽然自己的小碗裏落下了一大塊的魚肉。


    她向那人一瞧,卻見桓崇咧開嘴,朝她一笑,“別光顧著瞧,快吃!這是江裏的魴魚,一嚐就是今日新撈得,當地人都很喜歡。既然來了武昌,你便也多吃些,嚐嚐鮮!”


    桓崇這一筷子下去,便是夾了一整段,那魚肉肉質潔白,正好就是最鮮美的魚腹部分。


    無憂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回道,“...我吃不下。”


    桓崇微微皺眉,“吃不下也要吃。”


    說完,他可能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過生硬,隻見他的眼光上下一打量,又補充道,“瞧你!折騰這一路,昨天剛到,夜裏又沒休息好,瘦得眼睛都顯得大了一圈...”


    “...無憂聽話,多少吃些魚肉。”那人聲音漸柔漸低,口吻就像哄孩子似的。


    而後,他想了想,又笑吟吟地放下筷箸,道,“你不吃,或者...是想讓我喂你?”


    ...這人還有臉說昨晚的事兒?!是誰昨夜按著她,非要壓著她的胸口,給她做什麽擦身按摩的?!


    這時候,反而道貌岸然上了!


    “不要!”無憂臉色一紅,“呼”地低下了頭去。


    她用筷箸輕輕戳了戳那塊魚腹肉,就著飯菜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嗯...滋味兒還不錯...


    ... ...


    飯畢,二人一番洗手漱口,侍婢們把食案收下後,屋中又剩下他們兩人了。


    在桓崇的監督下,無憂這一餐晚飯吃得極飽。


    因為吃得飽,所以她有些懶洋洋地眯起眼睛,一眯起眼睛,她便又想要上床歇著了。


    她瞧見了,侍婢們剛才離開的時候,把床上的被子、褥子,全部齊齊整整地鋪好了。眼前的男人冷冷硬硬的,無憂一點也不想和他打交道,她隻想到那床軟綿綿的被子上來回滾幾圈。


    於是,她瞧了那大床一眼,道,“郎君,我有些累了,想要早些休息...”


    桓崇挑了挑眉,他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也是,你昨晚睡得不好,今晚是該多歇歇。”


    無憂心內一鬆。


    可是,這人今日的屁股為什麽這般沉,怎麽他坐到了案前,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無憂再瞧他一眼,那人對上她的目光,卻仿佛不解似的向床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那意思就是,你不是說要休息?這怎麽還不上床?!


    一陣無聲的沉寂過後,無憂咬了咬唇,將床帳放下,她自己則是縮到了床帳裏,一邊解開衣帶,一邊留心著對麵案前那個朦朧的人影,內心緊張得猶如鹿撞。


    說來更衣這件事,還真不能怪她矯情。


    事實是,雖然他們兩人在一張床上同塌而眠的次數也不少了,但是這人向來回得遲、起得早,她還從沒在桓崇麵前寬衣解帶過。


    這回忽然到了武昌——他舊時的院落、他視如親人的陶家,就是再不願、再尷尬,兩人之間也隻得步調一致,被迫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這麽一想,要做夫妻,可還真不容易啊。


    無憂想著想著,將身上最後的那條裙子除了去。


    ... ...


    床帳落下,桓崇故意吹滅了屋中那幾盞多餘的燈火。


    然後,他如願以償地觀賞到了意料之中、香豔綺麗的美景。


    女郎的身影曼妙,她隔著一層帳幔,一層一層地將身上的衣物除去,竟比直接當著他的麵前解衣,還要撩人得多。


    身子憋得難受,腦子卻要保持著清醒。


    ...是個男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


    桓崇望著她那窈窕的身影,之前還在猶豫不決的事情,瞬間便在心內做下了決定。


    ... ...


    就在無憂除了裙子的那刻,他一把拉開了那層床幔。


    帳子裏的女郎明顯是嚇了一跳,她將身子蜷縮成一團,她也不說話,隻拿兩隻眼睛羞惱地盯著他,神情很是困擾。


    那意思,明明白白的就是質問他,你這是要做什麽?!


    桓崇對上她的眼睛,笑了一聲,然後,他把她的衣裳全部甩到了一旁的衣架上。


    趁他離開的空檔,無憂趕忙鑽進了被子裏,卻見那人回轉過來,一屁股坐到了床沿,待粗粗擦了幾下頭發後,他解了自己的衣裳,又是隨便往那架子上一甩。


    接著,他一腳把腳上的鞋子給蹬了下去,回頭朝縮在被子裏、隻露出一顆頭的她道,“我走了一天,也累了,想早些休息。”


    “而且,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忽然又一章了...阿崇,你要努力啊!


    第70章


    桓崇脫了衣, 甩了鞋, 上了床, 再側了身,他一手支頤, 以一種半躺不躺的姿勢,在她麵前橫得恣意。


    他背對著身後的燈光,所以她看不清楚這人的表情。


    但是,她卻能清楚地看到他那雙望來的眼睛...


    目光鋥亮,其中,還不乏灼灼之意。


    ...對了,早上離開時,他就說有事要談。可是, 想說什麽便說好了,這人大張旗鼓的,偏又沒個正形, 也不知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無憂喵他一眼, 方一瞧見這人胸前那片大敞四開的風景, 臉色又不禁一紅。


    她別過頭去, 道,“郎君有話,直說便是。我聽著呢。”


    ... ...


    桓崇一望之下, 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對麵的女郎縮在被子裏,麵上的表情繃得緊緊的。


    ...真像,一隻小烏龜!


    遇到了什麽事, 就喜歡往被子裏縮,仿佛那條被子就是為她遮風擋雨的可靠庇護所。


    可是,夫妻之間,這樣的床上閑談,日後隻會多不會少。


    他這才剛剛開了個頭而已,她就這般戒備...往後再深入下去,可又怎生是好?!


    桓崇瞧著她那微微嘟起的小嘴,一麵思索,一麵笑著開了口,“你很喜歡讀詩書?”


    他的語氣很是輕鬆,仿佛他所謂的談事真的隻是和她閑話幾句家常。


    而且好嘛...她不提,他卻自己上趕著來尋晦氣了!


    無憂瞥他一眼,道,“怎麽?有人抄詩書可以,旁人讀詩書便不成了?!”


    ... ...


    出師不利。


    一開口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桓崇訕訕地摸了摸鼻尖上那不存在的灰塵,頓了頓,又笑道,“自然不是。”


    “下官一介武夫,對詩書所知甚少。此番誠摯向縣主請教,不知縣主可否教下官幾句詩文。這樣,日後下官若獨自一人滯留山林,也好靠背誦詩文壯膽鼓氣。”


    無憂倏地把頭轉了過來。


    這人眼睛彎起,聲音裏也含著三分的笑意,嘴上一會兒一個“下官”,一會兒一個“縣主”,叫得謙卑恭敬得很。


    可話裏話外的意思,明明就是取笑那年重九的一碼事!


    “桓崇!”無憂氣得從被子裏伸出來兩條胳膊,那兩隻小手也緊緊地握成了兩顆小拳頭。


    破綻,往往就在一瞬間。


    桓崇肅了臉色,麻利地道了一聲,“下官在。”


    可是他的身子,卻像條滑溜溜的鰼魚似的,趁著她撐開被子的時機,順著那道縫隙“噌”地就鑽進了那個被她嚴防死守的被窩。


    然後,他的胳膊,自動就纏在她的身上。


    摟住她的時候,桓崇還趴在她的頸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現在,終於可以好好說話了...”


    ... ...


    無憂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


    打,她打不過;罵,這人的臉皮還生得不是一般的厚...就算再生氣,她拿這人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因此,在被他死死摟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下又栽了。


    等他蹭得差不多了,無憂推了推他的肩膀,道,“要說話就好好說,不然...我睡了!”


    桓崇這才從她身上撐起來,朝她齜牙一笑,道,“這就好好說。”


    說著,他翻了個身,仰麵躺倒在床上,同時順勢將她也攬了過來,緊貼在自己的身邊。


    ... ...


    屋內靜謐謐的,這人身上又熱乎乎的。


    無憂眯了眯眼,卻聽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起話來,“我生在江北。”


    “誒?”無憂的耳朵一下就豎了起來,剛剛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睡意一下就飛走了。


    桓崇側過頭來,對她一笑,“不過,這也是小時候聽我阿父講得。等有記憶的時候,我已經在江左了。”


    無憂抿了抿唇。


    這人一扭頭,又望回了床架頂端的簾幕。他沉吟片刻,道,“我生在建興五年...也就是後來的‘建武元年’。”


    這兩個年號,無憂並不陌生。


    而且桓崇的生日,訂親那時生氣歸生氣,交換的婚書她還是私下看過的,那時她就算出來了,桓崇比他大了整整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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