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我沒有失去意識卻也是神智不清,在忽冷忽熱裏上下起伏了很久,僅剩的一點意誌反複在心中念叨,原來鬼也是能生病的。夢魘似的昏沉籠罩在腦袋上,身體裏的


    腹部空空的,我迷迷糊糊一摸,還是空的。空的……我被燒糊了的腦袋哢噠卡住了,眼淚刷地衝出了眼眶。被麵塌下去幾分,劉海被捋到一旁,舒適的沁涼貼著額頭滲進腦袋中:“難受嗎?”


    我艱難地挑開黏在一起的眼皮,勉強看見床上床下都立著一個人,我哭出聲:“沒了,沒了……”一邊揪著自己的肚子,很是傷心。


    “咳咳,老夫什麽都沒聽見也沒看見。”床下那人劇烈咳了兩聲,埋怨道:“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早請老夫來?人鬼兩族通婚有孕已極為罕見,怎還如此大意?!女娃啊,你莫傷心,這胎沒了下胎咱再懷就是了……”


    “……”


    我止住哭聲,迷茫問:“什麽再懷?”


    那老頭朝我的肚子翹翹下巴,我摸了下癟癟的肚子,我啜泣一聲道:“我說的是我的修為呀。”


    “……”


    老頭被提著胡子丟了出去,待門關上時我又頭輕腳重地躺回了被子裏,關門的人又坐回了床上。我往裏避了避,吐著熱氣含糊道:“熱死了,離我遠一點。”


    “不能喝藥,不能紮針,你可真難伺候。”那人淡淡道,冰沁的風兜頭鑽入領子裏紓緩了不少燥熱:“這樣還難受麽?”


    我無力地哼了聲,拽著領子:“還是熱。”扯鬆了一些,覺著涼快了點,便呼啦一把全扯開了,才喃喃道:“好些了。”


    “……”


    “這樣會著涼的。”衣襟重新被人攏好。


    馬上又被我拉開了,嘴裏還不忘反駁道:“胡說,鬼才不會著涼呢。”


    那人氣極反笑:“蘇采,你到底是病了還是沒病?還記得自己是個鬼。”


    我難受地朝外翻了個身,皺眉□了聲,沒有氣力再說話了。


    睡了小半會,我又不安分地拉扯著腰上纏繞的瓔珞腰帶,嘟噥道:“綁著我悶。”


    沒人應我,但那腰帶卻自行鬆開了,解開束縛的我愜意地歎了聲。


    雖是病了,我並非對身邊發生的事全然不知,總感覺身邊或坐或臥一直伴著個人,那股涼風也持續不斷地送著。


    中間短暫地清醒了一小會,又聽到了那個老頭的聲音。


    “她先前中了屍毒一直沒有徹底清除幹淨,現在又染了疫鬼的疫毒,兩症並發故而大傷了元氣,才久久不得清醒。”


    “炎咒之力沒有影響嗎?”


    “炎咒?她體內並無此術力啊,倒是有股本不屬於她的靈力流動在丹田裏,也正因這股靈力才在她病勢凶猛之時吊著命在,但終是治標不治本。長此以往下去,就算不要了命,也燒去了她的靈識,淪為癡傻之輩。”


    “這些廢話由得你說?”他冷峭道。


    老頭遲疑道:“這女鬼既與你非親非故,以你的性子倒是罕見如此費心。你知道你師父素來不喜門下弟子與妖鬼之族打交道,如今閣中五大長老皆有退位之心,你師父此次又明確說要在你們這幫師兄弟中挑一個出來繼承閣主之位。雖然你師父素來偏愛於你,但若有一絲差池,恐怕都會生了變故。”他的聲音漸漸低下來了:“妖鬼之輩多擅迷魅之道,亂人心智者當斬不誤!”


    冰涼的手指撩過我臉頰,我輕喃了聲,隻聽他笑道:“容貌還沒我出眾,如何魅惑的了我?”


    我:“……”為什麽在昏迷中還想揍扁某人自戀的嘴臉呢!


    第19章 第十九卦


    “這樣幹熬下去是不行的,不過是個靈鬼,長得乖巧是乖巧但也不是非她不可。你要是開口,供你修煉的女鬼能從忘川一路排到陽間來。”又過了一日,我的病情始終無好轉,那老頭進進出出幾趟終於勸解道:“反正左右她撐不過一年了,你再耽擱下去如何完成你師父交代下來的任務?”


    “一年時間綽綽有餘。”扶起我的人輕描淡寫道。


    “你!”


    “給我打點輛雲車,明早我們就離開。”他照例試了試我額上的溫度。


    老頭驚叫道:“你要去哪裏?這個月是鬼王壽辰,你帶她出去就和帶個活靶子樣。”


    “去個沒有庸醫的地方。”


    “你說我是庸醫?!你竟然說我是庸醫!”隨後,跳腳的老頭第二次被扔了出去,門外還能聽見他的破口大罵:“老子不說能拳打沈紅衣、腳踢風蕪落,好歹在當代也是揚名四海八荒的一代杏林聖手!好小子你有出息,有出息下次別半死不活的來我這裏!”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就剩一年的壽命了?”腦袋撐不住搭在他肩上。


    他捏起我的手放在掌心裏把玩,沒有感情地嗯了聲。


    “我不想死。”幹得快裂開的眼角忽然濕潤了,一滴又一滴的淚水接連滑下,落入我貼在他脖子上的臉頰上。我永無天日的地府裏待了足足六百年,好不容易重返人間,難道我回來的意義就是死得更徹底些嗎?


    他半托著我的手低了下去,從我的腋下探出撫上我的臉:“死有那麽可怕嗎?”


    “你去死一次就是了。”


    “……”


    我的淚水一出來就再也控製不住,明明越哭身子就越無力,可我偏就是扭著性子地一個勁落淚。


    “再哭就將你關入淨瓶。”他受不了我嚶嚶嚶的抽泣,脅迫道。


    聽到淨瓶我畏縮了下,正好自己也哭得確實沒力氣,逐漸收了聲。這一鬧快卸盡了力氣,疫病又發了起來,我低吟了聲,難過地扭著身子。臉貼著他露出斜襟的一小片肌膚,又滑又涼,透著誘人的涼氣。


    火燒似的喉嚨動了下:“我想喝水。”


    “你要是能喝就給你了。”他對我這個不現實的要求嗤之以鼻。


    我在他懷裏拱了拱身子,鼻尖觸到涼絲絲的肌/膚,真是冰肌玉骨啊,我鬼迷心竅地舔了上去。


    “……”


    見他沒有吱聲亦沒有反抗,我又張口舔舔,涼涼的和玉石一樣。


    “蘇采……”他玩弄我頭發的手捏起了我下巴,那雙微斜的眸裏流動著詭譎的光華,與我對視了半晌才道:“別得寸進尺。”


    這疫病來勢凶猛,已然奪去了我大半的思考能力。餘下的那一點點簡單地分析了下,覺著他這句話的威脅力度委實不足以阻止我對於涼爽的渴求,於是很當然地沒放在了心上。


    可他鉗製住了我的下顎,讓我低不下頭去。望著他一張一合的薄唇,那裏吐出的水潤氣息同樣讓我迷醉,我扶著他胸膛,頭一仰將唇印了上去,尋覓著裏麵的水汽。


    他顯然沒有料到我有這樣大的膽子,被我這麽稍有點強勢地一壓一推竟沒有甩開我,迷蒙間我像是看到那雙眸子閃動著逼人的光芒,那光芒一瞬綻放後沉澱進瞳仁裏匯成探不進頭的深邃幽黑。


    握著我頭發的手攀上了我的腰,虛虛扶著更像是將我攏得更近了些。他發上蓮簪的垂纓拂過我的眼,他的唇微微離開,似是自語又似是對我道:“蘇采,是你壓過來的。”


    “就是我又怎樣?!”我本想揪著他衣襟惡語相向,奈何靠的太近,我手一抬觸到那根紫木蓮簪,手一揚攥在了手心裏。


    在蓮簪被拔下的那刻,我與他的位置顛倒了過來。我的白喪服因沒有束著腰帶,若朵碩大的雪雲鋪滿了整張床,墨黑的發流瀉在上麵,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的。


    攥著蓮簪的手被他鉗著壓過頭頂,那張清冷俊俏的容顏幾乎與我沒有半毫距離:“你還敢要麽?”


    簪子的尖端抵入掌心,很疼,卻沒有讓我清醒,或者說自始至終我就沒準備要讓自己清醒過。我傻乎乎地笑道:“為什麽不敢呢?”


    這回是他冰玉樣的唇瓣壓了過來,才撬開一絲縫隙,濕滑的舌就肆無忌憚地遊走開。我為鬼體本就是沒有溫度的,可現在壓在我身上與我唇齒交融的人竟顯得更加冰冷。對於男女之事,我在金三娘那裏天天耳濡目染並非一竅不通。可這樣,我是頭一遭,臉上燙的驚人。


    他風卷殘雲的一通吻結束在我舌尖的輕輕一咬,很挑逗很□,像是個個中老手,讓我陡然生出一種自己虧大發了的憤怒。他稍稍抬起頭,唇際連著一條若有若無的細絲,他微微一笑甚不在意,我臉皮繃得愈加緊,終於忍不住扭過去。


    “這時候害羞是不是晚了?”他上翹的眼角凝著冰涼的笑意,手依舊牢牢扣著我的手,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我掌心:“如此你情我願,你我二人皆有所得,果真甚好。”


    我是個姑娘家,雖是個比尋常女孩稍微喜歡逞強的姑娘家,但他這麽說終是戳著了我的痛處。這時候一般的姑娘家該哭的淚眼婆娑訴說苦衷,但像我這樣死鴨子嘴硬地就會強梗著脖子道:“你知道就好,你於我也不過是個修煉用的藥鼎罷了。”


    換來的是他冷得遠勝寒冰的臉色。


    劇情進行到這裏有點不太順利,明明應是出激情四射的床/戲,結果硬是由於男主的不解風情逼得女主去配合他的不解風情,到最後滾床單變成了關於修行的學術探討。我真是個失敗的小黃文女主角……


    在這僵硬而尷尬的時刻,他拿開了按在我腰上的手,隨手一剝,脫下道氅丟在了地上,又解了翠玉環腰。他本就穿的單薄,這麽一來,袍襟低垂,露出大片如玉如雪的胸膛,當真是肌清盛雪。


    他攜著輕輕笑音在我耳側道:“修行一事貴在持之以恒,從今往後,你夜夜都不得離了我。”


    丫的,怎麽突然氣氛就變得這麽色、情了呢?


    那雙寒冷如霜的眸子裏突然彌漫起的邪氣讓我膽戰心驚,我不得不想起存在在六百年後的那個人,記憶和現實重合,我混亂了……到底六百年後的那場相逢是南柯一夢,還是他和他是一個人。


    他冷冷地撐在上方俯瞰著我,我鬼使神差地道:“你是不是清玄……”


    “君”字截斷在他強硬堵上來的唇上,清蓮的濯濯冷香鋪天蓋地罩了下來,我辨不清是他的長發還是我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喪服寬敞的衣襟連同裏衣被他毫不費力地拉下,他的鼻尖劃過我露在外麵的肩上,停在了我砰砰砰的心跳處。死死扣在手裏的簪子快要刺穿掌心,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


    “還要繼續麽?”他的聲音裏突然起了若有若無的笑意,這種笑意讓我更覺得難堪,他支手托起腮望著我:“雙修本就是這樣,你想要借由我的修為活下去也隻能這樣。這一點你不是早打好了算盤嗎?”


    我不想看那雙譏嘲的眼睛,頭一扭,憋著哭腔道:“我想要活下去沒有什麽錯。是,我是打了你的算盤想要你的修為,但你別說的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一樣。你自己就沒有好處嗎?與我相比,你得到的恐怕更多吧。”


    “你怎麽……”他失笑出聲,好像很不能理解我的想法,與我較起真來:“千金不換命歸來,一條命比什麽都該貴重才是。”


    我翻了個白眼:“那我這麽做不是更理所應當麽。”


    他嘴角抽了下,狠狠揪了下我的鼻子,痛得我叫出聲來。


    “就是要雙修也不急於一時。”他恢複了平淡如水的顏色,又重回到了那個冷言冷色的修行之人模樣,坐起身來。


    “我很急啊!”我猛地坐起來,不想一頭撞在了他袒露的胸膛上,一陣暈眩地向後倒去。在腦袋即將磕上床柱時,腰被一勾,這回我是輕巧地貼在了他身前。我驚魂未定地抓著他衣服大口吸著氣,這時候我突然發現我與他現在的狀況不太好……皆是副衣容淩亂的樣子,地上還很不正派地丟了東一件、西一件的衣裳。


    “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個很沒臉沒皮的姑娘家?”半晌我幹巴巴開口,沒等他開口我趕緊道:“其實我家大概是這世上規矩最多的家,所以我是個正經的姑娘。”


    他:“……”


    “真的。”我放開他,鬱悶地朝外挪了挪身子,背對著他:“你們道家雖然清規甚多,但至少雙修對象你還是能自己挑的。”


    他:“……”


    “我們從一出生就注定自己喜歡的隻能不喜歡的,不喜歡的卻要表現的偏愛。我父親與以前那些人相比應該算是很好的爹爹了,對我和弟弟的意願也大多盡量滿足。小時候我喜歡小兔子,我爹就命人捉了雪山中皮毛最純白無暇、隻飲青蓮雪的的狐玉兔給我。可是過不久那隻小兔子就失蹤了,我找了很長時間都沒找到,最後我才反應過來,我是永遠也找不到它了。對我而言,得到一件東西易如反掌,但守住它卻是難上加難。”困倦地將腦袋枕在雙臂上:“就好像我的命一樣,我死過一次然後過了很久……也不算很久吧,才機緣巧合活了過來。結果,沒多久我又要丟了它。”


    他的手搭在屈起的膝上,一縷一縷地梳著我的頭發,在聽到小兔子的故事時眉尖動了動,在我說完後他突然抱起我摸摸腦袋:“乖,你該睡覺了。”


    “……”我很氣憤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啊,別人在說心事你就不能給點同情的反應嗎?”


    他沒有感情道:“好吧,我很同情你。”頓了頓道:“但你確實到點該睡覺了。”


    我:“……”同情你妹!


    “你強撐著挺到這時候,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他淡淡道:“還是說我想錯了,其實你的病已經好了。”


    當然沒好了,我的雙肩一下子垮了下來,疲倦與病痛洶湧而上。他說的不錯,我從一開始都在拚著最後一絲靈力在支撐著自己,為了,壓倒他……鬆懈下來,渾身又回到那種被疫病苦苦煎熬的狀態了。


    他拍拍我的背:“睡吧,明天我們去離開去找能治好你的郎中去了。”


    我揉了下眼:“你是不是把我當寵物養了?”就像對小狗一樣……


    他眸裏有一絲笑:“是啊,不過是隻小兔子。”


    ===========


    “臭小子,雲車和你要的朱砂丹青都備齊了,連趕車人我都替你找好了。你……你們在做什麽!”老頭站在門口哇哇大叫,最後突然板了臉:“真瞎了老夫的狗眼,現在的年輕人啊……”


    我睜開一點眼睛,趴著蹭了蹭:“好吵。”


    身上蓋著的道袍被人往上提了提,輕拍了拍,我又閉上眼渾渾噩噩睡了過去。迷糊間身子淩空而起,像被人一把抱了起來,平穩地走了一小段路又轉到了軟和的塌椅上。


    雲車飛得不是很平穩,加上車裏時時躥進縷縷清風,不久後我就醒了。醒的時候我的腦袋枕在他的腿上,他持著一卷道經正靠在軟枕上翻看著,見我醒了微微移開目:“還有半日就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單刷道長苦逼攻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然回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然回首並收藏單刷道長苦逼攻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