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別這麽光明正大地吃我豆腐好麽?”


    “你能吃早被我吃完了。”他無恥的功力一如既往,得寸進尺地用鼻尖若有若無地滑過我的鎖骨,噴出的熱氣掃過那裏的皮膚,那裏不禁生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你!你……”後麵的話被迫截止在他滑入口中那條靈活狡猾的舌頭中,他的舌尖卷著清洌的冷香,肆意掃蕩過我口中每一個角落。最後輕輕吮吸了下我的舌尖,他恬不知恥道:“真甜。”他分去我麵上繚亂的發絲凝視了半會輕輕歎息:“怎麽成了鬼呢?明明一點都不……”


    心中最後一點火焰無聲熄滅,扣著他肩的雙手緩緩滑下,鬆開刹那我重新抓了回去,緊緊的沒有一絲縫隙地抓緊,額頭抵著他的胸膛:“臭道士……”


    “嗯?”他任我黏糊在他身上,手從我發頂一寸寸濾下,拍了拍我的背:“想出去玩了?”


    我依舊低著頭,眼前隻有他水藍邊的淺色道袍,我輕不可聞道:“你給我看的書我都看完了。”


    “什麽書?”他一時沒想起來,忽然間他沒有再說話了,靜得能聽見錦葵叢中夜蝶撲翼的微響。


    “那些書我都看完了,也學得差不多了。”我仰起臉,紅暈不經意間爬上臉頰,眼角一點瑩光,我分不清是天上星光還是自己的淚光。這模樣我幾日對著水麵做了好幾回,大致可達到我心目中楚楚可憐的模樣。


    他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淡淡地俯視著我的雙眼,在我快心虛得放棄時冰冷的聲音響在我耳畔:“好。”


    這個夜晚十分的混亂,在我看來最大的混亂就是我替自己選了個很不恰當的初夜地點,雖然我一開始的初衷是覺得此地風雅氣氛良好。但我沒想過他竟毫無顧忌地就地將我壓倒,沒有半分憐香惜玉地撕開了我唯一一件喪服,滾熱的吻粗暴地從我唇上一路而下,強製地鎖住我大駭之下掙紮的雙手。他白玉似的麵龐上因為彼此身體的摩擦滲出細細的汗珠,順著他的鼻梁滑到喉嚨處,模樣看得我麵赤心跳。


    他沒有如我所想地抱我回房,而是直接在這片錦葵叢中,與我雙修了。好吧,事後的我根本沒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雙修,因為後來我的神智完全被他牽引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境地中,疼痛又有點難以言說的……□舒適。漫天的星子晃在我們頭頂,我難堪地閉上眼卻聽他咬著我耳朵邊輕輕地喘息:“睜開眼,蘇采,看著我。”不理不睬的我被他猛地一個衝撞,抽著氣叫出了聲,淚花潑灑出來我小小地尖叫出聲:“臭道士,我要閹了你。”


    尖叫結束於一個深吻,迷糊中我聽到他道:“蘇采,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以後想走就沒那麽容易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卦


    發膚生香,玉麵無暇。


    這是我從疲憊的沉睡中醒來睜眼的第一反應,錦葵紅似血的花瓣三三兩兩地摻在他散在枕麵上的黑發裏,一抹浮香淺淺。我瞧著他睡著淩厲不改的眉骨、鼻梁、下巴發怔,一簇絨絨的軟發伏在他額角無形地柔和眉眼。初醒間恍惚的我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他。不是因為他和六百年後的清玄君長相相似,而是在很久之前我還是凡人時見過。


    到底是哪裏見過呢?是白玉京佛道辯法時,還是哪次出外避暑時偶遇過?過去的事不能想,越想越來越多的人物紛紛浮現上來,交雜在一起,最後偏離了初衷。所以他醒來的時候見到的我就是雙目發直地神遊在,迷煙朦朧的眼睛映著我清晰的身影。他半閉著眼手一勾,將我攬到懷裏,像隻小動物樣蹭在我懷裏


    ,半夢半醒間囈語著些什麽。他這一蹭使得力並不大,甚至於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可渾身酸疼的我嘶得吸了口莫須有的涼氣。


    懷裏的人僵住了,我盯著露出那一截青青紫紫的手腕,窘迫地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消失在他麵前。他清醒過來了,頭卻沒抬:“弄疼你了。”


    ……


    不可避免的,前夜一些畫麵亂躥在腦子裏,他淩亂的灼熱呼吸噴在我耳後一遍又一變地安撫道:“不疼了,不哭了。”


    我掩住臉,看都不敢看他,困難地擠出隻言片語:“還,還好。”


    手腕被托起,他觀察了會:“鬼體修原的快,半日應該就消了。下次,我會注意一些。”


    他竟然還想有下次!我感覺自己像是處在火焰中心,裏裏外外都快被燒焦了。


    他輕咳了聲,略停了停道:“不弄到可以看見的地方了。”


    “……”


    甩開這個混蛋的手,我鬱悶地對著牆發悶,事情按著計劃好的方向發展,可自己為什麽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呢。“蘇姑娘既然宅心仁厚不願取我師兄的性命,那我們換個路子,你隻要助我拿到鏡閣閣主之位我就將你的肉身還給你如何?方法很簡單……”白衣公子一笑蓮開、仙氣泠泠,淺黑的眼底若燃燒著獵獵火光:“讓他身敗名裂在鏡閣待不下去就好了。”


    據我的了解,讓一個道士身敗名裂的法子遠沒有毀掉一個和尚來的多,道家的戒律並不森嚴,而這個臭道士的臉皮又格外厚些,故而我覺得白衣公子的提議實現起來著實有點難度。可他隨後便說道:“我們的師父對我這個師兄寄望頗大,更預備將鏡閣的無上心法傳與他。這心法講究無欲無求,若我這師兄沾染上了七情六欲必不得我師父歡喜。蘇姑娘,你可明白了?”


    明白,極明白的。你大可簡單點對我說:“你隻要去勾引我這師兄就好了。”


    我是個凡人,還是個做了六百年鬼還陽的凡人,就和個瞎了快一輩子的人好不容易看見了這花花綠綠的世界一樣,要是再讓他回歸到黑暗中委實太不人道了點。我隻是想要取回我的肉身繼續在這陽世活下去,我覺得這是個積極向上的想法,故而我很無恥地去讓臭道士身敗名裂了。那夜我隻是想試試水,萬萬沒想到這一試他就中招了。


    “現在害羞遲了些吧。”被子一掀,他坐了起來,不懷好意地笑道:“昨夜那麽熱情……”


    這個人……我一拳砸在牆上,就不該對他有同情心。


    發梢一拽,我詫異仰起頭,他貼在我身後說:“別動。”


    頭發被溫柔地盤起,一縷纏入一縷,細致而小心,我很難想象是身後這個人的動作。最後一縷頭發束好時,發根微微一緊,白檀香淡淡繞開。我探手摸去,掌心裏是栩栩如生的一朵蓮花。這是,他的簪子?簪子尖頭小小的凸起一塊,我指尖一頓,仔細反複摸了摸,確定是個沈字……難道他也姓沈?


    像是為了解答我心中的疑惑,他道:“這時候若再不告訴你姓名,是有些過意不去了。”他扳過我的手,在掌心一筆一劃寫來:“於修行之人來說,姓名與八字一般重要,若被心懷不軌之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沈蓮橋……這是他的名字,我緩緩地合攏上五指,既然這麽重要那他現在寫給我是什麽意思呢?我不敢往下想去,再想下去我堅定下來的想法會忍不住動搖。


    =============


    從那夜後,我對沈蓮橋的認知從衣冠禽獸上升到了禽獸不如。


    “我剛剛卜過一卦,今夜子時天地之氣流轉恰和。”晚上看經看了一半的他突然冒出一句,正趴在窗台的我沒反應過來依舊攏著螢火蟲玩,他皺起眉丟下書過來驚散一片流光飛舞。我還沒抱怨,身子一輕他打橫抱起了我,才張開的嘴被清涼的唇堵住。一吻後我被丟到了床上,然後,沒有然後了……


    被這樣丟了兩三次後一到晚上我就再也不傻乎乎地在屋子裏等著被吃幹抹淨了,夕陽垂在白玉京鍾樓頂時我就摸出道觀去了,盡可能地躲得他遠點。第一夜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第二夜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第三夜稍稍放心的我在外遛了一圈忍不住回來一間一間屋子翻著找我的肉身。說來也奇怪,除了來這第一天醒過來的時候,再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了。


    正殿沒有,偏殿沒有,廚房沒有,柴房沒有,我找到第三進的書房時都快絕望了。書房距離我與沈蓮橋的廂房不是很遠,故而我飄進來時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被他發現了。從桌案摸到了書架,一處無果,我看了看黑黝黝的梁椽,飄起來半尺,裙子被掛住了。提了提,紋絲不動,唔,掛得還挺結實。


    一低頭,沈蓮橋攥著我的裙角冷冷冰冰地仰頭望著我。我一個哆嗦,伸手就要撕了裙子跑,他輕笑道:“跑,盡管跑。你就這一件喪服,撕了別想我給你再燒一條。”


    “……”


    沒有裸奔愛好的我委委屈屈地落了下來,他沒有放手,緊緊攥著:“怕我?”


    我看了他一眼,自從把簪子給了我後他那一水墨發就用了根藍色長帶鬆鬆束在身後,青絲垂瀑,多了幾分空穀輕逸。我嫉妒了,我看書上寫雙修之事對女方裨益甚多,其中有一個就是滋陰養顏。我每日瞅著自己和前一日都沒什麽變化,反倒是他出落得越來越水靈,簡直快養成個俗世散仙了。


    “不怕?那為什麽要躲我?”他逼近一步。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狼狽地往後退了幾步,死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哭道:“我不要和你雙修了,不要了。我,我經不起你折騰了!”最後那句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臉燒得要滴出血了,這要是在陰間我一定跳忘川來擺脫這尷尬到要死的情境了。


    他毫無憐香惜玉之情,步步緊逼,循循善誘:“雙修之後你身子不適了?”


    我一步步退後:“好像還好……”


    “丹田裏是否氣息順調了很多?”


    “呃,好像是……”


    “修為近日是否增進了許多?”在我退無可退時他終於停住了步子,手鉗著我的下巴抬起,眸子水波漣漣道:“我做了這麽大犧牲,你還如此嫌棄,蘇蘇你好生傷我的心。”


    噯,噯,噯,你別哭啊!沈蓮橋你這個大魔頭怎麽能哭呢?!我登時慌了,連忙舉著袖子擦過去:“我,我也沒說嫌棄你啊。隻是夜夜那啥,是不是太放肆了……”


    “我本就一放肆之人。”他輕輕咬住我的指尖,眸間光華一閃,熟門熟路地……解開了我唯一那件喪服……


    我真是一頭豬啊!竟然會被他偽善的眼淚又騙上了床……不,我抬起發軟的手捂住眼睛,是桌……


    這夜的沈蓮橋因帶著股莫名怒火折騰我,故折騰的時間和花樣比往日都多了一倍不止。書桌上所有的筆墨被他一臂掃下,飄起的宣紙半飄半落在身邊,夜裏他的每個字清晰可聞:“蘇采,這是樁你情我願的交易,你雖開了頭但以後就由不得你做主!”


    天外一道雷響,嘩啦啦的雨水傾盆而下,衝刷著這個安靜又混亂的夜晚。難耐地蜷縮起的手被他扣在十指裏,入骨的緊。緊閉的眼角忽然湧出了淚水,為什麽心和皺起來樣的難過,明明是我自己選的路。


    “既然事已至此,就不由你隨意舍棄我。”半沉半浮裏有一道聲音似從遙遠的天外而來渺渺傳來:“你怕我?”那人輕笑一聲:“你怕我?那你為何還執意買回我?”


    “因為,本殿從未見過你這樣一隻會說話的……”


    “姐姐,天下所有最好的都給你了,這不重要,隻要你是我的就可以了。”


    驚雷驟然炸在頭頂,我霍地睜開眼,貫徹天地的閃電將書房照得恍如白晝。小塌上隻有我一個人,身上蓋了件熟悉的道袍,天河宛似被人連底翻了過來,磅礴大雨從九霄衝下,雷聲一道連著一道。額角突突跳得厲害,頭和裂開了一樣,不覺抓緊了道袍。心悸始終難以平複,這才想到沈蓮橋哪裏去了?每次雙修一般都是我很早就醒轉過來,此我非常不解,有次被丟到床上時我問了,他吻著我唇角模糊道:“唔,因為我比較累。”


    我反駁道:“明明是我被你折騰不輕好吧?”


    他撐起身凝視我一會,懶洋洋半側著道:“那今晚你來動。”


    “……”


    這回他怎麽先起身了?驚動在白玉京上空的天雷讓我越來越不安,透過窗眼影影綽綽見到正殿通明的燈火。這麽晚了,那裏在做什麽?我忽然想起道士提起,他的小師妹今天回來了,這時也快子時了……


    我一把掀開道袍,心浮氣躁在屋子裏來回飄了幾趟,終於丟掉它穿牆過壁在瀑布似的大雨中飛了過去。雨水穿過我的身子,我與激起的雨霧幾近化為一體,幽幽地浮在簷下。


    正殿裏果然是沈蓮橋和他的小師妹清容,不過二人衣冠尚算的上整齊,好吧小師妹很整齊而沈蓮橋則一副才起床的慵懶。他說:“你雖是這皇朝國師但朝代更迭乃天命所為,這皇帝小子要死你如何插得了手?”


    “師兄,陛下興道抑佛,更弘我鏡閣道法,於師門有害無益。若是陛下駕崩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清容正冠道氅,一派風塵仆仆,激動道:“如果我們能請陛下將鏡閣立為國教,師父定然歡喜,閣主之位便理所當然是你的了。”


    “閣主自然是我的,可我用不著靠這凡人皇帝。”沈蓮橋淡淡道。


    清容失聲叫道:“師兄!你我為修道之人,當仁濟天下!你被那妖女迷失了心性已忘記我們修行的初衷了麽?”


    “清容,迷失心性的人是誰你自己不清楚麽?”沈蓮橋走近她麵前,低低道:“師妹,收手吧,為時不晚。”


    血色瞬間從她臉上褪去,她道:“師兄,我不明白你說什麽。”隨後她冷傲的眸子軟了下來,哀婉求道:“師兄,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陛下過不了今晚麽?”


    陛下?那不就是曾經的晏王……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天穹,光堂得我看不見眼前的人,阿晏要死了……


    在我沒回過神時我已衝進了正殿,在清容的驚怒斥責中抓住沈蓮橋的袖子:“救他!”


    第23章 第二十三卦


    “救誰?”道士的眼睛依舊倦倦地半睜著,可在一道道的電光中我像看見了那長密睫毛下一閃而過的精光。


    指節屈得發白,一刹的猶豫後我道:“當今的皇帝陛下。”


    “為什麽?”出聲詢問的人不是道士而是一旁疑惑的清容,我一直看著神情寡淡的道士,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他不用問也知道。清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道士一眼,放低了聲音又氣又急道:“師兄,你竟然連這些事都告訴她了?”


    “好。”他的右手摸過我的臉頰,冷冰冰得沒有一絲溫度,他親昵地在我額頭輕輕落了一吻:“你求的我怎會不答應呢?”他籠著霧似的話語蜻蜓點水地掠過我的耳邊:“誰讓我欠了你的呢?”


    我的心,反而更不安了……


    阿晏重傷這一消息被內廷掩藏得很密實,除了貼身的侍官和國師清容外並無一人知曉,連個禦醫都沒有請。常理下,一國之君出了如此大的事,上京內外定在一刻之間被京師戍衛得和隻蚊子都飛不進的鐵桶一樣。可我們出去行走在白玉京街頭時沒有見到一個整裝肅容的士兵,偌大的白玉京安靜地沉睡在雷雨交加的夜幕下,除了嘩啦啦的雨水和翻滾在雲層裏的雷聲,連我們的腳步聲都聽不到。沈蓮橋與清容乘著幻化出的靈獸拉著的竹車行風走水,一瞬十裏,眨眼到了巍峨的皇城門口。


    “你別跟來了。”清容下車前冷冷淡淡地對我道,見我抱著沈蓮橋的袖子不放惱怒道:“這皇宮是人間帝王居所,帝王紫氣對於你這小小靈鬼,頃刻間就能讓你灰飛煙滅。你要是想死就盡管跟著。”


    “沒事,讓她跟著。”一直靠在車廂一角貌似熟睡的沈蓮橋突然道,他輕輕拉開袖子上我的手,從背後抽了把紫竹傘來:“她的命和她的臉皮一樣,厚的很。”


    “……”我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聽完他的話,清容的臉色變得怪異,著急得火燒火燎的她反倒止步在了車邊:“師兄,她既然跟了你,即便隻是個靈鬼,也不是可隨意輕賤的。”她看我的眼神依舊是厭惡不喜歡,可神情是斬釘截鐵的堅定:“師兄,你怎能罔顧她的性命呢?”


    “師妹不信?”沈蓮橋撐起三尺來寬的紫竹傘麵,籠在我頭頂,他懶懶道:“你看看就明白了,她在這個地方比我們還來得如魚得水。”


    他話音未落,突然將我摟近了身前,涔涔的冷香不提放地竄入懷中。一些畫麵不經意地滑過眼前,幸好是夜間瞧不見我紅得作燒的臉。在被清容的言語驚訝到的我來不及害羞,腰上一股猛力,我和個皮球一樣被沈蓮橋甩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向了赤金銅門。


    銅門我自然是碰不到的,但在穿過它時我仿佛看到一層柔軟而祥和的紫光緩緩濾過了我的發梢、肩膀和整個身體……沒有不適、沒有抗拒,在陽世半年、地府六百年後,我重新回到了這裏,傾城樓閣、殿宇如林,白玉京和我第一眼見到它時別無二般……這才是真正的白玉京,人間的天上宮闕。


    沈蓮橋說的不錯,在這裏我遠比在別處來得自在,但這不能改變他隨之進來後我不搭理他,板著臉一人隨在時不時覷我一眼的清容身後飄著。這無怪她,這皇宮中布下的術力陣法在我生前也曾聽過一二,這世間多辛秘,術士之流雖未光明正大地登臨在皇朝的台麵上,但背後從建國起皇室總與那些遊走在明暗邊界的秘術家族們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帝都台就是這些聯係共同締結的結果。


    “做鬼做久了,以後活過來會不會連人都不會做了?”鬆閑著步子的道士在我四下打量著這些熟悉的宮室時湊到了身側,紫雲片兒的傘遮住了沙沙穿梭過我的雨水。從我求他救阿晏時,他就變得不太正常,現在這樣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說得我就更不自在了。平時我覺著自己對他的喜怒揣測得還是挺準的,沈蓮橋這道士說起來心思複雜多變,但好在他麵對我時高不高興一目了然,高興了與我說說故事、摸摸小手;不高興了連個眼神都懶得遞給我,直接把背對著我。若不小心是我惹到了他,飄過去順一順他宛如碧溪的流發,抱一抱哄一哄,不到半天總能緩下來顏色的。當然了,如果那天不是有求於他,我就懶得去哄他了,愛咋樣咋樣,晚上難伺候就算了,白天還要眼巴巴地跟著誰受得了啊。所以,沈蓮橋最愛說的話就是,蘇采,你真是個小人。


    我智商正常,記憶清晰,剛剛他丟我出去我可沒忘記。心裏本就因阿晏的事上下顛簸著,這一出後我就更煩躁了。


    “你求我救他,有沒有想過他值不值得救?”


    我拐向深宮的身子一頓,遠處朱廊下的紅燈籠晃蕩在來來去去的宮人頭頂,風雨如晦間紅豔得詭異。我轉過臉,那些紅火的光暖不了我的眼梢眉角,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我道:“不清楚的事情最好不要妄下論斷。”我瞧著前方步履匆匆的清容背影:“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不隻是戲文裏的台詞,在這個地方尤其得是。”我說這話的表情是學我父親的,我的相貌隨我母親偏於南方人的溫和,在很長時間的實踐過程中我終於證明我這張俗稱“娃娃臉”的臉蛋實在難以達到威嚇別人的效果。


    “他自身不具備做帝王的品質,帝王所要承擔的命運他承擔不起。就和這把傘一樣……”他仿若沒有聽見我的話,仍舊不緊不慢地邊走邊說:“這樣大的雨它可以承受,若是再大一些,”他的步子隨前方停止的清容而止住,他手一鬆,薄薄的紫竹傘立刻被風卷走,一瞬間殘綠敗紅的廊外庭院間多了幾片破爛不堪的紙片,卷在淤泥中漸漸看不見了。


    “沒人能救得了他”沈蓮橋話很輕,卻有著不容一絲反駁的篤定,他的身影在電閃雷鳴下喪失了真實感,隨時都會扯散在風雨中一樣:“他走了弑君謀逆這條路,求了他不該求的東西,隻有死。”


    那一刻,出塵如仙的沈蓮橋在我眼中宛如妖魔,讓人無邊的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單刷道長苦逼攻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然回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然回首並收藏單刷道長苦逼攻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