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身手若是能在左家來去自如,左家那些護院和門房自也不必活了。


    再想想她那一日的話,怕是左大小姐特意穿了丫鬟的衣物就為了跑來見他一麵,因此而不能久留。


    若她是左家的大小姐,左悉左央會說出那些話替她代為遮掩倒也正常。


    畢竟世家女子多的還是要清譽的,左家的大小姐與他孤男寡女同行幾日這般消息傳出去,她的名聲一定會受損。


    一葉障目,葉裕衣搖了搖頭,心中失笑自己竟也會有這樣的一日。


    “黃黃,你,”左雲裳先開了口,她眯了眯眼抬頭看向一旁的左粟,“怎麽會在這裏?是不是我三哥他欺負你了?”


    自家的哥哥每個性子如何,她自然最是了解。


    大哥左廷與她年齡差最大,早幾年就離了府,她隻記得大哥性情溫和剛正,最是讓人放心。


    二哥左初溫文爾雅長她幾歲,稍稍成熟些,一般就算有什麽事情也喜歡陰著來。


    三哥左粟隻比她大了一歲,雖跟她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但左府子嗣不豐,三伯對她視如己出,三哥也與她一道長大,這手足之情便是與親兄妹也沒什麽區別了。


    家裏這三位兄長中,也就是三哥與她性情最為相似,一貫愛惹事。


    小時候他們二人臭味相投,常常是有什麽壞事都一起幹,出了事一起挨打。也就是這兩年三哥年紀漸長課業繁重,才漸漸不與她一道找貓逗狗了。


    左粟一臉委屈的,“你說什麽呢?三哥我是那等人嗎?這麽長的日子沒見,你怎麽上來就冤枉人。”


    葉裕衣看著小姑娘皺起眉頭,氣鼓鼓的像個小炮仗一樣瞪著比她高了一頭的少年,“那這日頭你不在學堂跑來香苑幹什麽?你認識他嗎?你知道他是誰嗎?”


    她回過頭又將他渾身上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那目光讓他想起東宮西苑養著的一隻白虎,白虎生下小虎崽時總是在有人靠近時這般警覺又滿懷擔憂的一遍遍看著自己的幼崽。


    他心中忽然有一個角落軟了下去。


    左雲裳從他袖口上看到了一點灰色的牆灰,她看了看葉裕衣身後的灰色牆壁。


    心下便越發肯定自己猜的沒錯,左粟一定是又在欺負人了。


    太子殿下最是愛潔,平日裏有一身的臭毛病,就是什麽都沒幹也要早中晚換上三身衣物,怎麽可能會自己去蹭牆。


    怕不是剛才左粟動了手。


    左粟結結巴巴的現編理由,“我,我,我今天夫子生病了。我早些下學,隨便回家轉轉。然後偶然遇到了他。隻是跟他聊了一聊。對,就是這樣。”


    他瞪了的看了一眼葉裕衣,聲音凶狠略帶威脅,“喂,你說話啊,是這樣沒錯對吧?”


    左雲裳猛地一腳踩在了左粟的腳上。


    左粟吃痛往後退了一步,單腿蹦躂了幾下,不可置信的怒吼道:“左雲裳你做什麽?不就是一個小白臉嗎?你昏了頭了是不是?連自己親哥都下狠手?”


    “他不是什麽小白臉,他有名字的。”左雲裳展顏一笑,“他叫黃黃,我親自收的小弟,除了我誰都不能欺負。三哥你也不行。”


    葉裕衣神色一冷,“我不叫黃黃,也不是你的小弟謝謝。”


    第14章


    左粟幹笑了幾聲,“原來如此。”


    遠遠的傳來一聲怒吼,“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左雲裳和左粟二人聽著這聲音俱是麵色一僵,他們驚慌失措的對視了一眼,上一秒還趾高氣昂的左雲裳也迅速蔫了下去。


    葉裕衣在一旁幽幽道:“左老爺來了。”


    左粟抬頭看著氣勢洶洶的來人麵色發苦,“好了,這一下來了兩個左老爺。雲娘,這下你跟我都有好果子吃了。”


    左家的二位老爺陰沉著臉,麵色一個比一個不好看,一看就是很想給他們兄妹兩個不少好果子。


    左雲裳並不太想跟左粟有難同當,她將鍋甩給了左粟,“我今天看天氣好出來在園子裏隨便轉了轉,結果看到三哥翹課欺負人。爹,三伯,你們快管管他。”


    葉裕衣跟左央對視一眼,太子殿下神色冷淡,也看不出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左央想著關於太子殿下的種種傳聞又素來熟知自家熊孩子的本性,難免心中一慌。


    “雲娘,你不好好呆在自己的房裏敷藥,女孩子家怎麽整日裏到處瞎逛。”


    不說左粟,就算左雲裳,除了自家人。他還沒見過同齡有哪個孩子能喜歡她……城中討厭自家寶貝閨女的貴女們不少見,不討厭的才少見。


    自家寶貝閨女的本事,他一向是相信的。


    左裕就遠沒有這般左央溫柔了,他一腳踹在左粟身上,“臭小子,青天白日的你不去學堂又翹課欺負人。我和夫子可教過你欺負別人?”


    最重要的是你欺負誰不好你欺負太子。


    左粟被踹的身子一歪,“爹你不能光聽雲娘的一麵之詞。她就會瞎講。”


    左雲裳開始瞎講,“三哥說今天夫子病了,還說想欺負誰就欺負誰。”


    左裕聞言更加生氣,“你就這麽咒你的恩師?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來人,去給我拿竹鞭,你現在就給我跪到祠堂去,六十鞭一鞭都不能少。”


    左粟驚呆了,“這小白臉才是你親兒子吧。我要告訴我娘你在外麵養外室子!”


    他轉過頭上上下下的看葉裕衣,仿佛要從葉裕衣的臉上看出一點‘外室子’的證據。


    左裕讓當即賞了左粟一巴掌,“我今天非得抽死你這個孽障不可!”


    左央連忙伸手拉開左裕和左粟,想出聲勸阻,卻又將湧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猶豫著瞥了一眼葉裕衣,他想起自己在葉裕衣剛醒來時言之鑿鑿敷衍他的話,什麽找到他時隻有他一人,周圍沒有其他人,一眼都未曾見過還有個姑娘。


    葉裕衣見了左雲裳,他當日的謊言不攻自破,眼下也算是欺瞞於儲君。


    好了,這下在場的人算是都得罪了太子殿下。


    左雲裳聞言麵露驚色,素日裏她跟左粟沒少做混賬事,左粟是男孩子又是兄長,所以多半是他挨打。


    但若是次次都是六十鞭的打法,左粟能活到現在,那非得是鋼筋鐵骨金剛不壞之身才對。


    左粟怒視罪魁禍首,“你說,我哪裏欺負你了!”


    這罪魁禍首站在一旁倒是渾然與他無關一般,青衫上印著斑駁的樹影,立在那裏便是一派風姿俊秀。


    他瞥了一眼左央和左裕,二人俱是知曉他身份的,此時觸及他的目光都是心頭一顫。


    “欺負倒是談不上。”


    左粟精神一振,他感激的看了一眼葉裕衣,“爹,你聽到沒有?人家都說了我沒有欺辱他!”


    “不過是冒犯罷了。”


    左粟聞聲大怒就要發作,左裕想也不想的捂住了他的嘴,“當著我的麵還敢放肆,今天這六十鞭你挨定了。”


    左雲裳站在葉裕衣身側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道:“給大哥一個麵子,饒了他這六十鞭吧。”


    葉裕衣讓她扯得衣襟一歪,他用餘光掃了她一眼,試圖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拽出來。


    “黃黃,你大人有大量。”她難得軟下聲音好聲好氣的像個小姑娘那樣說話,聲音嬌滴滴的,“他冒犯你,我替他給你賠個不是。”


    葉裕衣聽著耳邊小姑娘軟軟的聲音,感覺耳後一熱,皺眉低聲說道:“你鬆手。”


    難道她就不怕被左央看見嗎?


    光天化日之下跟外男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左雲裳勾起唇角,“你答應我,我就鬆手。”


    他抿了抿唇,不情願道:“我答應你。”


    她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那邊左粟左裕左央已經鬧成了一團,左粟梗著脖子跟左裕硬剛,左裕氣得要抽他,左央拚命拉架。


    葉裕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開口打斷了三人,“隻是冒犯而已,我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會為此生氣。左老爺如此責罰令郎倒令我汗顏。”


    左裕驚疑不定,“當真並未生氣?”


    方才那樣子可不像是不生氣啊。


    葉裕衣淡淡掃了一眼左雲裳,頷首道:“自然。”


    左裕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


    左雲裳趁著左央左裕的注意力都在葉裕衣身上,湊到左粟身邊小聲說道:“三哥,快點跟黃黃道歉再道個謝。”


    左粟沒想到自己竟能逃過一劫,他麵對葉裕衣隻覺十分別扭。


    他想破頭也想不通這個小白臉到底為什麽要替他說話,更是想不通自己的親爹為什麽會為了一個小白臉這樣大動幹戈。


    不就是一個隨便從路邊撿回來的人嗎?


    但不管怎麽說,這小白臉今天對他堪稱以德報怨,的確是很夠意思。


    他側身目光閃躲的對葉裕衣說道:“今日多謝你,這個人情我記著。但我說過的事情是不會改的!”


    這左三郎跟他說過什麽事來著?


    葉裕衣想了想,大概是讓他離自己的妹妹遠一點,不[なつめ獨]要靠近左家的女眷,妄想攀龍附鳳。


    方才嘴裏更是一口一個小白臉。


    葉裕衣用餘光瞧了瞧難得安生下來的‘小鳳凰’,冷淡道:“放心,我絕無此意。”


    兩個家長各自把自己的熊孩子領了回去,左雲裳臨走時趁人不注意將一隻藏在懷裏的東西塞進了葉裕衣的手裏,沒來及再多說些什麽。


    她被按回了自己的小院裏老老實實聽了左央一下午苦口婆心的教導,臨到晚上睡覺才把恨鐵不成鋼的左央送走。


    “完了,”左雲裳攤在床上,“聽我爹地意思,我這一次說不定會被關上大半年的時間。連院門都不能出。不過真是奇怪,我爹去了便也就算了,怎麽我三叔都去了。消息傳得這麽快,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們的。”


    葉裕衣身份不同尋常,左央會在景苑留幾個人暗中看著倒也正常,得了消息自然會趕過去護著葉裕衣。


    但三叔來的也那麽快肯定是另外有人告狀。


    丹朱撇了撇嘴,“還能有誰,自然是表小姐那邊。我看見有個人躲在山石後麵,那裙子和花樣我一眼就看出來是表小姐身邊的雪怡。丫鬟都在她當時肯定也在。雪穎的娘老子都在三老爺院子裏當差,除了她還有誰會那麽多嘴多舌。”


    左雲裳從床上一骨碌的爬起來,“你是說她當時看到左粟欺負人了?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丹朱搖頭,“哪敢,那會兒老爺可盯著你呢。”


    葉裕衣待人走了後才拿出那個左雲裳塞給他的小包。


    這是個藕色的荷包,塞得鼓鼓囊囊的,繡樣十分精巧。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手裏的荷包,像是拿著一個巨大的燙手山藥。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荷包裏是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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