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貴妃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柔和, 眼中盛滿甜蜜, 身上那些狠毒的刺都消失了,“我有孩子了。”


    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自己地腹部, 像是一個尋常地母親那樣跟自己的姐妹興奮又激動的分享自己的喜悅, “我入宮這麽多年,現在終於有了一個自己的孩子。你就要做小姨了,咱們寧府也總算有了個自己的皇子。”


    寧韶的目光落在貴妃的肚子上,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高興的笑道:“姐姐,陛下知道嗎?姑母那裏知道嗎?這可真是個大喜事。他們若是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壞了。”


    貴妃笑盈盈道:“陛下還不知道,我這幾日都沒往熙祥宮去。我誰都沒講,第一個就跟你講了。”


    熙祥宮, 宮女跪在簾後繪聲繪色的學著話, “我入宮這麽多年,現在終於有了一個自己的孩子。你就要做小姨了, 咱們寧府也總算有了個自己的皇子。”


    坐在桌邊的女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自己膝頭的黑貓, 麵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眼中卻劃過一線譏嘲。


    她輕聲重複了一遍,“咱們寧府也總算有了個自己的皇子?——她倒是會想。”


    簾後的宮女深深的將頭貼在地麵上, 抬都不敢抬一下。


    一縷又一縷的白煙從精巧華貴的香爐鏤空花紋中緩緩逸出,煙霧在空中升騰,觸及遍飾金鳳的衣擺終是消於無形。


    她摟住黑貓抱在懷中,起身向外走去,宮人連忙殷勤的上前掀開簾子。


    “鶴塵今日還沒來嗎?”


    跪在地上的宮女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太後身邊最為得臉的女官汪栗上前, 揚起笑容回答道:“回主子的話,晗王殿下方才差人送來了口信,說是跟孫公子有約,晚些再來。”


    太後搖了搖頭,麵上終於有了點笑意,“這孩子。”


    薛寸將匣子送來時親口跟葉裕衣保證,“這玩意沒有十天半個月,別說小孩子,就是一般的大人也絕對打不開。”


    “打開了!打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終於打開啦,哈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喜形於色的蹦了起來,她在殿中快步走來走去,腳步輕快,像隻快活飛舞的小鳥。


    葉裕衣看著地上已經被完全打開的木匣又抬頭看了一眼高興的不停走來走去的左雲裳,眼中情緒複雜。


    左雲裳果然不能與尋常人相提並論,這姑娘全心投入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聰明的過分。


    隻是可惜這份聰明向來很少用在正路上。


    他本打算靠著這東西讓她心甘情願多留些日子,結果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小玩意放在左雲裳手上竟沒撐過三日。


    她笑盈盈的喊了他一聲,“殿下,我解開了!”


    他點了點頭,神色冷淡,半點都沒有被她的喜悅所感染。


    左雲裳在殿中走了一圈,她回到木匣旁,跪坐在地上俯下身從木匣的最後一個機關層中拿出自己的戰利品。


    那是一朵藍寶石雕琢成的花,開的冷豔又精致,因著匠人出色的技藝美的十分奪目。


    葉裕衣見怪不怪的收回目光,他覺得有些好笑。


    果真是哄孩子的東西,廢了那麽多的功夫才打開的匣子竟隻放了這麽個東西。


    太子殿下從小是長在富貴堆中,見慣了稀世珍寶,自然看不上這樣的小玩意。


    左雲裳捧著寶石花低頭細細看了兩眼,便起身向他走來,水藍色的寶石花在她如玉一般白皙細嫩的手中閃閃發光。


    她伸手將花獻寶一般捧到他麵前,“殿下,送給你。”


    ‘不要’兩個字湧到嘴邊,卻在她澄澈歡喜的目光中停在了舌尖。


    他耳後一熱,麵色冷淡道:“當真給我?你花了那麽多的功夫才得來的,怎麽,你是不喜歡它嗎?”


    左雲裳展顏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當然喜歡啊。我花了那麽多的功夫才打開這個匣子,這可是我的戰利品。快把手伸出來。”


    他聽話的伸出一隻手,手掌寬大,五指修長,她兩隻手捧著藍色的寶石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心,又把他的手指往上按了按,讓他拿穩那朵花。


    質地堅硬的花瓣上似乎還留著一點她的餘溫,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那朵廉價的花,“你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把喜歡的東西給我?”


    左雲裳在他對麵坐著,兩隻手撐在桌子上捧著臉頰,脖子伸長湊向他,幾乎要跟他臉貼臉。


    葉裕衣被她的靠近嚇得微微睜大了眼睛,冷酷陰沉的氣質煙消雲散,顯得有點傻乎乎的。


    左雲裳的目光在他臉上放肆的掃來掃去,挑了挑眉梢,“殿下收到這個很高興嗎?是害羞了嗎?”


    葉裕衣試圖擺出冷酷的神色反駁她,“你在說什麽?”


    隻是這質問實在是有些底氣不足。


    “喜歡的話就坦白說喜歡嘛,高興的話也要告訴我。坦誠的說一句‘我很喜歡你送我的東西’不是難事。”


    左雲裳笑容變得更加燦爛,如夏日午後最明亮的烈陽,澄澈的雙眸倒映出他的麵容,“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送我那些東西。收到你的禮物我很高興,所以把這個送給你。我現在身邊都是你送給我的東西,總不好再把你送我的物件再送給你。隻有這個雖然也是你送的,但至少是我努力取出來的,算是借花獻佛。”


    少年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似乎仍是她記憶中所熟悉的那副高高在上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樣。


    隻是,左雲裳從他眼中找到了一點藏不住的光芒,目光下移,她的目光落在他曾被她所稱讚過‘不點而朱’的嘴唇上。


    他的唇角抿得很緊,上一世她知道他做出這種表情時是在生氣,這一世卻發現他這樣的表情不一定代表他在生氣,至少表明他在緊張。


    左雲裳低頭笑了一聲。


    重新來一次,她發現很多事情都與她前世所認為的不同。


    太子未必討厭她,貴妃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他沉默了一會兒,垂眸看著手心中的藍寶石花,“我很高興。”


    比得到這朵寶石花更讓他高興的是她對他所說的話。


    左小姐很會惹人生氣,她也太懂去哄他人開心。


    左雲裳笑得眉眼彎彎,“這就好。”


    這一日左小姐走得沒什麽留戀,解開了那個匣子之後,她一掃之前離去時的萬般不舍,離去的腳步輕快極了。


    葉裕衣看著她迅速離開的背影,心道果真他對她的吸引力遠不如那個木匣子,不,別說木匣子,隻怕連那個小木馬都不及。


    武安見人都走沒影了,葉裕衣仍望著左小姐離去的方向發呆,不禁有些為自家主子酸楚。


    “殿下,過幾日您當真要這麽就讓左小姐離開?”


    葉裕衣的神色一沉,眸中飛快地滑過一些晦暗不明的東西。


    武安不甘道:“殿下,朝中群臣您都握在了掌中,宮中後妃您也處理的遊刃有餘。這麽多年小的跟著您從沒見您為什麽猶豫過,天下之物也從沒有您想要卻得不到。您那麽多的謀略手段,若拿出一二在左小姐身上,怎麽可能留不住她?”


    葉裕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斥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沒分寸的東西,下去!”


    武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趴在地上退了出去。


    他侍候太子多年自然看得出太子何時是當真動了氣,可他一樣也能看得出太子對那位左小姐分明眼中仍有情意。


    直到他立在殿門外,仍想不通,明明太子對那位左小姐有情意,卻仍要送她離開。


    葉裕衣撫摸著堅硬又脆弱的藍寶石花瓣,苦笑了一聲,“一諾千金,怎能食言而肥。”


    殿中傳來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聲,“況且,情這種東西又怎麽是可以用手段得到的。”


    燕潭每逢夏日,湖麵上便會開出各色的蓮花,小湖的四周更是生滿了各色的奇花異草與樹木。


    隻是這地方到底偏僻,湖水又深,自修成後一年都少不得出幾條人命。加之四周草木旺盛幽靜得令人害怕,孤身一人前來總有些讓人膽戰心驚,以至於景色雖好,卻鮮有人至。


    一人□□著上身從湖中遊上來,月光照亮了他的上半身,起伏的肌肉線條還裹著一層水光,一道陳舊的暗褐色傷口從左肩的肩胛處一直劃到右胸下。


    看到這具身體甚至會讓感覺到凶悍,那絕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所能有的,


    他一走上岸就像是將一條死魚甩上案板一樣將懷中的東西扔在了一旁。


    那個‘東西’被摔在地上,一翻身就趴在地上吐了起來。


    她的衣裙濕透了貼在身上,長發淩亂的披在胸前身後,沾著水珠的麵頰白皙得幾乎透明,麵容之豔,仿佛自水中生出的妖鬼。


    徐琛撿起一件自己散落的官服砸在了她的身上,替她擋住了旁人窺視的目光。


    他瞪了一眼幾個幾乎眼珠子都要粘在左雲裳身上的士兵,一腳踹過去,“看你媽啊看,沒看過女人是不是?再看眼珠子給你挖出來,給老子滾出去等著!”


    第49章


    靈玉蹲在左雲裳身邊, 心疼的拿著帕子替她擦拭臉上的水跡。


    “左小姐, 你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左雲裳吐了幾口水這才感覺好了一些,她搖了搖頭, 安撫性的對著靈玉笑了一下。


    “我沒事。”


    隻是小姑娘麵容白的嚇人, 一雙手也冷冰冰的,連嘴唇都沒了顏色。


    靈玉摸了摸左雲裳的頭頂,決定等會一定要讓太醫來看看才行, 少不得再喝上幾貼驅寒藥。


    徐琛收回目光,往身上穿著盔甲,“大半夜的往燕潭跑,這種事情也隻有左小姐能做的出來。左小姐投湖自盡還挺會挑時候,怎麽是怕白日裏旁人會攪了自盡的雅興嗎?”


    男人高挑得出奇, 身體魁梧卻難得沒有一點贅肉, 光是站在那裏就讓幾個小宮女忍不住偷偷摸摸的頻頻偷看,看得口幹舌燥, 麵上發熱。


    宮中行走的多是連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監, 她們何曾見過這樣粗野魁梧的男人。


    左雲裳擰了擰自己濕透了的長發,她坐起身抖開徐琛砸給她的衣袍披在肩頭,仰頭看了一眼徐琛, “我來燕潭又不是故意來投水,剛才我上湖是有坐船的。”【公/眾/號:xnttaa】


    徐琛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他生得凶惡,這般看人時似乎眼中都有殺氣。


    哪怕是軍中的士兵多半都畏懼他,鮮有敢與他對視的人。


    隻是眼前的人不但敢跟他對視, 而且對他一點畏懼都看不出來。


    左雲裳忍氣吞聲,認真的為自己辯解道:“湖上的蓮花生得好,我伸手想摘一朵,結果不小心掉下了小舟。這一次你救了我的性命,謝謝你。你有什麽願望嗎?”


    她又不是專門跑來燕潭投湖的,讓徐琛說的她好像專門來這裏就是為了尋死。


    誰知道泛舟采花了那麽多次,這一次會遇上一朵極為堅韌的花,硬生生讓她把自己拔得掉進了湖裏。


    她又擰了擰自己往下滴水的袖子,心中怨念,要不是這一身衣服吸了水壓在身上,她自己都能遊上岸,費不著丟這麽大個人。


    這老男人怎麽比太子還凶啊,真討厭。


    “我對你為什麽會掉下去一點想知道的興趣都沒有。希望你下一次想投湖換個地方,不要在東宮鬧。否則你的屍首還得我來收。我可不想下水去撈一具泡腫了的屍體,”徐琛無動於衷的看了她一眼,頓了頓,“我有什麽願望?難道我說了,左小姐都能替我實現嗎?”


    左雲裳搖了搖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什麽仙人,怎麽可能所有的願望都能視線。”


    “那你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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