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人類。


    想到以前的事,蒼極忽然落下淚來。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他想要將仇人斬殺幹淨,卻力不從心,痛苦不堪之下變成那個樣子,變成了怪物,卻始終是勢單力薄。


    他想起聽到的那句話。


    沒人會喜歡一個怪物。他那麽可怖,身世不堪,說是人不是人,說他是魔也不是魔,真身又是那副模樣,怎麽會有人喜歡他?


    如果……如果真的知道他是什麽樣子,恐怕身邊最後一個人也會離他而去吧。


    更別提靠近他。


    蒼極狠狠的握拳,利刃般的尖爪將手掌割出一道道白痕。


    他好恨。恨他身世不堪,恨他母親因此鬱鬱而終,恨他失去了那麽多。


    原本不是這樣的。原本……原本一切都很好。


    蒼極再也忍不住,蹲下了身子,蜷縮成一團,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


    卻始終沒發出哭聲。


    雨勢未停,雲清清推開了金曦的房門。


    金曦正坐在床上回憶雲清清教給她的那些東西,聽見房門響,打了個噴嚏,從床上蹦下來喊:“青雲,你來啦!”


    雖說有靈根的人要比普通人身強體壯,但是金曦畢竟剛學會引氣入體,被雨淋了這麽久,難免會不舒服。


    雲清清摸摸金曦的頭,用靈力把金曦身體裏的寒氣都驅散。


    金曦覺得身上暖洋洋的,原本有些昏沉的頭也好多了。她舒服的閉上眼睛,說:“青雲你在幫我嗎?”


    “是啊,我在幫你。”等金曦身體沒問題了,雲清清才鬆開手,她說,“打坐吧,好好穩固下新學到的東西。”


    金曦乖巧的點點頭,回到床上打坐。


    雲清清就坐在金曦身邊,看著她修煉。


    雖說金曦天賦好,但畢竟是第一次修煉,她並不能太熟練的將周圍靈氣化為己用。


    雲清清看著金曦慢吞吞的進度,輕輕的歎息一聲。


    可惜現在她隻是個雜役,渾身上下隻有一件羽衣和兩界鏡,根本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要是放在以前,大可以給金曦很多法器和寶貝,靈石丹藥取之不盡。


    算了,沒外力輔助也有好處,沒有外力輔助的修煉,根基打的更結實,將來修行路上的阻礙也少。


    雲清清想起她那個師姐,修為停在築基,那麽多年都沒有存進的靈珠。


    靈珠的父母是天門宗的恩人,所以她去到天門宗之後,受到了天門宗的優待,她選了宗主當師父,門內靈石丹藥,大多數都給了靈珠。


    靈珠手裏有丹藥,她偷懶不聽宗主的話,不願意老老實實打基礎,吃丹藥吃出來個築基期修為。


    後來果然因為基礎不穩而不得寸進。


    真是活該。雲清清翻個白眼,築基期修士也就百十來年的命,也不知道靈珠後來找到了什麽靈丹妙藥,能讓她成為老祖,活到現在。


    第22章


    想來當初天門宗還是個落魄小宗門的時候,就能用丹藥靈石把靈珠硬給砸成築基。後來天門宗崛起了,想找辦法再增加靈珠的修為,肯定不難。


    修真界真麽大,什麽稀奇古怪的秘術神方都有,區區一個提升修為的辦法而已,想找的話容易的很。


    雲清清不再想靈珠,轉而想起消失的雜役。


    雜役死了那麽多,等明天雨停了,成丹派的人絕對會發現。


    到時候追查下來,會不會查到蒼極身上?


    雲清清看著窗外的雨,心道幸虧夜裏下了大雨,這雨下上一夜,肯定能將留下的氣息和痕跡都衝幹淨。


    成丹派沒有高階修士,也沒有能尋人的法子,想要追究也有心無力。


    再說,就憑成丹派對雜役的態度,雲清清覺得,成丹派還真不一定想細查那些雜役是怎麽死的。


    至於正道盟……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雲清清可太清楚正道盟的德行。


    山上的雜役死了一茬換了一茬他們都沒發現,可想而知正道盟要麽是管理鬆懈,要麽就是和成丹派一樣,不把雜役放在心上。


    無論是什麽,那群雜役消失的真相都不會被發現。


    就算是發現了那群雜役死的有問題,恐怕也不會追查到蒼極身上。


    雲清清看了眼金曦,見金曦修煉平緩,沒什麽不對,便將神識籠罩在金曦四周。


    這樣金曦要是有什麽事,雲清清會第一時間發現。


    已經很晚了,雲清清深呼吸一口氣,自從來到崇山上,她可過得太刺激了。


    現在雲清清身心俱疲,閉目打坐冥想,內心漸漸安靜下來。


    打坐不過幾個時辰,天邊出現魚肚白。


    日光出來的時候,最後一絲烏雲散盡,崇山上又恢複了晴天。


    金曦神清氣爽的睜開眼,從床上蹦下來。


    此時雲清清早就醒了,她說:“走吧,去找點東西吃。”


    昨天折騰來折騰去,雲清清吃的東西早就消化完了。今天得再去一趟廚房,看看能不能弄來吃的東西。


    金曦“嗯”了一聲,笑著挽住雲清清的胳膊。


    兩人推開門,就見蒼極在外麵站著。


    蒼極手裏拎著個食盒,仔細一看,這食盒還是雲清清第一天來崇山上時,從廚房裏順手牽羊拿走的食盒。


    那次在河邊吃了飯之後,雲清清就沒把食盒拿回去,沒想到讓蒼極拿著了。


    蒼極把食盒往前遞了遞:“青雲,給你吃。”


    “你去過廚房了?”雲清清問他。


    蒼極點點頭:“我睡不著,就趁天還早去了趟廚房。那時候廚房的人忙,沒注意我,我就拿了東西來吃。”


    既然已經有東西吃了,雲清清就不再出門。她讓蒼極進來,幾個人在房裏坐好,打開了食盒。


    金曦有些怕蒼極,她一直躲在雲清清身邊,雲清清安撫的拍拍金曦的腦袋。


    食盒被打開,裏麵是豐盛的早餐。


    蒼極將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掀起床單放在床板上。


    幾個人安靜的吃著東西,吃完早飯後,雲清清帶著金曦和蒼極出去找地方修煉。


    兩界鏡沒找到,成丹派的雜役自然不會被召回去。雲清清樂的清閑,她帶著蒼極和金曦,找了個靈氣豐盈的地方修煉。


    金曦已經入門,接下來她自己修行就好。雲清清專心教給蒼極功法。


    這裏沒有能記載功法的東西,蒼極也不認字,雲清清隻能一點一點,盡量清楚明白的給蒼極講那些功法是什麽意思。


    幸虧金曦和蒼極都很聰明,基本上雲清清說過一遍的東西,他們就能記下來,否則別說一天,就是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什麽進度。


    教會蒼極,雲清清坐到一塊平滑的石頭上,看著兩個正在用功修煉的年輕人,輕輕出了一口氣。


    雖說十年時間不會讓蒼極和金曦成為大能,但他們兩個天賦好又聰明,十年下來,肯定能夠築基。


    築基期修士,再有雲清清在後麵指點,想要打聽到鎮壓雲清清的神器在哪裏還不難。


    雲清清閉上眼睛,和蒼極金曦一起修煉。


    *****


    成丹派,何順的大徒弟慌慌張張的進門:“師父,不好了!剛才百寶閣弟子來報,說是雜役的賣身契都毀了,那些雜役都死了!”


    何順正在寫給各大門派的禮單,聽他徒弟說這個,何順抬起頭,神情疲憊:“又是你小師弟幹的?你把他給我叫來!”


    大徒弟連忙解釋:“不是小師弟!師父,小師弟還在被關著,沒您允許,他出不來。”


    聽說不是小徒弟,何順放下心,擺擺手道:“那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幾個雜役而已,死就死了。再買幾個來就行了。”


    大徒弟一臉糾結:“可是師父……這次死的人太多了。十二三個人都沒了,而且……而且……”


    “而且?”何順最煩大徒弟這幅優柔寡斷的樣子,他停下手,“而且什麽?別支支吾吾的!直接說!”


    “而且,徒兒去查看賣身契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大徒弟從懷裏拿出一張賣身契,遞給何順。


    何順接過去,看了一眼,差點沒反應過來。


    那賣身契上沒有名字,隻畫著畫像,畫像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


    在女孩子的畫像下,“築基”兩個字正在閃閃發光。


    那是畫像上女孩子的修為。


    當了幾十年掌門,修為還停留在築基初期的何順盯著那兩個字,手一抖差點把賣身契給撕了。


    他揉揉眼睛,看看這的確是賣身契,再看看上麵寫著的築基期修為,不可置信的問:“這是誰?”


    大徒弟小聲說:“是咱們門內的雜役。”


    “門內的雜役?”何順抖抖賣身契,“門內雜役,會有築基期修為?”


    大徒弟不說話了,何順沒心情再寫禮單,站起身來回走了兩趟,說:“去把人都我找來!”


    成丹派發生了什麽事,雲清清不知道。但是天黑以後,雲清清帶著金曦和蒼極回去時,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


    原本在附近隨處可見的雜役都不知道去了哪裏,雲清清回到院內,就見吳硫在院子裏站著。


    吳硫手裏拿著個畫像,看盡雲清清進來,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幾次,咬咬牙,擠出來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


    “回來了?”吳硫盡量溫和的說,“幹什麽去了?”


    雲清清看他這樣就知道沒好事,但這裏是正道盟的地盤,不好太放肆,便回答:“管事。我聽您的吩咐,去找鏡子了。”


    吳硫幹笑:“鏡子啊,鏡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現在跟我走,去見見掌門。”


    雲清清挑眉,語氣未變:“見掌門?管事,我一個小雜役,怎麽就要去見掌門?掌門要是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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