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昏暗的燈光仿佛在他眼中投下迷離的陰影。


    甚至像是有些......溫柔......


    衛珈頓時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她怎麽會覺得他溫柔?!大概是灰色的眼睛給了她這種錯覺——


    “想什麽?”


    赫沉垂眸,聲音低啞,目光落在麵前紅潤的唇上,片刻後抬眸看向她的雙眼。


    昏暗的光線的確會使人放鬆防備——衛珈覺得他們現在靠得有點近,於是趕緊轉頭微微退開,心裏想著既然來了就好好將音樂劇看完。


    雖然並不知道原因,但是的確是因為他,她才能在劇院現場看到這台音樂劇,而不是僅僅在全息投影裏,這一點必須承認,確實要謝謝他。


    隻是遺憾不會再有實現那個生日願望的機會。


    差一點。


    赫沉麵色毫無波瀾,然而一隻手卻在黑暗裏微微攥緊。


    他轉過頭眼神淡漠地盯著舞台,然而那根本沒辦法吸引他分毫。


    此刻,赫沉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要控製不住伸出手,然後扣住她的下頜重重地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當按頭小分隊啊!


    抱歉今天晚了點哈哈哈哈(心虛)


    第32章 叫他的名字


    當一個生命體有了意識,就不可避免的會有欲/望。


    仿生人從來認定自己是生命體, 大多數人為了證明這一點, 會使自己追求欲望,不管是身體上的, 還是精神上的,權力、地位、金錢或其他。


    赫沉卻自始至終對這種觀點與行徑冷眼旁觀。


    人類心中時時刻刻充斥著各種欲,但他們卻沒強大到能夠克製這種欲望,反而被吞噬, 最後將自己毀滅。


    所以仿生人應該是更理智且冷靜的存在。


    但就在剛才, 他差點失控了。


    這不是他應該有的反應, 即便對這個人類女人有任何的興趣, 也應該在他的控製內。


    坐在旁邊的衛珈沒有察覺異樣, 她專心看著舞台上,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這台音樂劇這麽多年來被無數演員演繹過, 連她都跟父親一起看過三個版本的全息投影錄像,但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現在再看,她心裏總有一種遊離在劇目本身之外的難過。


    衛珈看著舞台上那個推著輪椅慢慢往前走的女演員出神。


    輪椅上空空如也,再也沒有那個年邁的老父親。過了片刻, 舞台周圍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隻剩舞台中央的女人頭頂還剩一束朦朧白光投射而下, 她恍然往前走了兩步,燈光隨之移動,顯現原本已經隱沒在黑暗裏的輪椅。


    上麵正坐著一個老人。


    她不敢置信地上前,最後神情動容地坐在地上, 頭枕上老人的腿。


    整個安靜而空曠的劇院大廳裏,忽然響起沒有任何配樂的、簡單的哼唱旋律。輪椅上的老人斷斷續續地哼著,低頭慈愛地輕撫女兒的頭頂。


    衛珈鼻尖一酸,眼眶猛地竄上熱意,眼淚猝不及防漫出眼眶。


    她趕緊悄悄低頭,想讓頭發滑下來擋住臉然後抬手抹一抹眼角,沒想到一低頭眼淚直接落在衣擺上。


    衛珈右手手指飛快滑過眼睛然後若無其事地抬起頭。


    就這麽一個細小的動作,赫沉應該沒看見吧......


    她不想在他麵前露出軟弱的一麵。


    舞台上燈光已經一齊驟然亮起,趴著的女人驚醒過來,發現哼唱幼時歌謠的父親不過是個夢。


    衛珈忍著心裏的難過,眨了眨眼不希望自己再哭出來。


    她沒注意到身側男人繃得緊緊的下頜線和緊抿的唇角。


    最後音樂劇緩緩落幕時,衛珈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看到這個,總是不由自主聯想到自己和父親。


    她甚至沒有等到父親年邁安度晚年,自己跟父親一同去散步的情形。


    “走了。”赫沉站起身,說完朝出口邁開步子。


    衛珈趕緊跟上去,落在他身後幾步時還抬手又飛快抹了抹眼睛和臉側,生怕留下了什麽哭過的痕跡。


    走在前麵的男人盯著走廊某塊光潔的裝飾牆,上麵清晰照出他身後女人的小動作。


    胡亂抹了抹臉,放下手又若無其事地跟在後麵。


    赫沉收回目光,踏進電梯。


    “喬易呢?不等他嗎?”她抬眸問。


    “他在樓下等。”他目光掠過她微微泛著粉紅的眼角。


    白皙脆弱的皮膚隨便掉幾滴眼淚就留下痕跡,看上去多了幾分楚楚可憐似的意味。赫沉手指動了動,最後移開目光。


    衛珈走進電梯。


    電梯門是鏡麵的,合攏後就像一麵鏡子能照清楚電梯裏所有人的神態,眼下隻有她跟赫沉兩個人,隻會更加一覽無餘。


    她隻是無意中抬眼,結果正好看見他正盯著鏡中的自己。


    衛珈一愣。


    赫沉麵無表情,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兩人在“鏡子”裏對視,衛珈覺得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她本來不該是心虛的那個,然而卻下意識先一步別開眼。


    好在隻是從二樓到一樓,門很快打開。走出去後衛珈就看見了等在一邊的喬易。


    “車就停在外麵。”他看著麵前兩人笑了笑。


    三個人往外走,兩排站在門口的侍者遺憾這幾位重要客人不需要人服侍因此沒能大獻殷勤,此刻隻好笑得格外燦爛。


    “今天謝謝你帶上我。”


    赫沉一挑眉,側首垂眸看她,接著又聽她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會對音樂劇感興趣。”


    真實意圖他不說她就懶得猜了,反正看一場音樂劇並沒有什麽損失。


    他當然對音樂劇不感興趣。


    “喬易推薦的。”


    “指揮官平時工作繁忙,用這個休息精神很不錯。”喬易接話接得無比順暢。


    比起休息精神,衛珈竟然覺得赫沉更像一台整天高速運轉的機器,勞逸結合什麽的……總覺得有點違和。


    這麽有的沒的胡亂想了想,她忽然覺得有點餓了。


    剛才看音樂劇時,手邊隻有水和一些點心,她隻在中途喝了點水,現在胃裏突然泛起饑餓感。


    前麵不遠處站著個女人,她手裏牽著個五六歲大的人類小男孩,小男孩手裏拿著一個巨大蓬鬆的棉花糖。


    白白的一團,看著很漂亮。


    衛珈並不喜歡這些甜食,但是大概是因為餓了的緣故,所以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


    那個女人像是注意到了衛珈的眼神,看她一眼又匆匆低頭,牽著孩子的那隻手緊了緊。


    衛珈見狀莫名覺得有些疑惑,她怎麽看起來這麽緊張?


    “想吃?”察覺到身旁人的目光,赫沉瞥了那對母子一眼淡淡問。


    她看得有這麽明顯嗎?思緒被打斷,衛珈心裏嘀咕兩句,覺得有些尷尬,搖搖頭:“沒有。”


    他側頭問喬易:“幾點了?”


    “六點零三分。”


    衛珈又忍不住看向那對母子,但這次卻不是因為棉花糖,而是因為她剛才心裏下意識冒出的警惕。


    女人彎下腰,好像是笑著對小男孩說了什麽,隻是笑容有些勉強,然後小男孩高高興興地咬了一大口,棉花糖被撕開白色棉絮狀的長長一條。


    這時候他們已經離得很近了,快要擦肩而過。


    這時衛珈不僅看到女人額角密布的冷汗,她微微顫抖的手,還有白色棉花糖內裏隱隱約約透出的黑色......


    電光石火間,女人迅速抓出那個黑色的東西,然後放在嘴邊就要去咬那個垂落的短鏈。


    “赫沉!”衛珈下意識驚呼一聲想要提醒他,來不及反應,直接喊了名字。


    她話音未落,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消音後的槍響。


    下一秒,女人身形一僵,然後往後直直癱倒下去。


    衛珈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忽然襲來一股重重的力道,高大的男人將她往懷裏一扣,然後一側身抬起握著槍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又是幾聲槍響,然後是廣場上人們的尖叫。


    衛珈眼前是赫沉一絲不苟的襯衣、製服與大衣的領口還有領帶,灰色與濃重的黑涇渭分明地排列。


    她大腦像死機了一樣,來不及消化麵臨的突發狀況。


    好像過了很久,但好像又隻是片刻。


    “指揮官,東南北三個方向共七人,全部擊斃。”


    衛珈靠在男人懷裏,他手臂攬在她腰上,力道重得有些疼,額角則碰到了他大衣領口的那枚勳章上,冷冷的帶著涼意滲進皮膚。


    心髒劇烈且快速地跳動著。


    擊斃?


    她想退後兩步,赫沉微微皺眉,本來下意識想伸手繼續扣住她不讓她看,但很快又鬆開了手。


    衛珈僵硬地退出他懷裏,慢慢轉身環顧四周。


    周圍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具屍體,他們手裏都握著槍和其他的武器,但是很顯然並沒來得及發揮作用。他們身上的傷口都不大,顯然是精準的一擊致命。而那些人身後,則站著一排衛兵。


    不知道這些衛兵是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的,衛珈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擔心實在是多餘了,萬無一失的保險恐怕才是赫沉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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