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已蔓入五髒六腑,除去她昏迷耽擱的兩日,如今也隻剩大約三日壽命。


    其二,她失憶了。


    “……也不是完全沒有了過去記憶。”大巫醫壽越斟酌著措辭,努力想要委婉一些,“夫人的記憶似乎有幾分錯亂,我覺得如果好好休養……”


    壽越說到這便立刻住了口。


    誰都知道,這位夫人恐怕再也沒有“好好休養”的時日了。


    鬆濺陰把玩著手中剛從遠方運來的九階妖獸的妖核,神色不明:“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如今這般,很奇怪?”


    壽越搖搖頭:“魔尊大人關心夫人身體,這很正常。”


    得了吧,這才不正常!


    而此刻,已經升級為魔宮眾人口中‘夫人’的盛鳴瑤正悠哉悠哉躺在床上,盤算著如何利用最後的時日再折騰魔尊一把。


    順便,盛鳴瑤也想看看鬆濺陰究竟能忍到幾時才來見她。


    “夫人可要吃點東西?”新派來的侍女細聲細氣道,“近日魔宮來了個新廚子……”


    大家都是修魔的,平日裏喝點酒也就罷了,誰會正兒八經地吃那些人間的精致食物呢?


    新來的侍女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該羨慕這位‘夫人’,還是該可憐她。


    躺在床上的盛鳴瑤可半點不覺得自己可憐,狹長的桃花眼輕輕一掃,忽然開口:“能否勞煩您幫我拿些辣椒回來?”


    辣椒?


    新來的侍女立即應下了,雖然心中疑惑,也不多問。


    盛鳴瑤歪在榻上輕輕一笑,喉嚨發緊,一低頭,竟是又咳出了一口血。


    ……


    一切的一切都被呈在了鬆濺陰的案頭。


    可笑的是,他幾乎都不敢去翻閱那薄薄幾張紙,更遑論去親自探望。


    近鄉情怯,人亦如此。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鬆濺陰一直沒有來。


    直到第四日的晚間,魔尊大人終於姍姍來遲。


    他沒有叫任何人,隻一個人沉默且無聲息站在了盛鳴瑤所處宮殿的前院。


    他是魔尊,實力強悍,在斂去一身魔氣後,自然沒有人能發現他。


    千算萬算,鬆濺陰也沒猜到,盛鳴瑤與旁人不同,她並非以靈氣觀人,而是以情緒。


    比如此時,盛鳴瑤敏銳地感受到門外前院的情緒有一股很強烈的情緒。


    它似乎想要靠近,卻又立在了原地。


    早在那一日流慘案後,盛鳴瑤便發現,自己察覺他人情緒的能力越來越強,但她也想不出頭緒,隻能將此歸結於回光返照的一種。


    “您今日還要辣椒嗎?”


    盛鳴瑤眨眨眼:“要。”


    侍女一笑,竟覺得這位夫人此時有幾分可愛:“奴這就給您端上來。”


    她行了一禮後轉身出門,一轉頭直麵撞上佇在前院又窺不清神色的魔尊大人,侍女立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


    也不知這位大人怎麽想的,明明都到了,也不進屋子裏來。


    鬆濺陰撩起眼皮,抬手布下了一個隔音陣,啞聲問道:“她……”


    一個字說出口後,剩下的話竟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侍女倒也機靈:“夫人這幾日還好,雖然記憶時有混亂,但情緒總是平穩。”


    鬆濺陰默了默,又問:“你手裏,是人界的東西?”


    “是辣椒。”侍女道,“夫人似乎很喜歡——也不是很喜歡。”她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


    鬆濺陰靜立在原地,沒有動。


    見此,侍女小心翼翼道:“第一次夫人吃的時候,表情分明是十分痛苦的。但縱使如此,她仍是頓頓都要一碗辣椒,小人攔不下,隻能給夫人端上。”


    鬆濺陰看似仍毫無波動,實則心中像是被成千上萬的魔蟲啃噬,細細密密的傷痕,乍看難見,細觀之下,卻是千瘡百孔。


    總是傲慢自負的魔尊垂下眼睛,語氣平靜:“你吃過嗎?”


    魔族侍女一愣,才反應過來魔尊大人這是在問她話。


    平日裏連瞧都瞧不見的魔尊,此時竟然在和她說話。


    侍女心下愈發激動,她細細描述道:“小人在夫人用完後偷偷嚐過,一開始不覺有異,後來忽而舌苔開始變麻,而後便是‘辛辣’滋味,多吃幾根後,腹中仿佛火燒,難受至極。”


    你看,這味道,就連一個小小的魔宮侍女也不喜歡。


    鬆濺陰跟著侍女進了外間,徑直拿過了一旁裝著辣椒的碗,又揮了揮手,宮殿裏的魔族守衛悄無聲息的退下。


    盛鳴瑤原本吃得歡快,隻見一隻節骨分明的手捏著個金紋紅繡碗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這個碗第一次出現時,盛鳴瑤就覺得莫名的喜歡,囑咐侍女餐餐都用。侍女自然不會在這些小事情上為難。


    於是每次用飯時,盛鳴瑤都會看見這異常精致堪比後世x宮博物館收藏的紅碗裏,放著十分接地氣的紅辣椒。


    你別說,看久了還真挺配。


    短短一瞬,身體反應快過腦子,盛鳴瑤已經笑吟吟地抬起頭來:“謝謝你啦。”


    鬆濺陰見她如此,心中更是說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盛鳴瑤早就不這麽對他笑了。


    說來也是奇怪,自己分明想著生完孩子後,就將盛鳴瑤處理掉,但現在孩子沒有了,自己反倒對這個女人愈加上心了。


    “你愛吃辣?”


    眼前女子被問得一愣,下意識搖頭,而後又開始點頭。


    鬆濺陰直白道:“你不愛吃辣。”他分明記得之前人界廚師做過一道辣菜,盛鳴瑤隻吃了一口,便吐了出來。


    真奇怪,分明是以往半點不在意的東西,此刻卻栩栩如生的刻印在鬆濺陰的腦中。


    卻不妨這句話像是打破了什麽壁壘,原本還很正常的盛鳴瑤忽而開始喃喃自語。


    “我不愛吃辣……我不愛吃辣……”


    “不是的!我很愛吃辣!”


    麵前金紅色的碗被盛鳴瑤一把搶過,抱在了懷中活像是什麽珍寶。


    盛鳴瑤端著一碗辣椒,不停的往嘴裏塞,明明嗆得直咳嗽,但還是笑著。


    她過於豔麗逼人的麵孔,甚至露出了一個小姑娘才會有的燦若朝陽的笑容。


    “我所愛之人曾說過,他中意的那個女子,最愛吃辣了!”


    “他那麽愛我,我一定是最愛吃辣的!”


    一瞬間,鬆濺陰隻覺得自己是個無知覺的稻草人,被立在來荒野上,四麵八方的風聲就是明槍暗箭。


    而他,早已千瘡百孔。


    第8章 不放她離開


    要是被盛鳴瑤知道這一切,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怎麽說呢?她確實不愛吃辣椒,這次也確實是有意為之。


    然而整件事完全沒有鬆濺陰腦補的那麽誇張。原本盛鳴瑤第一日吃辣椒時,確實不適應,但到後來,隱隱約約居然有點爽?


    盛鳴瑤:都要死了還委屈自己什麽!


    於是她當機立斷每餐來一份小辣椒,其實也就看著恐怖,她也沒真吃多少。


    隻不過鬆濺陰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他情緒起伏實在太大,大到外間的所有人都跪倒在了地上。


    隻是這股威壓,仍是小心翼翼地繞開了盛鳴瑤。


    之前是因為孩子,如今是因為什麽,倒也不知。


    本著做戲要做全套的想法,盛鳴瑤蹙眉看了眼鬆濺陰:“呀,你是誰?”


    “你別過來!我喜歡的人很愛吃醋,要是他看到你會不高興的!”


    鬆濺陰喉嚨發澀,強行壓抑著自己洶湧而來的情緒:“他不在,不會生氣的。”


    “哼,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


    盛鳴瑤眼珠子轉了轉,瞧著活潑極了:“我憑什麽相信你?除非你能說出他的名字。”


    “……鬆柏。”鬆濺陰狼狽地躲開了盛鳴瑤的視線,低低道,“他叫鬆柏。”


    小姑娘低低哼了一聲,似是相信了他,卻又不與他說話。半晌才偷偷看他一眼,轉而又別過臉去,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就在鬆濺陰想要開口時,麵前的盛鳴瑤忽而又換了一幅神情。


    原本的小女兒情態消失,變成了一幅羞澀又端莊的笑意。


    她看向鬆濺陰,似是有幾分驚訝:“貴人是來找鬆柏的嗎?”


    饒是經曆豐富如鬆濺陰此時也愣了一下,他馬上意識到是盛鳴瑤的識海又發生了混亂——這個認知讓他心中一痛,幾乎來不及做什麽反應。


    “我去找人給你倒茶。”盛鳴瑤道,“紅——”


    “不必了,我馬上就會離開。”


    鬆濺陰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眼神卻半點舍不得從盛鳴瑤身上挪開:“你和他關係好嗎?”


    “當然。”盛鳴瑤頗為奇怪地打量了他幾眼,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幸福,“他這次出門,還說要給我帶糖葫蘆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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