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濺陰做慣了萬人之上的魔界至尊,因而一時間竟是忽略了此時的情形。


    這裏可是在人間幻境,他和蒼柏本是同輩,完全沒有誰能高高在上地給另一方下達如此無禮的要求。


    鬆濺陰說完後也沒意識到不對,他不管蒼柏是否同意,直接拂袖離去。


    做足了一個掌權者的威風。


    被他拋下的蒼柏立在原地未動,良久後,一個黑色的影子無聲地從側門進入,跪在了他的身前:“屬下見過蒼公子。”


    “嗯。”


    蒼柏斂去了之前麵對鬆濺陰時刻意擺出的無害微笑,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他的臉被屋簷下的陰影遮蔽,讓人看不清神色,“不知你家主人,恢複的如何?”


    這偌大的城主府,可不止鬆濺陰一個主人。


    黑衣人一板一眼地回到:“主人托我帶話,說恢複的情況很好,公子不必擔憂。”


    蒼柏點點頭,伸手覆在了牆側的花紋處,那上麵雕刻著鬆家的族徽。


    “去吧,一切依照計劃行事。”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黑衣人立刻消失不見,像是一陣風,無影無蹤。


    蒼柏也不在意,摩挲了一會兒腕上的佛珠,走出了屋外,仰起頭淡淡一笑。


    這個時候的蒼柏,半點也沒有在盛鳴瑤麵前乖巧活潑,也不似之前與鬆濺陰針鋒相對時的綿裏藏針。他的一切表現都從容不迫,無懈可擊,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控棋人。


    蒼柏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出現了某種程度上的空缺,但他唯獨將一件事記得十分情緒,那是一件最重要的事——


    [帶盛鳴瑤離開她不喜歡的地方。]


    ===


    每每與蒼柏對話,似乎都已鬆濺陰的失敗告終。


    這個妖族小白臉,實在太知道如何氣人了。


    那日的交談後,鬆濺陰被蒼柏氣得在房中憋了幾日,終於忍不住決定去明府走一趟。


    當鬆濺陰再次見到盛鳴瑤時,她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小小的院子裏曬太陽。


    院落雖小,倒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滋味,鬆濺陰看得心中柔軟,連陰沉不定的麵色都舒緩了幾分。


    他揮退了身後眾人,輕輕開口喚道:“阿瑤。”


    ……您怎麽又來了?


    盛鳴瑤原本正合著眼,享受這難得悠閑的時刻,乍一聽見鬆濺陰的聲音,頓時心髒猛地一跳,渾身寒毛倒立。


    若非提前便感受到了陌生氣息的靠近,盛鳴瑤說不定會會被他嚇得直接尖叫出聲。


    “鬆大公子?”盛鳴瑤從軟椅上起身,見鬆濺陰還要上前,立即後退了一步,“身後這間小屋子是我的閨房,鬆大公子還請留步。”


    在鬆家三番五次催促婚事後,明府對盛鳴瑤的待遇明顯提高了許多,這幾日送來的飯菜都不見重樣,精致又可口,變著花樣折騰。


    其餘的瑣事更是精細至極。光是盛鳴瑤堅持不願意換一個住處,就惹得管事們操碎了心,尤其是在鬆府幾次耳提麵命之後,恨不得將盛鳴瑤所住的破敗小院落用金銀珠寶堆砌,再建一遍才好。


    鬆濺陰見盛鳴瑤如此防備自己,也沒有執意上前,心中酸澀。


    何曾幾時,阿瑤還會依偎在他懷中,彼此打趣玩笑,卻不曾想如今竟會落到如今冷淡似陌路人的局麵。


    不過越是這樣,反倒越勾起了鬆濺陰的好勝心。


    前一世,他能讓失去記憶的盛鳴瑤完全變成了任由他塗抹的白紙,肆意在上麵塗抹獨屬於他的印記,將她打造成了自己最愛的模樣——


    那麽這一世,同樣可以。


    將如斯美人打造成自己最愛的模樣,光是想想,都令人心馳神往。


    “你放心,我隻是來看看你,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鬆濺陰終究是上前一步,逼近了盛鳴瑤,他身上濃烈的麝香味強勢侵占了周遭的空氣,這樣馥鬱霸道的氣味令盛鳴瑤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這家夥眸色沉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鬼主意。


    “鬆大公子。”


    盛鳴瑤再次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盡量緩和了聲線。


    她知道此時激怒鬆濺陰實在是下下之選,垂下眼眸,擺出了一幅大家小姐的模樣:“你不該靠得這麽近。”


    “縱使你我有婚約在身,可我如今到底未入你鬆家的門,你今日行為,恐怕不妥。”


    鬆濺陰倒是沒有再次向前,他順手從左側抽出了一把藤椅,坐在上麵,用手抵住下巴,目光掠過盛鳴瑤精致的臉龐,似笑非笑地感慨道:“你這話說的有趣。”


    “你我即將結為夫妻,夫妻本是一體,我今日前來看看我的未婚妻,又有何不妥?”


    盛鳴瑤煩透他理所當然的模樣,她模仿著之前在鬆濺陰麵前做戲時的情緒,蹙眉抗拒道:“你如今看也看了,又要如何?”


    若不是被這家夥打擾,今日本是非常悠閑舒適的一天。


    今早的太陽並不猛烈,還有幾分陰涼,原本應該是非常讓人心情舒暢的一日,卻偏偏迎來了這個家夥。


    盛鳴瑤仰頭,斂去了眼中的不耐,心思百轉,開始思考起了鬆濺陰來到這裏的目的。


    在之前蒼柏給她帶糖葫蘆的那一日,盛鳴瑤就與他做出了約定,在大婚當日,蒼柏會與鬆家的二少爺聯手,破壞婚禮。


    聽起來,狗血又刺激。


    盛鳴瑤自然不會反對這一決定,她唯獨擔心另外一件事。


    “我曾將華翠閣的一個女子帶走,當日是問鬆濺陰要了一間房屋安置。這幾日都被困在院中,到是沒機會去看看她過得如何。”


    蒼柏了然一笑,拂去了袖子上的褶皺,徐徐開口:“我這次前來,也是為了此事。”


    他攤開手掌,掌中赫然是一枚紫色的絹布花。


    “她來找過你,可惜被門房喝退了。我當日恰巧路過,問了緣故之後,便代你收下了這朵絹花。”


    “想來,如今那姑娘已經出了錦遼城,大概是往風涼城的方向去了。”


    聽蒼柏如此說,盛鳴瑤懸著的心頓時放下許多。


    就算鬆濺陰再厲害,如今在幻境中的身份也隻是“鬆大公子”罷了。


    縱使能在錦遼城中作威作福,可換一個地方,他就沒這麽大的勢力了。


    既然確定了錦沅已經離開,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牽連旁人,盛鳴瑤更是放鬆了許多。


    說實在的,若是蒼柏不出現,盛鳴瑤原本的想法是直接找機會動手,並且在動手前,服下劇毒。


    反正身處幻境,死了就當提前脫離罷了。


    成功了,她可以算作泄憤。


    即便失敗了,她也可以在醒來後,直接將幻境之事報告給長老們——不過,這也可能會導致她春煉失敗,無家可歸。


    但現在,蒼柏的出現,給她提供了另一條路。


    盛鳴瑤心思百轉,也不過是短短一瞬。在想清楚自己的決定後,她再一次將目光落在了鬆濺陰身上。


    這人既然有了之前的記憶,那麽他對於自己的執著,除去那淺薄的愛恨外,無非是不甘心罷了。


    “阿瑤。”


    就在盛鳴瑤心思百轉間,鬆濺陰低低地喚了一聲她的小名,語氣輕柔的像是在歎息:“不要對我這麽冷淡。”


    盛鳴瑤拿定了主意,也不再開口,臉上掛著客套疏離的笑,再次後退一步,徹底拉開了與鬆濺陰的距離。


    鬆濺陰見她不說話,以為是默認,鬆了口氣後,更是放緩了語氣:“你也別叫我鬆大公子,叫我……叫我小樹吧。”


    小樹?


    盛鳴瑤垂下的臉上神情扭曲了片刻,這人還好意思再讓自己叫他小樹?


    鬆濺陰的臉皮實在厚到讓人歎為觀止。


    不過既然他願意演,那麽盛鳴瑤就陪他在演一場戲。


    “小樹?”盛鳴瑤自言自語道,“這名字好熟悉,就像是曾經聽到過一樣。”


    鬆濺陰驀地抬起頭,覆在荊棘上的手驟然收緊,哪怕被刺得鮮血淋漓也似毫無所覺。


    “你……你想起什麽了?”生怕打擾到盛鳴瑤的思緒,鬆濺陰的語氣輕柔得像是要飄散在風中。


    “我想起了……想起了曾經在梧州時,與蒼柏一起種過一棵樹。”盛鳴瑤撩起耳邊碎發,憶起往昔時,笑得溫柔恬靜,“那段日子,可真是太美好了。”


    一刀又一刀,準確無誤地紮在了鬆濺陰的心頭。


    “你嫁給我,也會很美好。”鬆濺陰輕柔的語調似是一首江南細雨在風中歎息,很容易讓心軟的女子生出憐愛,“我們會有一個很溫馨的家,會有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會得到塵世間的幸福。”


    “——所有你不喜歡的東西,我會讓他們全部消失在你眼前。”


    若真能做到如他說的這般,那最該消失的,就是他鬆濺陰本人。


    盛鳴瑤眉梢微揚,心中譏誚。


    見鬆濺陰短暫地沉溺在了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盛鳴瑤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翻了個扮演,又溫聲說道:“時候不早了,鬆大公子請回吧。”


    仍是鬆濺陰最愛的溫婉模樣,可惜說出來的話語竟是如此不留情麵。


    這般大起大落的情緒,饒是鬆濺陰也難以承受,他僵硬地扯起嘴角:“罷了,我今日前來,隻是想對你說一句話。”


    “——這一次,我沒有來晚。”


    [——你為什麽,不早點來?]


    這句質問已成為一句用骨血鐫刻在鬆濺陰心頭的魔咒,無時無刻不讓他痛徹心扉。


    盛鳴瑤怔然,同樣想到了當日的情形。


    沒想到,這句話居然給鬆濺陰帶來了這麽大的影響,以至於讓他至今念念不忘。


    不過……


    “你確實沒有來晚。”盛鳴瑤微微揚起頭,露出了尖尖的下頜,嘴角上揚,溫柔地吐出了這世上最惡毒的話語。


    既然鬆濺陰對這句話記憶猶新,那麽她不介意讓這根刺紮得更深一些。


    “可是,我不得不說,鬆大公子每次都來得很不合時宜。”


    ……


    ……


    鬆濺陰被盛鳴瑤的軟刀子氣得幾乎要心梗,直到回府,他心中的煩躁仍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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