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蒼柏漫不經心地想到,憑借聽覺,他望向了煙火升起的方向,也隻看到一片虛無的混沌。


    他看不見黑夜中的焰火。


    但他能看見盛鳴瑤。


    第104章 你是月亮


    說句實話, 盛鳴瑤一點也不怕。


    她非但不怕, 對著這樣的蒼柏, 還有一點想笑。


    於是蒼柏就見被他威脅的女子平靜到像是半點也沒有察覺到威脅,周身靈力都沒有因驚懼而起一絲波瀾, 出口的話語更是輕鬆愜意。


    “好啊。”


    這樣輕快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受人所迫,反倒近乎於縱容,尾音帶著些許模糊的上揚,像是早起後隨口的一聲招呼。


    饒是蒼柏也沒想到盛鳴瑤會是這樣的反應。


    明明他企圖讓她感到害怕,可她像是半點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怎樣一個嗜血可怖的人。


    “你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蒼柏聲音暗啞,手指沿著盛鳴瑤的脖子緩緩上移,像是一條嘶嘶吐信的毒蛇,“……我真的很想、很想殺了你。”


    隻要死去的人才不會背叛, 也不會逃離。


    在這一瞬間,盛鳴瑤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蒼柏的殺意。


    但她還是不怕。


    “你不是說,想看煙花嗎?”盛鳴瑤輕巧地轉移了話題, 她同樣望向了右側, 沒有被窗木遮住的天空, 渲染著大片大片的色彩。


    “蒼柏, 煙花已經開始了。”


    耳畔是焰火升空後轟然炸裂的聲音,盛鳴瑤自然地伸出手覆蓋在了蒼柏的手背上,態度隨意地仿佛麵前這人對她而言沒有一絲威脅。


    蒼柏的手背被盛鳴瑤覆蓋, 感受到不同於自己的體溫傳來,他垂下眼簾,不自覺地放輕了語氣:“那你說說, 現在的煙花,是什麽顏色的?”


    “藍色。”盛鳴瑤仰起頭,握緊了蒼柏的手腕,“很深邃的藍色。”


    蒼柏低聲笑了起來,故意貼著盛鳴瑤的耳畔道:“‘很深邃的藍色’?可是我並未見過色彩,又如何能感受到這份‘深邃的藍’?”


    “……像我們曾去過的哭魂海。藍色的煙火在空中炸裂時,就像是那些魂靈的低語,靜謐又帶著悵然。”


    或許因為仰著頭說話的緣故,盛鳴瑤的聲音變得幹澀沙啞,卻無比清晰地讓蒼柏感受到了心髒的跳動。


    一下,又一下。


    不遠處傳來了‘嘭’得一聲,這是煙花在空中綻放的聲音。


    蒼柏原本壓抑著的心情突然變好,這一出分明是蒼柏在見到盛鳴瑤與沈漓安對話後,臨時起意的刁難,可如今倒是多了幾分真切的期待。


    “還有什麽顏色?”


    蒼柏從前也知道人世間有‘煙火’這個東西,然而他隻覺得吵鬧。隻有今天,難得起了幾分興趣。


    也不知道是對事,還是對人。


    蒼柏垂下頭,愈加扣緊了盛鳴瑤的手腕。


    “還有橘色和黃色,都是極為絢爛的顏色,又墜落的很快——我覺得你應該不太喜歡這兩種顏色,因為容易顯得太過吵鬧。”


    盛鳴瑤的語氣輕快又自然,她感受到蒼柏右手愈加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也不懼怕,輕輕動了動手腕。


    其實盛鳴瑤不過是想反手扣住蒼柏的手腕,與他開個玩笑罷了。沒想到蒼柏卻像是觸碰到了滾燙的火焰,瞬間放鬆了對盛鳴瑤的禁錮,又立刻虛張聲勢地合攏了手指。


    無論蒼柏的身份到底是什麽,他永遠都不會傷害盛鳴瑤。


    也許蒼柏自己都還沒有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盛鳴瑤輕咳一聲,唇畔的笑意愈發明顯。


    “煙花墜落的太快,我來不及一個一個細說。”盛鳴瑤坐得累了,索性往後靠,直接貼在了蒼柏的胸膛上,懶洋洋地開口,“不如你說,你想看什麽顏色,我來給你形容,如何?”


    事到如今,別說‘怕’了——結合他曾經似是而非地說過‘蒼破’這個名字,盛鳴瑤早已對蒼柏的身份有所猜測。


    現在,盛鳴瑤更好奇蒼柏到底做了什麽,才讓天道如此發怒,要將他囚禁許久。


    “我要看紅色。”


    “紅色的煙火很熾熱,花團錦簇,大片大片地落下,不像是凋零的花朵,而像是永遠崩騰不息的血液。”


    盛鳴瑤一根一根地挑起了蒼柏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指,活動了一下手腕,在他猛然僵硬的神色中,又慢慢地插入了自己的手指,與他十指緊扣。


    蒼柏視線下移,不自覺地滑落到兩人緊密貼合到沒有一絲縫隙的手掌上。


    他再難掩蓋自己愉悅的心情,連原本搭在盛鳴瑤脖頸處的手都不知何時,已然放下。


    “那麽白色呢?”蒼柏輕聲問道,“白色又是什麽樣子的?”


    他的視野裏分明就是一片漆黑,但是蒼柏莫名覺得自己真正看到了一片煙火。


    “沒有白色的煙火。”盛鳴瑤十分誠實的回答道。


    蒼柏頓了頓,視線停留在主動進入了他懷中的盛鳴瑤身上,總是透露著漫不經心的尾調,染上了幾分難言的纏綿。


    “可我想知道,你眼中的白色,是什麽模樣。”


    白色是什麽樣子?


    盛鳴瑤的腦海中閃過了靈戈山巔上的蒼茫雪景,閃過了幻夢中乍現的密林,閃過了之前歲月中遇見的很多身著白衣的修仙者……


    “白色應該是最幹淨、最赤忱的模樣,在我眼中,天底下的任何一種色彩都沒有白色來的純粹。”


    若他沒有記錯,般若仙府和純戴劍宗那幾位,都愛穿白衣。


    盛鳴瑤餘光瞥見了蒼柏不知想到了什麽而越發冷冽的側臉,眉宇間劃過了一絲狡黠,尾音上揚:“所以我覺得,白色,就該和你一樣。”


    又是‘嘭’得一聲乍響,最後幾簇最盛大的煙火在空中燃起,點亮了大半邊的天空。


    這場絢爛至極的煙花燃燒盡了所有空氣,蒼柏竟是久違地感受到了呼吸不暢。


    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努力想要發出聲音,又根本發不出一語。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用‘幹淨’這樣的詞匯來形容蒼柏了。


    久到偶爾蒼柏都會模糊了記憶,也開始以為自己隻是一個深淵中犯下滔天罪孽的妖龍。


    直到他遇見盛鳴瑤。


    盛鳴瑤是不同的,正因為她太不同了,以至於讓蒼柏都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盛鳴瑤。”蒼柏又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在盛鳴瑤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忽而猛地用力將她拉向了自己,緊緊擁住了她。


    這不像是一個擁抱,更像是某種懇求。


    “你不可以背叛我。”


    感受到蒼柏激烈壓抑的情緒,盛鳴瑤沒有動。


    她輕輕用手撫著蒼柏的後背,在對方情緒終於穩定下來之後,輕巧地轉移了話題:“我都陪你看了場煙花了,你是不是也該把一切對我交代清楚了?”


    蒼柏幹淨清澈的眼眸劃過笑意,盛滿了細碎的星光。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盛鳴瑤又再次‘為難’道:“在此之前,你不該也告訴我,我在你心裏,是什麽樣子嗎?”


    窗外的煙火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喧鬧的人群仍在湧動,孩童的歡聲笑語偶爾傳來,裹挾著人世間的煙火色。


    這一切,都比不過蒼柏眼中看見的這個人。


    “你是月亮。”


    “月亮?”盛鳴瑤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她難得耍起了小孩子脾氣,固執地問道,“為什麽是月亮?既不是星星,也不是太陽?這也就算了,你說我是一陣風,在天地間無拘無束,我看啊,都比月亮好。”


    別人都會把心愛之人比作一束光之類的,蒼柏到好,直接說她是月亮。


    蒼柏又輕輕笑了起來,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盛鳴瑤的耳根後,她甚至能感受到蒼柏胸膛的震蕩,又想起他之前的威脅,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脖子。


    位置沒找準,一下次戳到了他的喉結。


    盛鳴瑤的手很快被蒼柏捉住,他嗓音變得有些許古怪地晦澀,又帶著顯而易見的沙啞。


    “因為這世間有成千上萬的星星,難以計數的風聲,也曾在傳說中,有九個被後羿射落過的太陽。”


    “春秋代序,滄海桑田,能讓所有人起了共鳴,抬起頭望而歎息,也隻有一個月亮而已。”


    蒼柏的聲音隨著話語又變得清越動聽,像是浮蒙之林那條潺潺流淌的小溪,他在盛鳴瑤的唇角落下了一個溫柔的吻,在得到了她的回應後,又湊近她的耳畔,咬住了她的耳垂,含笑的嗓音被情欲沾染,愈加令人怦然心動。。


    “所以,在我心裏,你是月亮。”


    ——而我,用一隻眼睛換取了一片可以永久擁有的月光。


    第105章 褪色


    [盛鳴瑤?我知道她, 她早死了。]


    [這位公子不知道嗎?之前村民在碎星山腳下捕獵時, 撿到過一個被野獸啃得身形破碎的女屍, 本著逝者為安的良善之心,那幾個村民就將她帶回去了葬了。]


    ……


    沈漓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片墳地的。


    晚風襲來, 夾雜著幾絲野獸的低吼,簌簌樹葉摩擦之聲像極了妖鬼的怪笑,更顯得這裏鬼氣森森。


    畢竟是無名墳地,腳下的路坑坑窪窪,在月光的照應下,沈漓安依稀見到了幾節露在外的白骨。


    這會是瑤瑤嗎?


    [——對了,聽說她就葬在碎星山北麵的那處的無名墳地裏。]


    沈漓安下意識想到了這句話,又費勁全力將這個想法趕出了腦海。


    [——你若不信, 就親自去挖挖看好了。也許你心夠誠,你的瑤瑤就會願意出來見你呢?]


    親自去挖墳地?


    不說般若仙府從來自恃清高,哪怕沈漓安還未踏入修仙一途時, 他所在的駿陽沈氏, 也是凡塵中有名有姓的大家族。


    翩翩公子如春日遠山, 風雅至極, 與這片肮髒泥濘的墓地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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