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魂魄回彈,茶茶捂著疼痛的腦殼醒來,楚餘揉了揉她的腦袋,說:“我去了。”


    茶茶:“幫我看看君飲怎麽樣了!”


    “他在哪?”


    “就在安全出口那裏!”


    楚餘比了個ok,離開了辦公室,人走到安全門處,那裏卻根本沒有君飲的身影。


    楚餘:“棘手了。”


    這可怎麽給茶茶交待?


    執行署樓頂,君飲捂著心髒,臉白如紙,汗珠一滴滴落在塵埃中。


    他魂魄的裂口更大了,仿佛要被人從內撕破。


    楚餘的鬼眼出現在天際,眼珠轉動後,看到了君飲。


    不久之後,楚餘飄落至眼前,扶住君飲:“怎麽了?”


    “我還能再堅持會兒,等茶茶來了就沒事了。”君飲推走了楚餘,“去做你的事吧。”


    楚餘:“知道了。”


    君飲看了他一眼,問:“心結解開了?”


    “解開了。”楚餘說,“以前,那些人隻是安慰我,說我那父母是該死,我做的雖然大逆不道,但也情有可原,他們沒有一個人真正安慰到我。隻有茶茶,她知道我在說什麽,我再望向火光的時候,我知道自己不孤獨,我媽媽她也不孤獨,總有人能明白我在說什麽的,也總會有人知道,我媽媽不傻,也不該死,她是勇敢的戰士,傲骨不朽。”


    君飲勉力笑了笑,輕輕推了他一下,“前行吧。”


    楚餘轉過身,給他一禮,縱身躍下高樓,消失在開滿彼岸花的深夜中。


    第50章 歎息之牆


    辦公室裏隻剩下一個黑發少年, 他就坐在辦公桌後的老板椅上,坐姿帥氣, 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 翹著二郎腿,低垂著頭,垂下的半邊長發為他的臉打上陰影。


    他睡著後, 閉上雙眼, 也掩蓋了滄桑, 很難從他的眉宇間看出他的年紀。


    一個英俊的少年, 經曆了千年歲月洗刷,少年氣不減的神奇存在。


    茶茶揉了揉鼻尖,尷尬地咳了一聲,對著茶曆鞠了個躬,“爸, 女兒不孝,或許要看到你的隱私了。”


    會是什麽呢?茶氏滅門?還是和姬嫵吵架?


    應該不會吵架,圖商跟她透露過, 茶曆給姬嫵不情不願的療傷後,如果心情不好,就會上街遊蕩, 瘋狂懲惡揚善除暴安良。


    茶曆說過, 人活久了,總會變神經質。但在茶茶心裏,茶曆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正常, 他就是人類之光的基本標準,完全沒有精神異常的跡象。


    茶茶的手指輕輕戳上了茶曆的眉心。


    微風自指尖來,輕柔的風繞著茶茶,那失重的感覺也比進入其他執行官魂魄時要舒緩,就像有人輕輕把她抱起,又輕輕放下。


    茶茶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白霧。


    天地悠悠,白霧茫茫。


    不見茶曆,也不見其他景。


    “這是什麽地方?”茶茶充滿了好奇。


    她剛要動腳,才發覺自己就站在懸崖邊,無論哪個方向,都是無盡的深淵,雲海翻滾,似驚濤駭浪。


    茶茶心砰砰跳,屏息站在這立錐之地,冷汗直冒。


    “爸……怎麽隻有你坑閨女啊?”


    你這魂夢中,為何如此陡峭危險,步步都是死路?


    就在這時,一道綁著利刃的繩索狠狠紮進茶茶腳下的陡峭薄壁上,那一端望不到盡頭。


    一根孤零零的繩索蕩漾在怒海驚濤之上,仿佛隨時會被吞沒。


    不久之後,茶茶看到了茶曆。


    少年咬著自己的馬尾,整個身子懸在那根搖晃的繩索上,晃晃悠悠突破雲海,向這塊峭壁緩行。


    “爸……”


    這是什麽時期?是執行任務?


    不……此處的風景,她莫名的熟悉,那種感覺就像已遙遠泛黃的童年被喚醒,茶茶捂住劇烈跳動的心,明白了此處是哪裏。


    無方界,歎息之牆。


    無方界,又稱無方向之境,穿越歎息之牆,就進入了神的領域。凡人進入無方界,就會在此處迷失方向,之後被遊蕩的妄鬼捉去,作為晚餐進獻給神明。


    這麽說,她腳下的就是歎息之牆?


    茶茶總在課本上看到過歎息之牆,說是神話傳說中,創世神香消玉殞前在葬身之處發出的最後歎息,而這聲歎息落雲成石,圈出了神域,也從此注定了,凡人的最高極限止步於歎息之牆。


    歎息之牆的另一側,是神域,也是一切問題的解答之處,神能為你回答所有的疑惑,它是世界來源,是萬物根源。


    茶茶小心翼翼看向身後,身後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雲海,前後的景色一模一樣,自己站立的地方就像一麵鏡子,照出兩端,呈現一模一樣的世界,如人的兩隻眼,所見之景絲毫沒有不同。


    哪裏又有牆的另一側?


    所以,凡人無法踏入神域。


    茶茶甚至迷惑了,這到底是無方界真正的歎息之牆,還是茶曆的魂夢?為何如此真實?


    茶曆終於攀爬到了咫尺之距,他抬起頭,看到茶茶,愣了好久。


    茶茶一句爸還沒叫出口,就聽茶曆恍惚道:“神女?”


    茶茶思索後,回答:“我不是。”


    “那你是神嗎?”茶曆的眼眸中滿是迷茫和疑惑,但撥開這濃濃的疑惑,深處卻是期望之光。


    茶茶道:“你想問什麽?”


    她想知道,茶曆曆經千難萬苦到達歎息之牆後,要問的問題是什麽。


    是對冥神和神女的詛咒?是有關姬嫵與他的愛情,還是那三千年一次的新娘輪回?


    命運?未來?方向?


    茶曆:“無論什麽問題,你都知道答案嗎?”


    茶茶如實回答:“你可以問問看。”


    茶曆在猶豫中,說道:“神之上,是什麽?”


    茶茶懵了,“……什麽?”


    茶曆喃喃道:“神之上,還有神,對不對?”


    茶茶倒抽一口冷氣,蹲下來,問站在飄蕩繩索上的茶曆,“為什麽會這麽問?”


    “因為我所處的世界,像在罐子裏。”茶曆說道,“我感覺到,我的一生都被一個淩駕於一切之上的力量窺視著。”


    “……那為何不說神?”


    “我們能誅神,就如殺鬼一樣,雖不輕鬆,但可以消滅。”茶曆說道,“但我感覺,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的命運被安排,我的愛也被安排,甚至這個世界的起源,都是被某個力量精心安排的。包括那些被我們誅殺的神,他們在適合的時候被殺,又在適合的時候蘇醒,彼此消耗著,無窮無盡,無人知道為什麽,但就這樣相互消耗著,就像鬥獸場上廝殺的牲畜,像被人觀賞的一台戲。”


    茶茶驚訝到無法找回語言。


    “每一次,每一次我走在街上,看到街頭巷尾的百姓,我注視著他們,就會感受到那樣一雙眼睛,從我到達不了的遠方看著我們,沒有憐憫沒有仁慈,隻是冷漠戲謔的注視。我見過神,我不認為我殺的神中,有這樣淩駕眾界的眼睛,那雙眼睛的來源,要在眾神之上。”


    “這樣的問題,你能回答嗎?我們的命運,是早已被設計好的嗎?是誰的消遣嗎?我的愛,我的感受,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又是誰讓我有這樣的發現,這樣的疑問?如果他真的存在,那麽,那些神,也是他的棋子嗎?咒神的詛咒也是他授意的嗎?神的誅滅冥界的誕生,人的輪回,他到底在觀察什麽?都是為了什麽?”


    茶茶回答不出。


    茶曆似乎也沒有認出她是誰。


    茶茶在失神中,喃喃叫了聲:“爸爸……”


    茶曆微愣,茶茶的那聲爸爸,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麽。


    “……對了,新娘?”茶曆腳下的繩索蕩漾的幅度小了許多,逐漸平穩,他的語氣也慢慢平穩下來,說道,“我曾經在我的靈魂深處,聽到過昔日冥神和神女的對話。下一個新娘即將誕生,她很重要,她會解答我的疑惑,讓我看到過去和未來。”


    茶茶恍惚了會兒:“真的嗎?”


    茶曆問:“我該去哪裏找到她?”


    茶茶:“你找她做什麽?”


    “這個孩子由我撫養,我不想讓她成為我。”茶曆語氣漸漸失落,“我既想讓她明白一切,又想讓她蒙在罐子裏,像那些普通人一樣長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合格的父親,但我可以試一試。我不願意她孤零零長大……”


    茶茶的腦海裏,忽然撞進來了一段記憶。


    那是她出生後,第一眼看到的世界。


    蒼涼孤獨,看不見臉的高大身影將她放進河流,輕輕推走。


    那雙手無處不完美,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她沒有生父生母。”茶茶忽然開口說道,“你是她的父親,她會順著弱水流向河流的末端,等待撫養她的人。”


    “無父無母,她又從何處來?”茶曆問。


    茶茶的表情忽然變得玩味起來,她一笑,笑容像個反派,“我也想知道了。”


    眾神之神,把神和人都當作消遣,一直在觀察安排這場戲的,神上之神。


    或許,真的存在。


    茶茶伸出手,拉住茶曆的衣角,抬頭看著他。


    “爸爸,謝謝你好好將我養大。”茶茶說,“我這次,隻想與你說這句話,你永遠是我爸。”


    茶曆在長久的愣神中,終於看清了茶茶的臉。


    “茶茶?”


    一瞬間,白霧散開,腳下的歎息之牆也消失不見了。


    “我想起來了!”茶曆墨綠色的眼睛眨了眨,“大家的力量忽然被削減了許多,之後就……陷入了沉睡。”


    “力量忽然削減?”


    “對!大家體內冥神的力量,就像是被突然蓋上了蓋子,熄了火。”茶曆如此說道,“等一下,我馬上就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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