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關注著院試放榜之人的就是柔妍公主,她還特地簡裝,拉著金庭看皇榜。


    “怎麽是他?!”金庭少有失神的時候,等到說出了之後,就閉口不言。


    “怎麽了?”


    金庭是做生意人,不欲讓其他人圍觀,拉著公主到了馬車上,才說道,“這頭名馮文錚,我認得。”


    “那不是很好嗎?”柔妍說完了之後就說道,“難道是你的仇人?”


    “不是。”金庭看著柔妍公主的模樣,說道,“他曾經喊我一聲妹夫。”


    柔妍公主不算是個聰明人,眼睛迷茫了一會兒,才弄清楚金庭在說什麽,她幾乎要跳了起來,“他怎麽到了京都?”


    別說是柔妍公主,就連身邊的嬤嬤也是麵上露出了震色,傾耳朵聽著金庭的話。


    金庭說道,“公主,你等我打聽一番。”


    柔妍公主沒見過金府的那些美妾,她有覺得自己是正妻,加上金庭一直哄著她,她也不想和那些人計較,但是涉及到先前的馮氏,心裏頭有些打鼓,咬著下嘴唇,小臉鼓起,模樣不太好看。


    要是平時金庭就哄公主了,他現在心中也有些慌亂,對方居然是案首,已經是秀才,算是士族,心中有許多的想法,甚至覺得對方是不是衝著自己來的,難道是要替馮氏討一個公道?


    一時間金庭想的是《包公鍘美案》,當腦中出現了包公讓人上了龍頭鍘,哢嚓一下就把陳世美的腦袋給鍘了下來,背後冷汗都出來了。


    金庭當著公主的麵,差人去打聽,回稟的時候也當著公主和自己的麵。


    金庭不想本來無事,因為公主私自行動反而平生波瀾。


    這天晚上,寧蓁蓁睡得香甜,而金庭輾轉反側,一會兒想著自己這可不算陳世美,是與馮氏和離,還按照劉公公的意思給了錢財,一會兒又想著,在他沒有和離前,便和柔妍公主……


    第二天,金庭的眼下發黑,接下來好幾天,都精神萎靡不振,一直到派出去的人,把為什麽寧蓁蓁到京都的緣由查得清清楚楚,才讓金庭鬆了一口氣。


    馮氏居然在幾個月前感染肺病已經去世了,他留給馮氏的那些的東西,都已經在馮文錚的名下。


    所以馮文錚到京都也是有緣由的,他被和離了,父親、母親還有妹妹都亡故了,加上財產都在京都,就過來了。


    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金庭非常同情他,全家人都沒了,老婆還跑了,但是一想到他的錢給了對方,心裏頭十分不痛快。要知道給馮素雲都有些不舍得,更何況是馮文錚呢?


    而且因為當時給了馮素雲那麽多銀子,導致他錯賣了一個莊子,簡直是痛心疾首。


    柔妍公主看到了消息,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注意到,這位除了去見胡翰林,然後就是準備考試,馮文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看著裏麵的畫像,人也是消瘦憔悴,聽下人回稟,還帶著黃氣呢。


    “也怪可憐的。”柔妍公主想著,自己的病染給了妹妹,自己活下來了,這也太難受了。


    金庭忍住了心痛的感覺,就當是花錢消災,有錢好歹可以養他兒子,有個念想,要是沒錢了,犯事怎麽辦?


    “公主你心善,他本身就身體不好,現在有了這麽多錢……”金庭搖了搖頭,還是覺得便宜了對方,勉強壓住了心痛的感覺,繼續說道,“好歹還有個孩子,得為了孩子鼓起勁兒了。”


    柔妍公主看出了金庭的那點心疼,她不會覺得自己的駙馬爺小氣,反而覺得這是他的真性情,又和丈夫膩膩歪歪在了一起。


    金庭作為一個生意人,將就的是和氣生財,讓柔妍公主也不必理會那個可憐人,若是他今後要做些什麽,再不放過他就是。


    柔妍公主羞答答應了下來,旁邊的嬤嬤沒吭聲,顯然也是這樣的想法,馮文錚有個不滿周歲的娃娃呢,又是個病秧子,勉強活著,已經足夠困難了。


    駙馬當時給的東西不算少,若是用在生病人的身上,那就是金山銀山都得虧出去。


    院試就有了秀才之名,寧蓁蓁頂著案首的名頭,入了京都的書院。


    院試的案首在旁的地方或許要被人高看一眼,在這書院裏,光是寧蓁蓁的同窗,就有好幾個案首。


    京都的師資力量是最好的,又兼路途遙遠,本身就很優秀想要再上一層的人,以及家庭有些餘錢的,才會到寸土寸金的京都裏學習,畢竟京城大,居不易,到了書院裏讀書,總不能不和同窗交際?若是沒錢,隻怕不消考慮到京都求學。


    這樣一來,這束流書院自然是群英薈萃。當然這裏也免不得少了拿銀子就可以入的,還有勳貴之輩。


    書院想要發展的好,除了需要有好學生,也要有好的師資力量,這些不多的勳貴,給書院另一種層麵的回血。。


    書院是有統一的號舍,兩人一間,寧蓁蓁與一個叫做任桉的勳貴住在一間。


    她本還在苦惱,若是長時間兩人一間,多少有些不方便,就知道這裏還有可以租住的屋舍,這是外麵州府的人過來,有的也如同寧蓁蓁一樣,拖家帶口,在山腳下可以租賃屋舍。若是下學比較早,山門未落,同守門人說一聲,掛個牌,就可以自行下山,第二日早課前過來就好。


    若是到了國子監,那規矩要嚴格的多,不過真到了國子監,那都是準備最後一關的考生,或者是勳貴的孩子,到時候就是一個人一個屋舍。


    寧蓁蓁拿著統一的青衫,就開始了在束流書院學習的日子。


    每月隻有初一和十五放兩天假,其餘的時間每天都有課,主課當然是四書五經。大儒講完再讓學生背誦,背完了大儒再複講,如此反複進行,學生的經義便紮實。


    束流書院不僅僅隻局限與四書五經,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班,像是隻參加了院試的,都是入黃字班。


    黃字班還有琴棋書畫射等課業,隻有到了天子班的學生,才會停下這些雜學。


    天子班的學子們無疑是佼佼者,不少人尚未進國子監,就頂著束流書院的學子名頭進入到了會試,金榜題名。這也是束流書院享譽天下的緣由。


    寧蓁蓁在束流書院,迎來了第一次的馬術課。


    第136章 女首輔7


    “其實有些怕耽誤他的學習。”


    寧蓁蓁到舍監的時候,房間裏還有旁人。


    “這束流書院也不學學國子監,一人一間屋多好。”那人抱怨的話,在寧蓁蓁進屋的時候戛然而止。


    “走吧。”任桉已經換好了衣裳對著同伴說道。


    “你怎麽過來的這麽晚?”任桉又問寧蓁蓁說道。


    “剛剛問宋夫子一個問題,耽誤得有些久了”


    坐在任桉床上的同伴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宋夫子可是學堂裏出了名的冷麵修羅,說話更是刻薄,尤其是請教問題,對方若是反問回來,沒有招架出的,還會被宋夫子冷嘲熱諷,還有人心態崩得夜裏都嗚嗚咽咽,讓好幾個臨近的號舍都以為是鬧鬼了被嚇的夠嗆。


    宋夫子的冷麵修羅之名,至此在束流書院裏揚名了。


    跟著任桉出了舍門,關上門的時候,寧蓁蓁還聽到那人的話,“這就是你那個神出鬼沒的舍友?不會是吹噓吧,還敢和宋夫子請教問題?”


    “他很勤勉,學問很好的。我看得出來,不怎麽愛說話,沒那股子瞧不起人的清高……”


    後麵的話寧蓁蓁沒有聽到,就算是聽到了,她也不會在意。


    她現在衣衫都是杏雨親手改過的,脫下了儒衫,換上窄袖騎裝,就連頭上的文士巾也改成用發冠固定住。手上也帶了手籠,護住手心與手指。


    寧蓁蓁快速到了後山的馬場。


    束流書院裏黃字班的勳貴子弟占了一半,他們的家世不足以把人塞入到國子監,願意出大價錢的,就可以入束流書院。寧蓁蓁到了之後,與其他考入的學子在一起說話。


    不大的書院和朝堂也一樣,分為了“清流”與“勳貴”。


    “清流”們所有的心思都在科考上,偶爾在棋課,或者是琴課上有優秀之處,馬術則是“勳貴”們的強項,畢竟他們大多不願意讀書,家裏又約束不去賭場之地,跑馬就是他們最常進行的愛好。


    在注意到了寧蓁蓁帶著手籠,免得用韁繩傷了手,那群“勳貴”們笑了起來。隻有跟著任桉還有任桉的那個同伴沒笑。


    等到開始了馬術課,眾人就發現,那個看上去消瘦的病秧子,赫然還是個騎馬好手。帶著手籠也隻是為了保護讀書的人一雙手。


    馮文錚這個名字,也讓不少人知道了。


    上完馬術課,寧蓁蓁在束流書院的半個月時間,已經把所有的課業都輪過一遍。


    因為大半時間是住在山下,所以每日差不多要多花半個時辰在路上,平時訓練跟得上,剛開始有些酸疼,很快就習慣了抹黑上山下山的日子。


    無論是基礎的文學、史學還是經學,在“清流”之中她也是佼佼者,在其他的課程,例如是騎馬、射箭、奏琴一般是勳貴的強項,一個“清流”中的異類也是擅長,就讓人徹底記住了馮文錚。


    隻要稍微打聽一下馮文錚的來曆,就會知道,他居然是財神爺“金庭”的前小舅子。


    在眾人心中,馮家算是書香門第,所以馮文錚的書讀得不錯。又有妹夫扔錢,馮文錚的天分又好,難怪各科都精通。


    “清流”裏諸人佩服她,“勳貴”們以前多少會對清流之人說些酸話,但是看到個頭不高的寧蓁蓁,各科都是佼佼,一丁點都生不起嫉妒之心。


    等到這一屆束流書院的學子們在多年以後,聽到了馮文錚年僅四十入閣的消息,一丁點都不意外,畢竟是鄉試、會試與殿試連中三元的狀元,入閣人稱一聲馮首輔,有什麽可奇怪的?


    現在的勳貴們找到了任桉,是想要讓他邀請寧蓁蓁參加束流書院與國子監的馬球賽。


    “你同你舍友說一聲。”


    “是啊,他騎馬騎得好,射箭也有準頭,馬球就算是不會,應當學得也快。”


    “若是有他了,定然是如虎添翼。”


    任桉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你們怎麽不自己去同他說?”


    王陵賀幹笑著搓了搓手,“其實有些怕耽誤他的學習。”


    任桉翹著腿說道“那就不喊他。”


    “我的好弟弟。”秦瑞把任桉一摟,說道,“你也知道,咱們束流書院被國子監的球隊壓著打,憑什麽啊。這是多好的苗子,讓馮文錚和你打配合,你難道不心動?”


    任桉沒好氣地說道,“又饞人家的能力,又擔心影響人功課?”


    “好哥們,你看,你說得多精準,一下子就說中了咱們的想法。”秦瑞搓了搓手,“咱們覺得可以試一試,但是還真怕給人添負擔了,書院的各位夫子們隻怕都把人當做明年秋闈的苗子了。”


    別看現在寧蓁蓁是在黃字班,再過兩個月的考試,直接入天字班都有可能。


    因為敬重馮文錚,反而不敢開口。而任桉察言觀色能力最為厲害,加上又和馮文錚同宿一房,便讓任桉開口。


    任桉的第一個問題一出,就有了讓他欣喜的答案,“打馬球?我會。”


    任桉看寧蓁蓁幹脆點頭,就直接說道“在下個月末,束流書院與國子監有一場馬球賽,我認識的幾位好友,覺得你騎射好,想邀你入馬球隊,你既然會的話,可願意在休沐日抽出時間,合練一二。”


    寧蓁蓁一口應了下來,“好。”


    任桉笑了起來,“爽快人。”


    這幫勳貴子弟,都有做學渣的自覺,不願意打攪學神,當學神下了神壇,和他們一起打馬球,與寧蓁蓁交往密切了起來。


    還沒有等到打馬球,就有人看重了寧蓁蓁的潛力,試探性開口,顯然是想要給她做媒。


    她替代了馮文錚的身份,明麵上有了一個孩子,在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隻用做出一副落寞的神情,提到尚未周歲的孩子,他們就懂了。


    等到散場之後,任桉就錘了一下秦瑞,“你亂說什麽呢,說到別人的傷心事了吧。”


    秦瑞也有些後悔,他是喝酒喝多了,他家就缺這種書香熏陶,所以才會問起來這個事。


    任桉說道“你忘了我說的,能下山就下山,這上山下山一趟多累啊,住舍監不好嗎?都是為了他兒子。馮家多難,他現在鉚足了勁兒,估計也沒心情考慮你說的這些。”


    金庭尚公主的事,這幫小公子們在不認識寧蓁蓁之前,隻讚歎金庭的風流與好運。他們誰不羨慕金庭?


    等到見到了寧蓁蓁,便不會羨慕金庭了,心中是說不出的沉重。


    他們不由得去想象,那個馮素雲應當也是溫婉又有詩情的,可惜這般好的女子,本就要與多個美人分享丈夫,後來又因為公主,被和離了。


    因為斯人已逝,寧蓁蓁偶爾隻言片語裏說馮素雲的好,讓他們格外感慨。


    寧蓁蓁回到了山下小院,杏雨迎過來的時候,就嗅到了她身上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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