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一開始開看不起眼前的人,主編讓自己的語氣真誠,“這稿子很好,謝女士不愧是讀過大學的,這稿子質量相當高。”


    寧蓁蓁:“多謝主編的讚賞,我還擔心寫的太淺白入不得貴報的眼。”


    王德單笑著說道,“謝女士太自謙了,敢問這故事您一周可以寫多少字?”


    “一周可以五萬字。”


    王德單有些驚喜了,這個速度確實很快,一般來說,在報紙上刊登的文章是周更的。但是若是日更,是最好的,先前的《風流道士》就是日更的文章,也確實讓《都市報》銷量大漲。


    於是主編直接說道:“下次供稿如果可以拿出五萬字,直接交稿後三天內就開始刊登,我們報社每日連載,一日五千字。至於說稿費,我們報社的新人作者是千字四角,如果可以穩定一周五萬字,那麽我們出千字六角。”


    考慮到是百樂門牡丹姐帶過來的人,主編根本不壓價,反而主動往上提價。


    寧蓁蓁手裏就有一萬字,主編簽訂了合同之後,直接讓人給結了六個銀元。


    這六個銀元讓寧蓁蓁可以說一下就闊綽了起來,出了報社,便對牡丹說道,“牡丹姐,這就要到中午了,我請您吃飯。”


    牡丹攏了攏身上的皮草,手指上的翡翠戒麵閃閃發光,“你才有幾個銀元?留著吧,我請你吃飯。”


    第210章 私奔失敗以後7


    牡丹原本沒問寧蓁蓁的私事,她這些年有了點地位,也試圖給伴舞的幾個可憐人一些出路,隻可惜少有正麵的回報。


    一個花名叫做芍藥的,遇到了闊綽的少爺,還怨恨牡丹姐阻攔了她的青雲路;花名叫做鳶尾的,心中也有怨氣,覺得牡丹姐沒有幫她到底,明明那麽多的錢財,卻不肯多贈於她一些,鳶尾甚至賭氣的去了大上海舞廳,最後得了病還回百樂門鬧了一場,一直到秦老板人的qiang頂在她的腦袋上,才讓鳶尾不甘心地離開;還有那天晚上見過跟著鄒小龍的蘭草,明明已經下了決定,又跑到她這裏裝乖,自己臉色疏冷一些,蘭草反而露出委屈的神情。


    牡丹幫了不少人,還被人反咬一口,多少有些冷了心,用強硬的態度武裝自己,隻有少有如同玫瑰這樣的人,才能夠得到她的一二拂照。


    不過,偶爾幫助到如同寧蓁蓁這樣態度的,牡丹還是高興的。


    她坐在這家叫做拉斐特的西餐廳裏,口中含著一枚薄荷糖,難得和寧蓁蓁說了自己的事。


    牡丹的本名叫做汪若蘭,自小有訂婚的未婚夫,跟著他去了國外,結果未婚夫嫌棄她是黃臉婆,喜歡上了女留學生,中間有一段沒有講,最後隻說了借助了秦老板的力量,報複了未婚夫的一家人。


    具體怎麽報複的,汪若蘭也沒有說,隻說了幾句話,“當年其實最讓我難受的就是我婆婆還有小姑子,當時我最難受的時候就想著,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後來我的報複,她們也是最恨我的,那段時間報複了之後,回想她們的眼神,我都可以多吃兩碗飯。”


    汪若蘭很少把這些私事告訴別人,現在和寧蓁蓁說話有一種神奇的感覺,眼前人明明年齡比自己小,卻有一種經曆了許多的包容的奇異溫柔。


    那些不堪的過去,汪若蘭從不願意提起,現在說出口了之後,心裏頭一鬆,仿佛不算什麽。


    “謝謝你。”汪若蘭舉起了紅酒杯。


    汪若蘭覺得自己的感謝沒有頭腦,寧蓁蓁去明白她為什麽感謝,本身訴說也是一種解壓。


    汪若蘭:“你現在稿費已經足夠了,舞廳那邊的話,你有什麽章程?”


    “我打算直接把先前給我的錢給還上。”寧蓁蓁說道,“如果可以,就直接不跳了,這幾天去酒店住一下,等到下次多交點稿子,租房子的錢也就夠了。”


    汪若蘭自己住的是小洋樓,但是沒有提議讓寧蓁蓁住在她那裏,現在對方在百樂門涉足不深,離開也是好事,和她牽扯太多了,反而麻煩,於是微微頷首,“等會下午我陪你走一趟。”


    寧蓁蓁笑著說道:“麻煩汪姐了。”


    “不算什麽麻煩事。”汪若蘭扯了扯嘴角說道,“這世道不好,總有人會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撞進來。對了,當時你預支的工資是兩個大洋,我建議你還三個大洋回去,一半給招人的那個,一半是鄒小龍,別嫌多,有時候小鬼難纏,我想你既然鐵了心這麽快要離開,肯定是想要擺脫得幹幹淨淨。”


    “這個道理我懂得。”


    這頓飯是汪若蘭結賬,她表示寧蓁蓁全文完結了之後,再請她吃飯,寧蓁蓁自然頷首應下。


    寧蓁蓁和汪若蘭站在門口的時候,段繼文正好搬著梯子距離她們兩人三十米。


    他一隻手拎著油漆桶,另一隻手艱難抱著梯子,因為看到了卷發的寧蓁蓁,手上的油漆桶直接落了地。


    “我艸,你看你幹了什麽好事!”段繼文的膝蓋被踢中了,直接狼狽地跪在了地上,身上腿上還有手上都是油漆。


    段繼文的手掌火辣辣的,隨即是泛著疼,地上可是油漆啊,他的手肯定破皮了,油漆都進入到了血肉裏。


    段繼文還記掛著妻子,連忙抬起頭,這個時候寧蓁蓁正在上人力車,隻給了他一個纖細嫋娜的背影,這個背影讓他又不確定是不是妻子了。畢竟曾經的謝琳琅很少穿旗袍,更是從未燙過卷發。


    踹人的那人氣得跳腳,“這油漆都是進口的,你這個小工得賠。”


    段繼文以前不在意錢,自從給兒子看病,家裏都被掏空了,就知道生活的苦,怎麽可能願意賠錢?這個時候直接說道,“我不是什麽小工,我的手是畫畫的,我是藝術家。現在油漆都進入到傷口裏了,你得賠我醫藥費。”


    “你是藝術家?畫一些亂七八糟的線條,人體構造都畫得不好,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藝術家?”


    段繼文漲紅了臉,“明明是你踹我的,才讓我的手都受傷了!你根本就不懂藝術,不明白裏麵蘊藏的美與力量!藝術家的手都是無價的,你不信讓別人評評理,我就是沒有拿穩油漆,你至於直接踹我嗎?”


    段繼文和那個人嚷嚷,最終爭吵的結果是暫時沒要段繼文賠錢,因為這個教堂趕工的周期很緊,那人打算先勉強用段繼文,等到這個趕工期一結束就把人給踢走。


    段繼文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決定,手上纏著紗布,心不在焉地在教堂裏調色,準備作畫。


    段繼文努力去想西餐廳前那個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妻子。


    如果是,那就代表她在百樂門傍上了大人物,他們段家馬上就不缺錢了;如果不是,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不過就算不是,也給了段繼文靈感,可以把妻子打扮的漂亮一點,到時候跟著鄒經理和客人跳舞,早晚也能夠給家裏帶來錢財。


    段繼文自從母親過來了之後,母親一直絮絮叨叨,崔婉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謝琳琅是不要臉跟著他私奔的,這在古代就是妾室,既然是妾室,是他段繼文的所有物,那麽替他賺錢沒什麽不對。


    段繼文剛開始倒是不想讓謝琳琅去舞廳,但是兒子病了,實在沒辦法,崔婉作為孩子的母親,跪在段繼文的麵前:


    “嗚嗚嗚,夫君,讓我假裝是你表妹可以,隻要名義上我還是你的妻子就夠了,我知道夫君你喜歡讀書人,就像是謝小姐那樣的。”


    “長澤就是我的命根子,你也看到了長澤有多可愛,你忍心讓長澤死掉嗎?”


    “我作為孩子的母親,懇求你,隻要謝小姐願意出錢,我甚至可以把妻子這個位置讓給謝小姐,夫君你知道我多在意這個名分的,但是沒辦法,誰也沒有我兒子重要。”


    “隻是去跳舞,咱們隻要不嫌棄她,日子過好了,再搬家就好了,不要緊的!”


    段繼文被這樣的母愛震撼了,便按照崔婉的建議,去谘詢了鄒經理:


    “百樂門的大人物可太多了,滬市數一數二的人物都是咱們舞廳的常客。”


    “那些大人物的指頭縫裏漏出來一點,就夠咱們這種小老百姓吃個夠。”


    “我都聽崔小姐說了,嘿嘿,你放心,是崔小姐無意之中說出來,要我說,這能夠對老人不離不棄的才是好妻子,崔小姐不好看但是孝心可嘉,反而是謝小姐能夠私奔,以後你落魄了,難道謝小姐不會遇到其他事,就和你斷開?謝小姐去了舞廳,隻有你嫌棄她的份,她可不敢嫌棄你,她未來的唯一依靠就是你了,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說了,有了這筆錢,才能夠讓你們全家過上好日子不是嗎?”


    最終段繼文同意讓謝琳琅去做舞女。


    段繼文拿到了半個月的工資就有兩個大洋,這隻是最開始的伴舞舞女,如果要是願意出台,可以賺到更多!


    錢來的太容易,就讓段繼文滋生了野心。


    他現在一邊調色,一邊想著將來的好日子,仿佛看到了謝琳琅穿成今天女人的模樣,和人跳舞拿回來不少錢,讓他可以在家自由創作……


    段繼文做著夢的時候,牡丹已經和負責招人的人說道,“辛夷要嫁人了,你們再負責招錄一個人。”


    招人是楚經理,他翻開了冊子,對寧蓁蓁問道,“你當時走的是鄒經理的路子,當時給你預支了兩個大洋。”


    “這裏。”寧蓁蓁拿出了三個大洋,“我聽牡丹姐提過這裏的規矩。”


    楚經理拿過了兩個大洋,並不要第三個,笑著說道,“不用,牡丹姐的麵子我還是要給的,冊子直接一刪就行了。”


    “你拿著吧。”汪若蘭說道,“好歹是越過了鄒經理,到時候你和他對半劈吧,她馬上要嫁的人有錢,也不缺這點錢。”


    楚經理看著寧蓁蓁白淨的麵容,知道鄒小龍指不定想著從對方身上撈一把,沒想到三天對方就走人了,一人五角也聊勝於無,免得鄒小龍氣得跳腳。


    “行,那就祝咱們謝小姐前程似錦。”楚經理在冊子上寫了幾個字,再把冊子給了寧蓁蓁,對方也簽了字,就在上麵扣了一個印,“這就可以了,賬已經平了,剩下的我和鄒經理解釋就行了。”


    寧蓁蓁身份證明是隨身帶著的,現在直接去了一家還不錯的酒店住下,她在那個鴿子籠裏也就隻剩下一些不太值錢的衣服,幹脆也不要了,直接安心閉門不出寫稿子。


    寧蓁蓁的選擇無疑是對的,今晚上鄒經理安排了蘭草外出之後,就發現伴舞的人裏少了他安排的那個段家的小媳婦。


    從崔婉的口中知道這位是師範大學讀過書,鄒經理就想著要這個人,正兒八經的女大學生要是願意下海跳舞,可以賺不少大洋,這人又是跟著段繼文私奔過來,在滬市沒有正兒八經的依靠,可以說是再好拿捏不過的人了。


    鄒經理在問了楚經理,拿到了那五角,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廢了那麽多的口舌,就拿了五角的提成?他卻這五角錢嗎?也就是楚經理眼皮子淺,還把這五角放在心上!


    如果完全沒有這五角,他可以去找牡丹的事,現在三天就提了五角,沒辦法去找牡丹,隻能夠殺到段家去了。


    


    第211章 私奔失敗以後8


    當鄒經理過來的時候,崔婉正在拖地。


    她病懨懨開了門,看到是鄒經理,咳嗽了兩聲,“段經理。”


    崔婉現在幹瘦而黃,讓鄒經理下意識地遠遠離開,“離我遠一點。”鄒小龍聯想到了肺癆病,恨不得距離崔婉十米遠。


    崔婉看到了鄒經理的嫌棄神情竟是有點高興。


    看吧,鄒經理也看不中她,她根本就不能去百樂門跳舞。


    段母在裏麵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揚聲問道:“是誰啊?”


    因為段母揚起聲音,讓段長澤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


    段母這兩天一聽到段長澤的聲音都有些頭疼,以前在鄉下是崔婉照顧的多,到了滬市,大半的時候是謝琳琅照顧的,現在隻能夠指望她,她對孫子的喜愛之情都淡了不少。


    “是鄒經理。”


    段母連忙出來,昨天又提前睡下,沒有等到寧蓁蓁,兒子明明留了信,那個私奔的小妾居然敢不聽話,這讓段母氣壞了,今天刻意在下午睡了長長的午覺,晚上一定要等到寧蓁蓁回來,好好教育一下她,現在家裏不富裕,不能有傭人,那些活都應該她做才對!


    段母睡得好了,這會兒精神頭十足,笑著說道,“鄒經理怎麽來了?家裏沒什麽好茶葉,等到以後琳琅賺了錢,請你喝最好的茶水!”


    鄒小龍陰陽怪氣地說道,“可不敢,你家琳琅厲害得很,攀上高枝了,才做了三天,就能還上三塊大洋,當時提前透支工資也才兩個大洋,這態度,嘖嘖,是要和咱們舞廳一刀兩斷。”


    聽到了三塊大洋,段母一怔,立即駁斥說道:“這不可能,她哪兒來的錢!還三塊大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鄒小龍再看看崔婉,崔婉也是臉上迷茫,崔婉的聲音軟軟的,“鄒經理,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啊,之前她第一天晚上就說不想做舞女,但是咱們家缺錢,所以需要她做舞女賺錢,再說三塊兒大洋,是在說笑嗎?”


    “我騙你們幹什麽?”鄒小龍說道,“那就是扒上了什麽人,別人給了她大洋吧。”


    崔婉啊了一聲,“不會吧。”


    段母反應過來鄒經理說的是什麽意思了,心中冷笑著,直接說道:“婉婉,你真是太天真了,你忘了百樂門是什麽地方!那是大人物們去的地方,估計是扒拉上了哪個大人物,直接給出了三塊錢,不跳舞了!”


    鄒經理也是這樣想的,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好歹也是引她入百樂門的,今後她的那個大人物說不定什麽時候厭棄了她,我還可以幫著說話,翻臉就不認人,真是好的很!”


    看著鄒經理這樣,段母更是憤憤地說道:“那鄒經理知道是什麽人物嗎?”


    鄒小龍說道,“我還想問問你們!”


    段母:“我們已經兩天沒見到人了。”


    “一共就做了三天,兩天沒見到人?”鄒小龍有些不相信,再看看兩人不像是說話,臉色難看地說出了寧蓁蓁手裏應該有的錢,“每天她伴舞好像有一兩支,每支舞是六個銅元,第一天的時候,我還關照她,特地給了她八個銅元,算一算這三天少說有三十個銅元。”


    三個大洋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加起來三十個的銅元是實打實在寧蓁蓁的手中,段母心痛得不成,“那個小賤人第一天回來,就說不做舞女,然後一會兒就又發癲,說是憑什麽她一個人做舞女,還要拉著婉婉去百樂門跳舞!”


    崔婉聽到了這裏,似乎生怕鄒小龍動了心思,連忙說道,“我身體不好,大字都不認識幾個,跳舞這種洋人過來的玩意兒不適合我。”


    段母也猛地醒悟過來,也生怕鄒經理看中了崔婉去做舞女,“婉婉是繼文明媒正娶的媳婦,以後要入我們段家祖墳的,她不去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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