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才能顯得出九哥來,這比抄好幾年的佛經都管用,我若是九哥,不光是要去戶部還銀子,還會敲鑼打鼓的把銀子給還了,要讓皇阿瑪知道,讓所有人都知道,九哥是向著皇阿瑪的,還這銀子不是為了兄弟之情,也不是為了家國大義,而是為了與皇阿瑪的父子之情。”


    胤禎可是沒有胡說,他站在九哥的位置上設身處地的想,肯定辦得出來敲鑼打鼓還銀子這事兒。


    銀子都堆府裏頭有什麽用,又不是不夠花的,倒不如花錢買個安心,花錢表明向皇阿瑪表明真心,日後不管是經商,還是做別的,皇阿瑪又不是心裏沒數,自然會給些優待。


    這筆買賣怎麽算都是不會吃虧的,九哥怎麽就算不明白呢。


    九爺幾乎被十四弟的邏輯給整懵了,銀子他舍不得,可大是大非他是能想明白的。


    要說他現在最缺什麽,那當然是缺爵位了,十四都已經是貝勒了,他這個當哥哥的還是個光頭阿哥,自己都覺得丟人。


    爵位當然是由皇上來決定的,隻要老爺子沒死,太子和直郡王那都是說了不算的。


    所以討好老爺子是很有必要的,日日抄寫佛經很大一方麵不也是為了討好老爺子。


    跟堅持每天都抄寫佛經比起來,往外拿上八萬兩銀子好像也還能接受,後者明顯要比前者簡單得多。


    “那我就算是給十四弟一個麵子,這銀子還也就還了,就當是孝敬皇阿瑪了,不過一路敲鑼打鼓的去是不是太張揚了點,有沒有能讓大夥都知道,但不會顯得太誇張的做法?”


    敲鑼打鼓,虧十四弟想得出來,除了婚喪之外,也就耍猴戲的才會敲鑼打鼓了,他又不是去唱戲。


    “那好說,九哥到時候別還銀票,輕飄飄的旁人也見不著,換成白銀,讓人抬著箱子去,要是嫌不夠顯數量的話,那就把一部分兌成銅板,照樣顯眼,平民百姓或許不會關注,但滿朝的文武大臣如今都盯著戶部呢,你隻要把箱子搬到戶部衙門,該知道的基本上就全都知道了。”


    欠債人的心理,如今他多少也能摸到幾分了,不就是想著法不責眾,抻著不想還,最好是所有人都別換,大家一個陣營,皇阿瑪總不可能把兒子和滿朝文武大臣都罰個遍。


    要知道老爺子可是要麵子的主,哪家的債主會等到自己快被借成窮光蛋了,才想著討債的。


    若是換做胤禎,早多少年就把這些欠銀給討回來了,也不會安排自己的兒子去討債,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人,什麽樣的債要不回來,實在不行那就抄家,反正抄出來的都是自己的銀子。


    至於史書上怎麽寫,後世之人怎麽評論,他可不像老爺子那麽在意,現世之人怎麽說,他尚且都不在意呢。


    第46章 一更


    老爺子愛惜名聲,但他的兒子們卻並非都是愛惜名聲的主兒。


    比如胤禎,比如十爺。


    九爺還是有幾分愛麵子的,雖然把銀票兌換成了白銀,讓下人抬著箱子去戶部還銀,但到底是沒聽十四弟的主意,把白銀兌換成銅板再抬著過去。


    十爺可沒那麽闊綽,上哪兒一下子掏出八萬兩白銀去,若是沒有改建府邸的時候,或許福晉還能支援上一大半,但如今福晉兜裏也不剩多少了。


    這世上跟他最是親近的,隻有兩人,一人是福晉,另一人就是九哥了,甚至後者比前者都要來的親近。


    八萬兩白銀九哥給他出了六萬兩,這可真夠意思的了,他若是求到皇阿瑪跟前去,皇阿瑪都未必有九哥這般大方,這還是九哥主動給他送來的。


    九哥沒有全盤接受十四弟的建議,他接受啊,不就是把聲勢弄浩大些嗎,麵子值幾個錢,當然不如裏子來的重要。


    十爺讓人跑了好幾家錢莊,才把所有的白銀都兌換成了銅板,裝了幾百箱子,兩個人抬一箱子,光是送錢的隊伍就足夠長了,更別提前邊還有開道的了。


    十爺自個兒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麵,後邊緊跟著的是六個阿哥府的侍衛,再後邊是十幾個敲鑼打鼓的人,他專門讓人請過來的,最後才是抬錢的人。


    九爺在看見這陣勢的時候,特別慶幸十弟為了準備這些東西耽誤了不少時間,以至於他們兄弟倆還銀子的時間剛好岔開,不會讓旁人誤會,這陣勢裏頭也有他的一份。


    顏麵算是保住了一半吧。


    作為出主意的人,胤禎都沒想到十哥居然能全盤接受,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倒是好事兒,前邊兒都已經樹立好榜樣了,後邊的人就該掂量掂量,是不是應該順勢而為。


    胤禎忙著的時候,四貝勒和十三爺也沒閑著,已經讓人把明細送到各個兄弟們那裏去了,太子爺和直郡王那裏他們倆還親自跑了一趟。


    隻是這兩位都不是好說話的主兒,誰都沒說不還,可誰也沒說還,剛開始還願意說上幾句話,後來幹脆把他們哥倆撂那了,人家該幹嘛幹嘛去。


    這應當是最難啃的兩塊骨頭了,可這兩個人若是攻不下,其他的人怕是也很難還款,甚至會有恃無恐。


    “那就照原計劃行事,‘禮’不行,那就隻能上門去了。”


    四貝勒沒有要手軟的意思,他在戶部任職,最知道國庫已經空缺成什麽樣子了,但凡這些人還有點忠君愛國的思想,早就該把欠下來的銀子還了。


    既然是要辦正事兒,那就得穿著官服,帶著戶部的官員,正兒八經的去討債,而不是在講什麽兄弟之情、套什麽近乎。


    這一招就看是誰更要麵子了,畢竟民間討債,若是碰到不還的,在欠債人家裏頭打砸搶都是常見的事兒,有的甚至把人家兒女拉出來賣。


    可他們催債就不能用這些手段了,官員辦事還是要有官員辦事的原則,不能像地痞流氓一樣。


    就這麽挨個轉了一圈兒,花了整整兩天的功夫,最要麵子的人果然是三貝勒,隻有這位還了兩萬兩,當然還完了這兩萬兩,那還剩八萬兩的銀子沒還呢。


    欠債的人幾乎不受影響,還是該幹嘛的幹嘛,反倒是他們這些催債的人,整天忙活不說,還一盆一盆的髒水往他們身上潑。


    冷酷無情,毫無兄弟之情,拿著雞毛當令箭,小人得誌就猖狂,借著開差事打擊報複,早就有了不臣之心……甚至連寵妾滅妻這樣的話都有了。


    要知道,四貝勒府上,後院基本上全歸四福晉來管,在宮裏頭讀書的是四貝勒的嫡長子弘暉,就算是有個李側福晉,接連生下一女三子,可樣樣也都沒越過福晉去。


    十三爺和十四貝勒這邊,那就更沒說的了,別說側福晉了,連格格都沒有,十三爺這邊倒是還有兩個侍妾,硬說的話也能算是妾室。


    可十四貝勒呢,人家連侍妾都沒有,哪兒來的寵妾滅妻。


    四貝勒和十三爺早在接下這個差事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了,這是觸動絕大多數人利益的事兒,隻要他們不是存心和稀泥,就絕對落不到什麽好名聲。


    得罪人倒還是其次,眾口鑠金,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也能說成黑的,最嚴重的結果大概就是:被捏造出來的汙名,會跟他們一輩子,當世之人會相信,後世之人也會相信。


    胤禎早先可沒想這麽多,他知道這是個不討好的差事,但沒想到這麽不討好。


    催債這事兒也就剛辦了個開頭,後邊還有的磨呢,就已經有這麽多的汙水潑過來了,他都不敢想以後會發生什麽事兒,捏造罪名、誣陷,甚至是刺殺?


    這些不應該是他們來承擔的,皇阿瑪才是債主,當初給這個恩典的也是皇阿瑪,皇阿瑪賺夠了仁慈的名聲,享受夠了臣子的恭維,如今卻讓兒子來收拾爛攤子。


    這不公平。


    他不知道曆史上四哥有沒有接這差事,也不知道皇阿瑪到底是坑了哪個兒子,更不知道這些欠債最終有沒有收上來,是不是在毀了討債的人之後,這些個人就可以無債一身輕了。


    胤禎可不想替皇阿瑪收拾這樣的爛攤子,他們要犧牲名譽甚至性命才能收拾的爛攤子,若是皇阿瑪肯下定決心,親自來收拾自己的爛攤子,遠不必付出這麽多。


    “皇阿瑪讓咱們辦差事,如今差事受阻,理應去找皇阿瑪,流言猛於虎,太子和直郡王又一點準話都沒有,光靠咱們上門去跟人家商討,八輩子也磨不出一個銅板來。”


    “去找皇阿瑪做什麽?讓皇阿瑪下旨命令太子和直郡王還銀子,還是下旨為我們恢複名譽?”


    十三爺對皇阿瑪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皇阿瑪不可能會下這樣的聖旨。


    而且皇阿瑪竟然把差事交給他們了,那他們就應該辦好,讓皇阿瑪知道他們的能力,而不是再把球踢回去。


    四貝勒倒是想聽聽十四弟有什麽主意,若不是之前十四弟親自上門找了五弟、九弟和十弟,可能現在還回來的銀兩更可憐。


    “皇阿瑪若是可以下旨讓太子和直郡王還銀兩,那最好了,討債的難度立馬就降低了一半,另一方麵我覺得可能大家是真的沒有太多的現銀,皇阿瑪應該在給我們一道權利,我們收不來銀子可以收別的,莊子、鋪子、田產、古董字畫……這些都可以用來抵債,要實在不行,宅子也可以,一點兒都不願意還的,就把宅子封了,什麽時候把銀子拿來,什麽時候再把他的宅院解封,過期不還,那就把宅院賣了,能收回來多少銀子算多少。”


    胤禎的意思是,索性把遮羞布扯開,這麵子大家誰都別想要,皇阿瑪別再想著當一世仁慈的君主,這些欠了債的人,也別想著光抹黑旁人的名聲,不看看自己的心有多黑。


    國庫都窮成這個鬼樣子了,還要麵子有什麽用,萬一有一場戰爭、有一場自然災害,國庫的銀子都不足以應對,這都相當於已經是火燒到眉毛的時候了,還維持這些虛情假意做什麽。


    十三爺雖然聽著痛快,但這事兒它不妥當,皇阿瑪不會同意的,皇阿瑪若是能同意這個意見,也不會把催債的事情安排給他們,早自己收不就完了。


    他正準備把道理掰碎了講給十四弟聽的時候,哪成想四哥居然同意了。


    “就依十四弟所言,不過在麵聖之前,咱們還得先寫道折子,把意見落實到書麵上,然後才能去見皇上。”


    四貝勒用手揉了揉膝蓋,他雖然能猜到太子和直郡王的想法,但實在不能理解他們的做法,把國庫掏空了,將來就算是能坐上大位,可要收拾這樣一幅爛攤子,得花比現在更久的時間。


    人生一世,原就沒有多久,想要實現自己的理念也是需要時間的,難道太子和直郡王就沒有想過,將來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收拾爛攤子上,壓根兒就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來實現自己的理念嗎。


    皇阿瑪縱然聖明,難道隻考慮自己的名聲,就不為兒孫想想,不為繼位者想想。


    十四弟的法子雖然莽撞,但皇上會同意的,討債的差事原就沒幾個人肯接,如今就更不會有人接了,在這事兒上,皇上能用的隻有他們。


    用他們的手來討債,最大的反噬也都在他們身上,皇上能受到的牽連有限。


    反之,若是皇上自己來辦這件差事,那所有的反噬就全都衝著皇上去了。


    第47章 二更


    這封奏折寫得再怎麽委婉,可也難掩本質。


    康熙在看見這封奏折的時候,把茶盞都打落了,若真是按照這奏折上所寫的,文武百官會怎麽看,百姓會怎麽看,後世之人又會怎麽看。


    如果不是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收拾的地步,如果不是除了老四他們幾個之外,旁人不會狠心辦這件差事,這封奏折上的所有內容,他是一個都不會準的,甚至寫這封奏折的幾個人,也該是要好好冷一冷。


    但這不是沒法子嗎,帝王也有要妥協的時候,這種時候還特別多。


    胤禎在折子被送上去之後,就知道皇阿瑪不會高興的,這位雖然一直都想做一個仁慈的君主,但總的來說,算不得是一個慈父,到時候少不得要折騰他們。


    “先吃點東西墊墊,湯水就不要多喝了,免得到時候麻煩。”


    胤禎嫌太師椅硬,幹脆讓人把飯菜都擺在了榻桌上,招呼著兩個哥哥一塊用膳。


    午膳時間早就已經過了,晚膳時間還早著呢,這時候進食,是怕待會兒被叫到宮裏去之後餓肚子。


    皇阿瑪罰兒子總共就那麽幾種手段,要麽是晾到一邊,什麽差事都不給,要麽是罰站罰跪,再嚴重點就斥責唄。


    再嚴重的懲罰就沒有了,如今在奪嫡裏頭攪風攪雨的,都是皇阿瑪最疼愛的兒子,皇阿瑪可舍不得收拾。


    要收拾也隻能是收拾跟在後頭的臣子,比如索額圖,這位也算是有功之臣,最後被活生生餓死在宗人府,太子卻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胤禎估摸著皇阿瑪可能會讓他們跪在一邊,好好晾一晾他們,既不能去吃飯喝水,也不能去解決三急。


    趁著還沒叫到禦前去,這會兒當然是要好好養精蓄銳了,肚子裏得多點兒存貨,別到時候挨餓。


    三個人一人一碗麵,還吃了不少牛肉和豬肉脯,臨走的時候,人手兩塊奶糖,這是應付突發情況的,也是胤禎硬塞的。


    萬一要是低血糖什麽的,把奶糖塞嘴裏就行。


    到達乾清宮的時候,可以說已經是做好了全部的準備,老爺子果然如預想般的生氣,臉都是青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如果老爺子有讀心術,就會發現他一直認為膽大天真的小兒子,實際上就是個不孝子,看到他氣成這模樣,心裏邊產生的情緒居然是喜悅的,慶幸自己在來之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果然是老三套,三個兒子前後不一的跪下,十四比四貝勒靠後半個身子,十三爺又比十四靠後半個身子,而且四貝勒居中,穩居c位。


    康熙自顧自批改奏折,壓根就沒理會這三個兒子,右手邊的茶盞換了四回,桌上的奏折也改得七七八八了,這才讓幾個人站起來。


    禦前不能失儀,膝蓋跪痛了這會兒也不能揉,關鍵胤禎現在不是膝蓋疼不疼的事兒了,是他腿已經跪麻了,強撐著站起來後,眼淚都已經憋出來了。


    這腿麻還不能隨意動的滋味兒,隻有試過的人才知道,太……酸爽了,以至於生理眼淚都出來了。


    四貝勒和十三爺都低著頭,就算是不低頭,他們的身位也剛好是錯開的,不可能瞧見臉上的淚,但剛剛起身站起來的康熙可瞧得真真的。


    他瞧見過妃嬪的眼淚,瞧見過兒女們年幼時的眼淚,也瞧見過大臣們或懊悔或感激時的眼淚,但十四這樣……至於嗎。


    太子和直郡王不是沒有這樣跪過,可誰也沒跪哭過,這算多大點兒事兒,他愛惜了這麽多年的名聲,如今即將沾染上汙點,他都還沒哭呢。


    就這點承受能力,怪不得眼巴巴的送這樣一封奏折上來,擔不起大任……


    麵對這樣的十四,康熙在心裏頭能挑出一百條毛病來,眼淚是弱者才會有的東西,他知道這幾天風言風語有很多,但沒想到已經把幾個孩子嚇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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