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醒過來的時候,也完全沒了之前的那種別扭感,還有心思同福晉打趣。


    “老話說,多年媳婦熬成婆,待會兒,兒子就帶兒媳過來請安了,你是準備喝茶的時間久一些,還是打算用膳的時間久一些。”


    兩口子前天晚上睡不著覺,是什麽話都聊,還聊到了婆婆搓摩兒媳婦的法子,大婚頭一日的下馬威都比較雷同,通常情況下就是兩種方式。


    兒媳請安敬茶的時候,當婆婆的故意慢悠悠的品嚐,讓兒媳婦跪的時間久一些,再來就是用膳的時候了,讓兒媳站在一旁伺候用膳,婆婆用膳的時間越久,這下馬威自然也就更厲害些。


    兩個人當時剛開始聊這話題的時候,隻是覺得好笑,請個安用個膳也能弄出那麽!麽多事兒來,但說著說著免不了有幾分惆悵和慶幸了。


    慶幸自家這個是兒子,不是女兒,是兒子,他們能盡量善待別人家的掌上明珠,但如果是女兒,隻會比現在更提心吊膽。


    琉璃今兒特意穿了一身顏色比較重的衣服,畢竟是做了婆婆的人,那些粉色、藕色的衣服就不適合穿了,她最喜歡的當然是正紅色,這小一個月也不會再上身了,免得跟兒媳婦撞了顏色。


    “我打算速戰速決,弘易的婚嫁才一個月,去掉前邊的那幾天,婚後不到一個月就得去豐台大營了,早走完這些流程,早讓他們小兩口單獨待著去,咱們倆跟著瞎摻和什麽。”


    琉璃可沒想過做什麽惡婆婆,她若是不喜歡這姑娘,當初也不會點頭,既然點了頭,那就沒必要讓兒子往後難做。


    再說了,這麽長時間接觸下來,她還是挺喜歡這姑娘的,她若是跟爺有女兒的話,也差不多應該是照這個方向養。


    老兩口聊了沒兩句,新婚的小兩口就過來請安了,兩個人穿的都很喜慶,一身的正紅色,遠遠看上去像兩匹大紅綢緞移步而來。


    敬了茶,給了禮,又讓人把備好的早膳端上來,正如琉璃先前所說,這流程走的確實很快。


    也就是到了這會兒,胤禎才覺得之前自己的想法多餘,壓根兒就不該那麽患得患失的。


    所有的流程走完,胤禎跟兒媳壓根就沒說幾句話,甚至連樣子都沒看清,他一個做公公的,自然是不好盯著兒媳看。


    往後想來應該也是如此,說話的機會都不會很多,找一個不太合適的例子,就比如他和嶽母大人,在他和嶽父大人都已經處成哥們兒的情況下,這麽些年他跟嶽母大人說過的話加起來,都不如跟嶽父一上午說的話多。


    用過了早膳,小兩口就自己去宮裏給太後請安了,剩下的也沒公公婆婆什麽事兒了,該上朝的上朝,該看賬本的看賬本,兒子婚前婚後,對他們來說,好像也沒太大的改變。


    反正兒子婚後對於胤禎的影響!響是微乎其微的,尤其是在兒子婚假結束,去了豐台大營之後。


    他總算是理解哥哥們的心理了,之所以不把這當回事兒,是因為確實跟他們平日裏的生活關係不大,兒子娶妻跟女兒嫁人還是不一樣的。


    他是沒女兒,想當年五姐嫁人的時候,不光是他,連帶著四哥一塊兒,他們哥倆可是提心吊膽了很久,這跟佟家和舜安顏也脫不了關係,一個不重規矩的家族,一個理不清家務事兒的花花公子。


    能讓人放心才怪了呢。


    就連胤禎,也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這個人了,也就是最近,在兒子身上,他又略略的體會到了當年五姐嫁人時的心情,才會又想起舜安顏這個人來。


    佟家現在就指望著隆科多一個人撐門楣呢,曾經顯赫的‘佟半朝’,現如今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官宦之家。


    而隆科多這幾年在後宅之事兒上也略有收斂,之前行事沒有章法,那是因為無所顧忌,所以才敢縱容妾室虐待正室,但朝堂上改天換地之後,不少在康熙年間混的不怎麽樣的臣子子都得到了提拔。


    隆科多雖然在頭幾年做了皇上手裏的刀,也得以在朝堂上立足,但這遠遠不夠,想要在朝堂上更進一步的隆科多,選擇稍微‘洗一洗’自己的名聲,也並不是讓人想不通的事兒。


    佟家眼看著也就這樣了,想要恢複往日的顯赫,在明眼人看來,絕不可能。


    此次出巡塞外的伴駕名單上,就沒有佟家人的名字,不過四爺帶的人也確實不多,弘暉留下監國,兄弟們大半兒也都留在京城。!。


    跟著他一塊兒出塞的,除了十四弟一家和他的兩個兒子,也就老五和老十跟著去了,大臣當中,帶了三個議政大臣,還有戶部和禮部的兩個官員。


    總的來說,跟著出塞的人並不多。


    早在好幾個月之前,四哥就囑咐了胤禎,這一次出巡由他幫著照看兩位小皇子,胤禎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因為避嫌而出爾反爾。


    其餘三位皇子,對弘暉壓根就構不成威脅,弘時的能力和性格在那擺著呢,壓根就撐不起那麽大的擔子來,弘曆和弘晝比弘暉小了整整十四歲,到現在還沒結業呢。


    而且讀書的這麽些年,兩位皇子雖然聰穎,但聰穎的人多了,尤其是在皇家學院,弘曆和弘晝沒什麽特殊的。


    所以胤禎沒有避嫌的打算,這是四哥的兒子,愛屋及烏,他對兩個小家夥也有幾分喜愛,但是想想弘暉,這份喜愛之情就又打了折扣。


    所以胤禎對這兩個小皇子,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就像對大哥二哥家的侄子一樣。


    應當不會像弘時一樣,溫和寡言,性子有幾分綿軟,還有幾分天真,皇家實在很難養出這樣的孩子來。


    胤禎年輕的時候時常被評價為天真,但是如果跟弘時比起來,那他都是有成算的人了。


    去塞外的這一路上,胤禎對四哥剩下的這兩個兒子也有了幾分了解,怪不得有‘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的說法,拿弘暉和弘時做參考,並沒有什麽意義。


    四哥有四個兒子,每個兒子的性格都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大相徑庭。


    弘曆有幾分!分聰明勁兒,為人處事也挺機靈的,甚至是有幾分滑頭,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家夥,就是太喜歡作詩了,而且這作詩的水平實在……一言難盡。


    如果打油詩也能算得上詩的話,弘曆已經是大詩人了,畢竟產量高,而且表現欲極強,他就沒見過這麽喜歡寫詩的人,也沒見過水平這麽……差的。


    對於十幾歲的少年人,胤禎肯定不能把對詩人的要求拿出來,就算弘暉和弘易當年剛剛開始學寫詩的時候,那也是盡量寫正兒八經的詩,而不是順口溜。


    胤禎也曾經讀過四哥的詩,隻能說弘曆在作詩上,跟四哥走的不是一條路子。


    弘晝簡直就是一皮小子,明明已經不是七八歲狗都嫌的年紀了,但是一路上又是爬樹,又是下河,又是鑽馬車底。


    騎馬的時候,還特意炫技,單手抓馬韁繩,另一隻手揮著鞭子,把馬兒飛騎得飛快,拐彎的時候差點從馬背上甩下去……


    胤禎就沒帶過這麽淘氣的孩子,簡直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囑咐多少遍都沒用,頂多就是不玩之前玩過的東西了,皮孩子總是能有一百種方法把家長氣得跳腳。


    胤禎現在分外同情皇家學院的老師們,還不知道這皮小子在學院的時候,是怎麽淘氣的呢。


    大侄子留在京城監國,弘暲和弘昌也都在京城呆著呢,自家兒子跟兒媳是新婚,他還不至於那麽沒眼力勁兒,把孩子叫到身邊來,讓他幫忙帶堂弟。


    也就隻能把十哥家的弘暄叫過來了,大的帶小的,規矩必須得立死,出去必須得帶著侍衛,騎馬不能單手握韁繩,宴席之上,喝酒不能超過一碗,沐浴就在自己帳子裏頭,絕對不能找處水泡子,就直接跳下去。


    這些規矩基本上都是立給弘晝的,弘曆就簡單多了,隻要把詩當成順口溜來聽,那寫得還真不錯。


    第89章 二更


    跟胤禎記憶當中的出塞相比,這次的氛圍就要輕鬆愉快多了,或許是身份上的改變,蒙古的王公大臣對簡直不要太熱情和客氣了。


    一方麵,他是四哥的親弟弟,同時也是大清的鐵帽子王,另一方麵也是托了自家福晉的福。


    蒙古跟早些年比起來,富庶了很多,跟大清雖然還是依附關係,但是已經從警惕到了互幫互利,四哥這一趟過來也帶了禮部和戶部的官員,為的就是加強雙方之間的合作。


    別看中間免不了要來回扯皮,但這對雙方來說都是好事兒,氛圍自然也好的不得了。


    胤禎這一趟跟過來純粹就是過來玩兒的,把弘曆和弘晝交給弘暄之後,基本上就在草原上‘泡’著了,或是騎馬,或是步行,或是在清晨和傍晚的時候,拿一本書,躺在草地裏看,都相當之愜意。


    如果沒有三個小家夥來搗亂的話,那就更好了。


    弘曆喜歡每天晚上拿功課去給他檢查,也喜歡在他騎馬的時候,跑過來跟他一塊騎馬。


    胤禎已經從上書房結業多年,而結業後的這些年,一直在看的書也就隻有兵書,其他的平日裏已經很少翻了。


    所以檢查弘曆的功課,對他來說並不是件好差事,有一種自己在複習功課的感覺,邊看著弘曆的功課,邊回想自己當年學的東西。


    剛開始還覺得有趣,一兩回就不行了,索性把這檢查功課的事兒也交給了弘暄。


    至於弘曆跟他一塊騎馬這事兒,倒是沒那麽讓胤禎犯愁,弘曆雖然有幾分愛炫耀,但騎術還是不錯的,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而且特別好哄,他隻要在旁邊誇上幾句,效果相當之好,比前些年帶小孩子玩輕鬆多了。


    弘晝就是皮了點兒,在草原上玩‘滑行’,摔了好幾個跟頭,偏偏還就跟不怕疼一樣,摔了也照樣玩兒,好在坡不高,石子什麽的也都讓侍衛撿過了,不會把人摔出個好歹來。


    弘暄倒是很喜歡帶弟弟,而且不光是帶兩個堂弟,還有好幾個表弟呢,這次商量合作,十嫂的娘家人當然也要來了,而且是拖家帶口來了很多人。


    有時候也會到胤禎這邊來打打牙祭,誰讓他從京城帶的東西多呢,帶來的廚師也堪比禦廚,小家夥們的鼻子比貓都靈。


    胤禎跟三個侄子玩了十幾天的‘躲貓貓’,也不知道這幾個小家夥哪來那麽大的耐心,明明在草原上可玩的東西多了去了,!,自己放開了玩兒不好嗎,何苦跑過來黏著他。


    胤禎這回對兒子完全是放開手了,反正他們父子倆到草原上都不是來辦差的,而是跟著四哥過來公費旅遊的。


    勉強能算是兒子跟兒媳的蜜月之旅吧,他能不打擾就不打擾,孩子也大了,當父母的就得學會放手,免得招人煩。


    胤禎絕對是‘老父親’的一番良苦用心,他做阿瑪向來都很開明,主張的是跟孩子做朋友,所以在這事兒上他也很開明,絕對不是那種什麽都管的阿瑪,該自由的時候絕對給予充分的自由。


    胤禎自己想的挺好,就是沒預料到,在他開明教導下長大的兒子,會帶著酒氣,跑過來跟他深夜長聊。


    弘易的性格,從小就跟四哥和大侄子如出一轍,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擺出一張大人臉了,長大了,那就更不會做出一些孩子氣的舉動,比如像今日這樣的,胤禎就已經多年沒有見到過了。


    皺著眉頭,抿著唇,眼睛裏頭濕潤潤的,一副很是委屈的樣子,說話的聲音也透著一股子委屈勁兒。


    “兒子就算是成了婚,那在您這兒也還是孩子,咱們父子之前是怎麽相處的,之後也可以這麽相處,您老躲著兒子幹嘛,我早膳的時候約您一塊兒去騎馬,您自己說沒時間的,結果轉頭就跟幾個堂弟去草原上溜達了,還有上次,我找您一塊去打獵,您不去,幾個堂弟找您去釣魚,您怎麽就去了……”


    胤禎不喜喝酒,但是他為官這麽多年,也經曆過不少的酒場,看見過很多人醉酒時的狀態,有的人醉了麵紅脖子粗,有的人醉了說話咄咄逼人,有的人醉了就犯困,還有的人醉了連話都說不了,吐得一塌糊塗。


    但像自家兒子這樣,醉酒之後跑過來訴衷腸,訴到眼淚都掉下來的,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本來兒子醉醺醺的跑過來時,他還覺得這事兒挺新奇,挺有意思的,但是看著這表情,聽完這話,最後再品一品這淚,胤禎眼淚也差點跟著掉下來。


    本以為自己做法開明,哪曾想陰差陽錯卻傷了兒子的心。


    胤禎就不是個在兒子麵前要麵子的主兒,承認錯誤和道歉都特別快。


    “這事兒是阿瑪考慮不周,阿瑪跟你道歉,之前阿瑪是想著……”


    胤禎深度剖析自個兒的心理,一邊跟兒子說,一邊自己也在反省,他太過想當然了,套用之前聽過的經驗放在他們父子之間!,做的有點過了,做阿瑪也不需要那麽‘開明’。


    一個借著酒勁兒,一個是真敢說,父子倆暢聊到深夜,交流的都是心裏話,中間還一度聊起了之前‘黏黏糊糊’的那些日子。


    在弘易這兒,父子倆最黏糊的時候,就是他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那時候阿瑪一個月要跑到阿哥所看他七八次,基本上每次都是提前到,要麽是從四伯那裏打包了糕點,要麽就是已經在禦膳房點好了膳食,等著他回來用。


    後來去了皇家學院,那邊二伯管的嚴,不能夠隨意進出,但是阿瑪每次都會去接送他,整個皇家學院的所有學生,就隻有他一個人是一直被阿瑪接送,而不是下人。


    總之,他跟阿瑪大概是這天底下最親密、關係最好也最沒有隔閡的父子了。


    所以這次出巡才會委屈的不得了,委屈到跑過來借著酒勁兒跟阿瑪聊心。


    父子倆本來也沒什麽事兒,聊開了也就好了,弘易都醉到掉眼淚了,胤禎也就沒讓孩子回去,自己這一身的酒氣也沒回去找福晉,爺倆湊合著睡了一晚。


    第二日醒來,一個眼皮是腫的,一個眼圈是黑的,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昨晚的畫麵應當是嚴父深夜教子,把孩子都給訓哭了。


    幾個侄子也跟著他們父子一塊,林子、草原、河邊,幾個地方來回轉悠,等到啟程回京的時候,個個膚色都黑了一度。


    不過回程是分開走的,四爺帶著眾人先行出發,胤禎一家人則是慢吞吞地行駛在路上,速度本來就已經夠慢的了,停下來歇息的時間還特別多,一天都趕不了多少路。


    也沒人著急就是了,弘易的福晉瓜爾佳氏,在啟程回京的前一天,診出身孕,而且是隻有一個半月的身孕,還沒做穩胎呢,正是需要小心注意的時候。


    不管是放在哪家,孩子少了就金貴,到了胤禎這裏,他們家已經是一代單傳了,對於這一胎,自己家小心的不得了,旁人也都跟著使勁兒,幹脆就分開走了,反正也不急著回京。


    第90章 一更


    一家人慢悠悠的,帶著整個車隊一塊兒,花了將近兩個月的功夫,才抵達京城。


    弘易福晉的懷相很好,原本身子骨就不錯,孕期反應不大,再加上條件好,這一路上走過來還真沒受什麽罪。


    到達京城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三個半月了,按照太醫和郎中們的說法,婦人懷孕最危險的是頭三個月,過了這三個月,那就是坐穩了胎,相對來說安全多了。


    弘易回到府上,就把幼年用的東西全都翻出來了,小時候不覺得,等長大一點才知道,他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幾乎都是獨一份的東西,阿瑪和額娘養孩子比宮裏頭都講究。


    如今自己也要做阿瑪了,也應當拿出同樣的耐心和細心來,也親自給兒子做一套識字卡片,將來不用了,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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