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裕老先生瞥了眼書房,眼底閃過笑意,又凝眸看向張皓,輕歎了一聲:“你想給我老人家養老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出國這事兒,就不用再說了。”


    見張皓固執地看著他,張裕老先生又歎息了一聲:“你不用擔心我,你自己在國外照顧好阿燕就可以了。”


    “您是不是覺得我不該改國籍?”張皓緊攥著拳頭,澀聲問道。


    “你是成年人,有資格決定自己的事,隻要你,他日不後悔就可以了。”張裕老先生抬手拍了拍張皓的肩膀,溫聲說道:“既然你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呆在種花國了,那就離開吧。”


    “您……”張皓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是,他不想留在種花國,因為他恨這個國家,那十年裏,他的父母被害死了,他的妹妹被毀了容,他不該恨嗎。


    “好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吧。”


    “……我知道了。”張皓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其實他們兄妹和他太爺爺的血緣關係並不近,他爺爺是他太爺爺的過繼子,且還是在他太爺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族裏過繼的。


    當年戰亂,等到他太爺爺回來了之後,看著他爺爺這半大小夥子,也沒為難他,他太爺爺不會養兒子,就拿他爺爺當徒弟教。


    第69章


    曾經他太爺爺沉迷武道, 追求武道巔峰,對家長裏短的小事不上心, 也不在意,又時常遠遊江湖,便和他爺爺的關係處得不溫不火,親緣淡薄。


    時間久了, 他爺爺跟他的親生父母也就走得愈發的近了, 這心,也就偏了。


    昔年他爺爺時常會拿著他太爺爺的家財去供養原先的家人, 大抵是他爺爺的親生父母也覺得他們白送了他太爺爺一個能摔盆子的兒子,就已經是莫大的犧牲了, 也絲毫不覺得伸手接過他太爺爺的家財有什麽問題。


    而他太爺爺,則對此熟視無睹。


    後來,他爺爺又把他爸送給了他太爺爺養, 自己上了戰場,等到種花國解放了,他爺爺和原先的家人都死在了戰火裏,張家也就剩下他太爺爺這一支了。


    張皓垂眸掩下了眼底的複雜之色,到頭來, 他太爺爺依舊是一個人, 他們這些晚輩也隻是拖累而已。


    也許,對他太爺爺來說,哪怕是他和他的親妹妹張燕出國後再也不回來了,也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時候, 順其自然和漠不關心,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


    書房裏。


    西玲懸腕落筆,半晌,凝眸審視著自己的作品,嗯,很好,力透紙背。


    “歇了一天,你這字更醜了。”踱著方步走進書房的張裕老先生輕搖折扇,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西玲肅容瞥了張裕老先生一眼,暗自磨了磨牙。


    “張皓被我責罵過了。”張裕老先生倏地說道:“他擅自失禮於你,你怎麽既沒打將回去,也沒來找我老人家告狀?”


    “因為在下知書達禮、人美心善、豁達大度。”忙著繼續和筆墨紙硯較勁的西玲頭都沒抬,應得格外果斷又灑脫。


    “原來如此。”張裕老先生沉吟片刻,點頭說道:“小丫頭你的臉皮既然不薄,那往後我老人家也就能少些客氣了。”


    西玲抬眸和張裕老先生默默地對視了一眼,這老爺子對她客氣過?


    張裕老先生笑嗬嗬地,複又斂了笑意,簡單地和西玲提了提住在後院裏的張燕,語氣裏帶著對小輩的憐惜:“……張皓回國後,就將她從他們的舅舅家接了過來,她的容貌有損,張皓擔心你的出現會勾起她的傷心事,才會要求你不要去後院。”


    西玲也沒有裝模作樣地說些同情的客套話,隻點了點頭。


    須臾,院中響起了或重或輕的腳步聲,停在了書房門外,不一會兒,腳步聲又漸漸遠去了。


    ‘吱呀’一聲,二門的開合聲響起,又歸於寂靜。


    “記得補上昨天的功課。”張裕老先生神色如常,懶閑閑地丟下一句吩咐,就搖著折扇離開了書房。


    “是。”西玲神色淡然,鎮定自若地將手中又雙叒叕捏斷了的毛筆扔進了垃圾桶。


    翌日。


    張裕老先生正式開始了的授學。


    於是,西玲的猜測真成了,張裕老先生確是準備了堪稱地獄級別的繁重功課在等著她。


    每日淩晨三點,西玲要以輕功攀上萬遊山,無極動而生太極,陰陽合而成太極,修混元真氣,練身法和步法。


    在吃過早飯之後,專練太極拳架,合八卦方位,得六十四種變化,再合五行,相互有生,變化萬千。


    下午精學以水象形,站在大口水缸前修習太極勁的西玲時不時地就會澆自己一身水,再看張裕老先生,老爺子抬手沾水,水便靜,質柔而沉靜;抬腕,水束成流,輕靈而飄逸;舉手行拳間,水成波濤翻湧,鬆而不懈,連綿不斷,終化成圓,巨大的水球在張裕老先生的手間流動,不時開合、起落、順逆、吞吐、疾徐……圓融自然的太極勁,可謂登峰造極。


    點燈後練完書法,西玲還要繼續練靜功,以己之靜來衡量世間萬物之動,心寧神靜,便能明察感知到外物的毫厘之差,繼而以不到一瞬間的速度,作出正確的反應。


    日複一日,如此過了一個月,等到西玲終於能揉水成圓了,張裕老先生終於大發慈悲地給西玲放了一天假。


    半山。


    特情專案組早在大半個月前就派楚建安貓上了萬遊山,在得知西玲首長已經趁著晚上睡覺的時間,回了一趟未來種花國轉交了第三次的交易清單後,就安安心心地等著他們的首長駕臨半山了。


    交付第三次交易內容的西玲像抱著炸|藥桶的炸毛貓,開口就送炸|藥桶,深知他們的首長目前的生活可謂水深火熱的特情專案組二話不說,徑直帶著西玲去了布蘇裏軍事基地交付交易,又半句廢話沒有、恭恭敬敬地把西玲送了回來。


    至於第四次交易,確是要在種花國吃透第三次交易的內容後,再提了。


    以目前種花國的科研水平,吃透第三次交易的內容隻是時間問題,將在研究所裏研究透徹的技術轉化為工業化的大規模生產,除了建立專門的工廠以實現批量生產的硬件問題需要解決以外,還需要解決培訓工人等軟件問題,同樣的,這也隻是時間問題。


    但,種花國現在最缺的,也是時間。


    時光過隙,80年代的種花國並沒有發生所謂的日新月異的景象,但同時,悄無聲息的變化也是真實存在的。


    對餡餅來說,最近這些時日最大的變化,就是它從西玲那裏得到的修補萬象鏡的空間之力,愈發的濃厚了。


    “西玲,咱們回一趟2024補覺吧?”餡餅也是沒想到,它還會有勸西玲回2024去補眠的一天:“總是隻睡三、四個小時,好辛苦啊!”


    “不辛苦。”西玲看了餡餅一眼,見它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便一本正經地說道:“等我築基了,不睡都行。”事實上,她自修習太極拳以來,精力充沛得過頭了,於是,她就十分想念2024的異獸了。


    “……”餡餅翻了個看不出眼白的白眼,太極拳源於道家,所以需要修煉道功,但此道功並非修真一道,更何況這方世界靈氣斷絕,凡人能築基才怪。


    “不過,回一趟2024也行。”西玲眉眼微揚,纖長漂亮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下巴,慢悠悠地說道:“我想試試,我現在能不能徒手撕異獸。”


    “……”無話可說的餡餅隻能回以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嗐,今天有點兒忙,明天補更~


    第70章


    午後。


    格外晴朗的天氣, 帶著入秋後特有的涼爽,舒適地秋風拂過, 四合院裏綴著熟棗的棗樹輕晃,發出了輕快地沙沙聲。


    站在廊下的張裕老先生背著手,看著院中正在練武的西玲,朝站在他身邊的西老爺子笑道:“你回去的時候, 記得把你家的小丫頭領回去。我老人家肚子裏的那點兒老底都教她給掏空了, 可別再教她在我老人家跟前礙眼了。”


    西老爺子瞥了眼行拳間自有一股逍遙風流氣度的西玲,眼底也盛滿了笑意, 應道:“是,張宗師。”


    武術協會裏的那些老頭兒天天見著他就說酸話, 嗐,這回那些老頭兒怕是要連醋壇子也一起生啃了。


    西老爺子得意地翹了翹嘴角,頓了頓, 又誠懇問道:“張宗師,您真的不考慮就任武術協會的會長一職嗎?”


    再過幾日,是公曆9月16日,即農曆八月二十一,宜開市、立券、入宅, 也是武術協會正式對外掛牌的好日子, 但他們以為非張裕老先生莫屬的武術協會會長一職,卻遭到了他老人家的拒絕。


    “我老人家已經說過了,不日就要出門遠遊,你倒是不嫌煩, 一天恨不得問八百遍。”張裕老先生嫌棄地擺了擺手,說道:“我已經教出你家的小丫頭了,武術協會的事兒,我老人家就管不了啦。”


    話落,張裕老先生又用頗有些難以言喻的目光斜睨了西老爺子一眼,前些天隔三差五地來一趟的老小子們得了他的冷眼,都灰溜溜地走了就不再上門了,就這老小子,成天跟沒事兒人似的,時不時地來串個門。


    要教他老人家說,西玲小丫頭那偶爾厚顏無恥的勁兒,八成就是跟這老小子學的。


    “正好你家小丫頭還欠著我老人家的束脩呢,你們若也想參詳太極武學,找她便是了。”張裕老先生微微頜首,深覺自己的主意好極了,不由自得地抬手捋了捋胡須。


    他生平教過不少學生,最為滿意的,便是西家的小丫頭了,她有無出其右的武學天賦,也有勤學苦練的刻苦心誌,天賦難得,堅持不懈的努力更難得。


    “……”豎著耳朵旁聽的西玲嘴角微抽,敢情當初張裕老先生不要她太爺爺奉上的束脩,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西磊,跟我來書房。”張裕老先生又看了西玲一眼,轉身而去的臉上浮現了些許凝重的神色。


    “自從你家的小丫頭來了之後,萬遊山附近就多出幾個暗樁,且,那幾個暗樁對你家的小丫頭不僅沒有惡意,反倒還十分的緊張她。”書房裏,張裕老先生麵色嚴肅,直言不諱地說道:“我老人家不相信你們這些做長輩的都沒有察覺到西玲小丫頭身上的異常。”


    “你家的小丫頭,心誌和天賦都是一等一的好。”張裕老先生擺手製止了西老爺子的辯解,續道:“她是個好孩子,我老人家對她身上的謎團也沒有探究的興趣,隻是,你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能一味裝聾作啞的護短,教她走錯了路!”


    “是,張宗師。”西老爺子心下一凜,知道張裕老先生這是沒拿他和他的曾孫女當外人,才直截了當地作了提醒,立時便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禮。


    回了客房,正在收拾行禮的西玲拿起她從張裕老先生那兒‘搶’來的折扇,手腕微轉,展扇輕搖,端的是一副風流倜儻的好模樣。


    折扇的扇麵上有張裕老先生親提的‘道法自然’四個大字,西玲翻扇看了看,便將折扇收進了空間。


    還不知道特情專案組的派來保護她的特工同誌不僅已經在老江湖——張裕老先生那兒露了餡,還教老爺子將他們誤會成了三教九流的西玲,還在惋惜她直到離開,也沒能真正地贏過張裕老先生一回。


    嗯。


    也不知道她還沒有機會再和張裕老先生切磋一回。


    算了。


    還是等回家了先趁夜回一趟2024,拿異獸來一解技癢吧。


    半晌,愉快作了決定的西玲拎著行禮走出了客房,看了眼書房方向,一時無事,西玲便走到了院中的大口水缸旁,單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水玩兒。


    “西玲,你就不好奇張太公跟太爺爺都聊了些什麽嗎?”餡餅咬著小爪子,不時朝書房方向張望。


    “大概就是聊些武術協會的事吧。”西玲懶懶地說道,口吻肯定。


    傍晚,夕陽渲染著天際,萬遊山和四合院都被絢爛的餘暉籠罩著,染上了一層溫柔的橙光。


    西玲和西老爺子一起拜別了張裕老先生,回到了市區。


    路過胡同,西老爺子微微眯了眯眼睛,當局者迷,他沒往三教九流的那麵兒想過,也就還真不知道他家的曾孫女竟掌握了這等根基勢力。


    ——既然連萬遊山附近都潛藏了暗樁,那沒道理他西家的四合院附近會一幹二淨。


    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確是隻顧著暗自心疼西玲了,倒忘了這小丫頭年歲不大,本事卻不小。


    西玲聞著糖炒栗子的甜香味兒,找到了一家門前壘著爐灶、架著大鐵鍋的幹果店,店家正巧將炒熟後的糖炒栗子倒進了木箱。


    “給我來兩份兒。”西玲跟店家說完,一偏頭就對上了西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目光,莫名就有點兒從心的西玲想了想,試探著朝店家說道:“再來兩份兒。”


    噫——!


    她太爺爺為啥還盯著她看?


    糖炒栗子吃多了容易上火,再多買她太奶奶就該說教了呀。


    西老爺子眉頭動了動,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這慫丫頭,看著就不像是個能當家掌舵的,八成是被人哄騙了,指不定就是江湖上哪家退隱的門派想找接盤的冤大頭呢,愈琢磨就愈偏心的西老爺子背著手,越過西玲徑直往前走了。


    實在想不出來哪兒又惹著她太爺爺的西玲老老實實地拿著糖炒栗子,跟在了西老爺子身後回了四合院。


    正在院子裏笑鬧的小陳歡和小西晟一見西玲回來了,立時跟猴兒似的撲掛到了她的身上。


    “師姐,你回來啦,我可想你了。”小陳歡的笑得比糖炒栗子還要甜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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