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羽所言不虛,以前一州之長,甚至是江陵省的一把手私下裏來靈溪縣的時候,他們縣裏前來歡迎的隊伍,也都沒有如今這般隆重豪華。


    之所以要說是私下裏,是因為如果是正規考察的話,那都是公對公,所以自然是輪不到他們這些家屬跟過來歡迎的。


    但私下裏就不一樣了。


    私下裏的時候,那些大佬們也都是拖家帶口的,自己縣裏這邊的領導們,自然也要拖家帶口一起,如此才能顯得尊重。


    可田羽清楚的記得,以往即便是一把手來了,他們縣裏也就是幾位重要領導拖家帶口的來過,還從未像現在這般,連科員一家都給臨時叫過來的。


    “不該問的別問。”一個雄渾低沉,帶著上位者的氣勢的聲音,在田羽的耳邊響起。


    說話之人,正是靈溪縣的副縣長,田羽的老子田家培。


    盡管他讓田羽不要多嘴,可他自己心裏也在犯嘀咕,畢竟私下裏弄出這樣大場麵的,他為官這麽多年來,也還是第一次見。


    “該不會是那位來了吧?”田羽說話的時候,還特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頭頂上的天。


    “別瞎說!”田家培低聲嗬斥一句,隨即就否定道:“若真是那位,你覺得隻是這麽個排場?”


    田羽點點頭,笑道:“也是。估計早就清場了不說,州裏省裏的一把手早就來了,哪裏還能輪得到我們這些小蝦米來這裏迎接?”


    但說完之後,田羽又皺眉道:“可如果不是那位,誰還能整出這麽大的排場,搞出這麽大動靜的?


    要知道,這可是大年初一的晚上,而且現在還是淩晨三點多!哪位領導沒事這個點出行的,這不是折騰人嗎?”


    “有怨氣?”田家培低聲問了句,然後便低喝道:“有怨氣也給我憋著!”


    田羽自然是有怨氣的。


    特別是當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許見微後,心裏的怨氣就更大了。


    要知道,自從前些天送走了淩毅之後,許見微就搬出了酒店,直接跟田羽回家見了他爸媽,然後就在他家裏住了下來。


    這都不算啥,最關鍵的是,田家培夫婦並沒有讓下人準備多餘的房間,也就是說,他們默認了許見微跟他睡在一張床上。


    而這個舉動,無疑說明了一點,那就是他們不僅同意了許見微嫁過來,甚至還有點催促他們盡快懷上孩子的意思在裏麵。


    田羽自然是讀懂了這一點的,因此無比高興的他,在這幾天的時間裏,幾乎都沉淪在許見微那白雪一般的肚皮上。


    而對於許見微來說,因為是在田羽的家裏,所以那種感覺更加刺激,讓向來矜持的她,也有些欲罷不能。


    所以兩位彼此深愛的人,一有時間,就鑽進自己的小窩裏,探討著彼此的身體構造。


    今天晚上,大年初一夜,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當田家培敲他們房門的時候,兩個人興致正高不說,許見微更是罕見的主動,結果硬生生被打斷,讓他們出門去迎接貴賓,他田羽的心裏,能沒有怨氣嗎?


    當時按照田羽的意思,是讓許見微再快一點,好讓他盡快結束。


    可許見微對未來公公的命令那可是言聽計從,直接就下床穿衣服去了。


    如此一來,就不僅是他有怨氣了,連帶著他的兄弟也充滿了怨氣,而且還是久久難以平複的那種!


    無奈的田羽隻能低頭歎息一聲,然後在心裏暗暗安慰道:‘兄弟,辛苦你了,是當哥哥的對不起你。等天亮了,咱再去光天化日。’


    一旁的許見微,見到田羽低頭幽怨的模樣,就知道這家夥肯定不懷好意。盡管沒有證據,但她還是伸手在田羽的腰上擰了一把,瞬間就讓田羽清醒了過來。


    看著兒子和未來兒媳打情罵俏,田家培便不動聲色的走向縣長那邊。


    他雖然嘴上讓田羽把怨氣憋著,可他自己也是有怨氣的。


    他都這個年紀了,想再上一步多半是沒戲了,所以現在的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平安著陸,然後早點抱上孫子。


    盡管他一直都沒怎麽催過田羽,可每次當他聽說田羽的那些中學同學,誰誰誰又生了個大胖小子的時候,他那個眼睛喲,就羨慕的不得了。


    如今田羽終於把女朋友帶回了家,而且對方還同意嫁給田羽,他這個做老子的,私下裏高興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後麵去了。


    最關鍵的是,盡管他們兩個小年輕在房間裏已經很注意了,但他們都是過來人,能不知道那些細微的聲音代表著什麽意思?


    所以他跟妻子都開心的要死,心想著明年這個時候,鐵定能抱上孫子了。


    結果呢,好好的一個造人的夜晚,就這麽被上麵的一個緊急電話給打斷了。


    若是公事也就罷了,他田家培自己去就可以了,可偏偏是私事,還必須拖家帶口,這不就特麽惡心人裏嗎?


    萬一恰好就是這次懷上呢,那這個緊急電話豈不就等於是謀害了他未來的孫子?


    關鍵他還沒法給田羽二人請假,因為過年前幾天,他還特地跟單位裏的同事們炫耀過,以至於所有人都知道田羽和他女朋友在家。


    大過年的,總不能謊稱他們病了吧?那多不吉利!


    所以無奈之下,田家培當時就敲響了戰至正酣的二人的房門,硬生生打斷了他未來孫子的降世之路。


    你說他田家培的心裏,能沒怨氣嗎?


    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即便心中有再大的怨氣,到了臉上,那也都是喜怒不形於色。


    所以當他走到縣長麵前的時候,臉上不僅沒有怨氣,相反還帶著讓人舒適的淡淡笑意:“黃縣長,廖書記搞出這麽大的陣仗,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嗎?”


    黃縣長是個中年微微發福的男人,晚上跟前來拜年的門人子弟們多喝了幾杯,到現在都還沒怎麽醒酒。


    此時的他,睡眼惺忪,卻仍是強打著精神,雙手交叉放在身前,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道路盡頭。


    聽到田家培的問話,黃縣長一聲苦笑,頗為無奈道:“我要是知道,下午的時候就不喝這麽多酒了。”


    “你沒問過的廖書記?”田家培試探性的問道。


    黃縣長搖了搖頭:“我看這事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去問,畢竟廖書記跟我們不一樣,他還年輕。”


    ‘他還年輕’,就意味著他還想著繼續往上爬,所以跟‘我們’兩個不是一路人。


    這次的迎接是他主導,說明來的人是他的政治資源,‘我們’兩個外人,就最好不要去多問,免得讓他覺得我們在爭他的資源。


    黃縣長這話,不明白的人,聽起來什麽都沒說,但明白其中真意的人,就知道他已經把話給說透了。


    而田家培,顯然就是後一種人。


    所以當他聽完之後,便點了點頭:“黃縣長一語驚醒夢中人啊,等這事結束了,我請你喝酒。兒子買的,正宗茅台!”


    之所以要加一句兒子買的,為的是讓黃縣長打消疑慮,這酒不是別人送的,而是兒子買的。


    “你個老油條,我還不知道你?你怕是早就看透了,是怕我喝醉了,心裏會有想法,所以才故意來點我的吧?還驚醒夢中人?咱倆到底是誰在做夢?”黃縣長佯怒道。


    隨即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站在對麵的廖書記等人,見狀看了二人一眼,然後便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繼續翹首以盼。


    雖然人人都稱他為廖書記,但其實他並不真的是靈溪縣的書記,而是代書記。


    僅僅隻是多了一個‘代’字,那身份地位,可就是天差地別了。


    所以當他從背後的靠山那裏得知那些人已經快要到靈溪縣境內的時候,睡意正濃的他立刻就清醒了。


    因此,即便是淩晨兩點多,他也二話不說,就緊急通知所有在縣城的班子成員,帶著家屬,全部去凱萊大酒店候著。


    他之所以這次一意孤行,是因為他深知,自己的靠山這個時候給他打這個電話意味著什麽----如果這件事辦好了,那他苦苦求了兩年也沒能去掉的那個‘代書記’的‘代’字,這次應該就能徹底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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