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鉞回來了。


    終於趕在成親後的第八個年頭前的除夕,回來了。


    已經來不及細細裝扮,林詩懿換上那件新衣,簡簡單單的梳了個高髻的功夫,便已經來了三四波下人催促她快些去前廳迎接齊鉞。


    付媽媽扶著她往前廳去的時候,她腳下的步子是她這近三十年來都沒有跨過的大步,奔向她八年未見的夫君。


    真的到了前廳門外,林詩懿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總是近鄉情更怯。


    “付媽媽。”她攏了攏耳邊鬢發,“我,還行嗎?”


    “好看。”付媽媽拉過林詩懿的手,這麽個大大咧咧的人望著林詩懿的眼裏竟掛著淚,“小姐及笄之年便是這隗都城裏出了名的美人兒,這些年來,多少世家小姐一茬茬兒地長成,也終沒人能把您比下去。”


    “翻年就三十了,付媽媽。”林詩懿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裏麵是她的夫君,她八年來朝思暮念的人,“我老了。”


    就連光陰也格外憐惜美人,林詩懿的臉上並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隻不過八年的等待與苦熬早已抽走她曾今的熾熱與鮮活。


    她伸手正要推開眼前的雕花木門,門卻從裏側被人拉開。


    而她麵前立著的不是她牽腸掛肚的夫君,而是那個打小陪她長大的陪嫁丫鬟。


    “雪信?”林詩懿輕喚一聲,不可置信的瞧著眼前人。


    三年前,林懷濟新喪,北疆又傳來艱苦一戰後主帥失蹤的消息。


    雙重打擊之下的林詩懿一病不起,而與她自小親如姐妹的雪信便主動請纓,換了男裝要上北上去尋齊鉞的消息。


    林詩懿昏迷不醒,付媽媽終是沒能攔住年少固執的雪信。


    這一走便是三年,杳無音訊。


    妙齡少女隻身前往北疆戰地,誰人都言已是凶多吉少的雪信如今卻完好無損的站在林詩懿麵前。


    她喜極而泣,拉著雪信的手,說不出更多的話。


    雪信的手被她攥得生疼,哆哆嗦嗦的喚了句:“小……小姐……”


    “依著規矩,你現下還需喚她一聲夫人。”


    林詩懿甚至遲疑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齊鉞的聲音。


    曾今的齊鉞有一把清潤的嗓音,帶著點閱曆賦予他特有的低沉,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然而剛才這一句話卻隱隱透著邊塞風沙般的喑啞,但這卻不是林詩懿認不出來的原因。


    她驚恐的發現,齊鉞的聲音裏帶著她極為陌生的陰冷狠戾。


    她抬頭望著堂下的背影,這個背影她倒是一眼便識得。


    比八年前更加頎長矯健,卻如八年前一般的挺拔堅毅。


    她的夫君,齊鉞。


    相門嫡女最後的理智與體麵幾乎在這個背影裏分崩離析,她眼淚成串的落,控製不住自己想衝上去,環住這個背影。


    然而齊鉞卻在她動作前先回身朝她走來。


    她瞧著齊鉞的臉在西沉的烏金裏逐漸清晰,褪去了少年的稚氣,二十七歲的齊鉞麵龐的線條更顯銳利,兩片薄唇邊的青色露了點疲憊,眼神卻冷過落了滿院的初雪。


    她的夫君,比童年少時出落得更加英挺俊美,褪下戎裝身著常服的齊鉞當真是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公子哥兒。


    而她卻已在漫長的等待中日暮黃昏。


    齊鉞拎起椅背上掛著的一件鬥篷朝門口走來,卻在雪信身邊停下,溫柔地為雪信披上手中的鬥篷,輕聲道:“天寒地凍,開著門凍壞了可怎麽好。”


    林詩懿就這麽看著齊鉞的手輕輕搭在雪信的肩頭,雪信便就勢倚在了齊鉞的胸口。


    而門外的她的眼淚被風雪凍住,留在頰邊竟是被耳光扇過似的,火辣辣的疼。


    剛才在齊鉞背影裏散落的體麵與理智在這一刻迅速匯攏,林詩懿挺了挺腰背,攏了攏鬢發,以一個標準當家主母的禮製福了福身,恭敬道:“妾身恭迎侯爺歸家。”


    齊鉞的眉頭瞬間鎖緊,緊抿著薄唇,偏過頭不再看她。


    林詩懿垂首瞧不見齊鉞表情的變化,接著道:“老爺為妾身添了個好妹妹,怎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好教妾身備上薄禮。”


    “我身旁首飾不多。”林詩懿抬手擼下左腕上的翡翠鐲子,遞到雪信手邊,“這是我與侯爺大婚時皇上賜下的,總不算虧了妹妹。”


    齊鉞偏頭沉默,林詩懿講完這句便也不再言語,隻拿著鐲子直直地盯著齊鉞瞧不見表情的側臉。


    雪信在這尷尬的氛圍中,終於嬌滴滴的喚了聲:“侯爺……”


    “雪信,不是來做你妹妹的,她會是侯府未來的主母。”齊鉞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鬆開摟著雪信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張宣紙,冷聲道:“這是和離的文書,你簽了,便自由了。”


    自由?


    林詩懿隻覺荒唐。


    十二年的傾心相許,八年的空帷獨守,那是她整整二十年的青春與韶華,在這一刻竟盡數付諸無情的流水。


    她逃不出那個叫齊鉞的囚籠,卻換來齊鉞硬要塞給她的自由。


    林懷濟已逝,她的家隻剩下一個冷冰冰的定北候府,拋開那些出嫁從夫的教條不說,齊鉞也是她此生唯一傾慕的人,依靠的山,仰仗的天。


    可那座山她終於是花了二十年也攀不上,她的天在這一刻塌了。


    如何還有什麽自由。


    經年的馳往不過是一場經年的癡妄。


    林詩懿在這一刻很想念父親。


    很想很想。


    “如果夫君一定要賜妾身什麽,那麽三尺白綾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出自《留別妻》【作者】蘇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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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v1,he,文案:


    沅州城內誰人不知,四海鏢局的大小姐——林歌是個無法無天的霸王。


    她看著是個甜美可人的丫頭,卻有著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性子,一身男裝與父親走鏢時,附近的山匪都要退避三舍。


    林父整天看著皮實歡脫的女兒傻樂,倒是教林母愁白了頭。


    眼瞅著女兒及笄之年已過,這婆家的事情要去何處說?


    小和尚悟塵被住持師父從溪邊的竹籃裏撿回山上的時候尚未滿月,直到弱冠之年。因為師父一句“未曾出世,如何渡世”,悟塵第一次離開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廟。


    兩人頭回遇見便鬧了個大烏龍,悟塵被林歌背後一腳,直接踢了個大馬趴。


    待悟塵拍拍塵土站起來,雙手合十喚了一聲“女施主”,林歌覺得這個世界從此安靜了……


    這和尚長得也太好看了!


    悟塵被林歌帶回了家,林母瞧著突然安靜下來的女兒心內大喜:“求大師在府上多留些時日罷,教教我這女兒讀書認字也是好的。”


    於是林父這一單走鏢獨自上路,卻不曾想箱子裏裝的是改變所有人一生的貨物。


    從林歌每日追在悟塵身後歡快地喊著:“和尚你看看我好不好?”


    悟塵總是合掌默念:“阿彌陀佛。”


    到悟塵把林歌緊緊地擁入懷中,哽咽道:“歌兒,你睜開眼睛再看看我好不好?”


    林歌唇角溢出一絲鮮血,然後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


    活潑善良粗線條女主武力值爆表x清規戒律超別扭男主智力值滿格


    女追男,隔層紗!


    第2章 重生神醫續荒唐


    林詩懿沒有簽下那紙和離文書,齊鉞也並沒有奉上那條三尺白綾。不過林詩懿還是去尋了自己的父親,也算給雪信騰了位子。


    踢倒矮凳的那一刻,窒息的感覺並不陌生,因為在這八年來的每一天她都默默的受著。


    林詩懿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裏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與將軍府滿院的修竹碧樹不同,曾今的相國府,栽著滿園的春意。待到垂柳吐了新芽,春雨打落那幾支早開的杏花自有海棠來替。


    “這藥都涼了還放在這幹嘛!趕緊放回熱水裏煨著啊!”


    最先回到林詩懿身體裏的是聽覺,也許是因為付媽媽的嗓門太大了。


    林詩懿痛苦地蹙緊眉頭,心中扼腕嗟歎——為何這樣都不能隨父親而去。


    “懿兒,你是醒了嗎?是哪裏不舒服嗎?懿兒!”中年男人的聲音沙啞且顫抖,內裏的參雜著驚喜又驚懼的複雜情緒。


    林詩懿的眼淚瞬間滑落眼角。


    在這個聲音裏,她再也不需要任何的掩飾與隱瞞,因為這是林懷濟的聲音。


    “快!叫廚房把備下的清粥先端來!噢,還有藥!還有……”林懷濟激動得語無倫次,“還有……還有什麽?大夫剛才還說什麽來著?”


    “老爺,老爺!”付媽媽上前一把扶住因突然起身而險些跌倒的林懷濟,“都備下了,都備下了!雪信去取了,這時候您可千萬要穩住啊!”


    “對對對,我不能有事。”林懷濟坐回床邊替林詩懿掖了掖被腳,用手拭著她眼角的淚痕,“不能教懿兒醒來就擔心我。”


    林詩懿剛想掙紮著起身像小時候一樣撲進父親懷裏,卻被這一連串的對話駭住了。


    她一頸子懸了房梁尋父親,那付媽媽是怎麽回事?雪信怎麽也在?


    如果隻是一場夢,那林懷濟的手觸到她頰邊那種熟悉的溫度又是什麽?


    她感覺到林懷濟輕輕拉起自己的手,用一條溫熱的帕子緩緩擦拭,哽咽著說:“怎麽這麽傻,為何不吃東西?為何要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快些醒來吧,父親想通了,求聖上賜婚你與齊鉞的折子我都擬好了,隻要你好好的,以後爹爹什麽都依你,好不好?”


    林詩懿隻覺得一陣砭骨的寒意順著他的後脊梁一路爬遍全身。


    八年前,齊鉞即將弱冠之時,她向父親表明心意,要嫁齊鉞為妻。林懷濟堅決不允,為斷了她的念想,甚至派人去太傅府說媒,要將她嫁給當朝太傅的嫡子。


    為此她斷水絕糧,終於在三天後不支昏厥……


    如此說來,她竟是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


    那時她與齊鉞大錯未成,那時的林懷濟還身體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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