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荊望好像被提醒到了什麽,眼神一亮。


    “夫人!”他“噗通”一聲跪倒在林詩懿麵前,行了個大禮,“您勸勸侯爺罷!他這上路以來腦子一直不太正常,都是為了您!”


    “荊望!”齊鉞拍了桌子,剛才灑在桌上的茶水濺起了水花,“你說什麽胡話呢!越來越沒規矩了!”


    “不是嗎?”荊望也是寸步不讓,“你你前些日子整天裝病要我去請夫人不就是不樂意看她去秦大人的馬車嗎?這些日子才消停了幾天啊?夫人前腳去了秦大人房裏,你後腳就要求藥弄死自己!”


    “你給我閉嘴!”齊鉞情急之下拍案而起,一時失了分寸用力過猛,右上臂的傷口又再滲了血。


    荊望連忙焦急得上前,被齊鉞一把甩開。


    “不礙事。”齊鉞擰眉瞧了眼傷口,“你先下去罷。”


    “我不走!”荊望正欲分辨什麽,林詩懿卻輕聲開了口。


    “我隻是去拿家書。”林詩懿還是垂著眸子,瞧不見一點表情,連語氣也是冷冷的,“兩世了,齊鉞,你從來沒想過要信任我。”


    言罷,她起身離開。


    “什……什麽兩世?”荊望不解地撓著腦袋,可是沒人搭理他。


    林詩懿的手拉開房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聲,她聽見齊鉞的聲音埋在這“吱呀”聲裏,顯得又遠又輕——


    “懿兒……你,都知道了?”


    林詩懿麵露苦笑,沒有回身,“你自己說過的話,竟是全都不作數的。”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齊鉞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抬手似是想要喚住門邊兒那個不回頭的人,“我那晚……那晚腦子根本不清醒,我隻是模模糊糊知道你要走……”


    可是,林詩懿後來好像並沒有走,於是齊鉞就和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那些他醒著的時候想說又從來不敢說的話。


    從年前回隗都以後,恍惚間他總能察覺林詩懿似乎知道過往的種種,可冷靜下來他又自私地希望對方如果什麽都不知道……


    也許更好。


    於是那句對不起梗在喉頭,終是讓他在那一場夢境中才說著最清醒的話。


    “所以……”齊鉞緩緩地上前,想要靠近又終是卻步,“我說的都是實話……隻是我以為我還在夢裏……”


    林詩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回身,指了指一旁呆若木雞的荊望,“他說的有道理,你的身子受不住,別再折騰了。”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齊鉞很認真地望著林詩懿,“我知道你是去看家書,但那副藥,我還是要求。”


    齊鉞一直派人盯著秦韞謙,他們的車馬一行剛進驛站有朝廷的信使送信給秦韞謙,想是隗都有人算著時間早早把信侯在了驛站裏。


    憑借林懷濟的權勢地位和他與秦韞謙的關係,想要在朝廷的文書裏夾上一紙家書本也算不得什麽事。


    為著這個,進了驛站一整晚齊鉞都沒有去打擾過林詩懿,可探子那邊來說,秦韞謙竟是一晚上也沒有去尋過林詩懿。


    想著許是自己想岔了,齊鉞也並沒有多想;可他剛剛出門一眨眼的功夫雪信就淋著雨撞進了自己懷裏,這天下間哪有這麽多無巧不成書的事兒。


    既然秦韞謙想讓自己瞧見林詩懿在他房裏,齊鉞索性就去瞧了個明明白白。


    “既是如此——”林詩懿終於關上房門,回身走到廂房裏,“你到底要那藥做什麽?”


    “朝廷的文書明麵兒上說是關心我的身子,暗地裏的意思是嫌我們走得慢了,有人急了,想看看我這半死不活的身子能不能走得快些,還是要死在這半道上。秦韞謙一封書信回去隗都,有心人就該知道齊鉞死不了了。”


    “懿兒——”齊鉞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示意林詩懿坐下,“還記得我與你說過,要等著他們先出招兒嗎?既然齊鉞已經死不了了,他們就該著急了,我得給他時間好好準備啊。”


    於是齊鉞方才向林詩懿求藥,一味能讓自己忽然病勢沉重,最好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的藥。


    他要有足夠的理由在驛站裏拖足時間,讓秦韞謙帶著那幫隗都的大老爺們先行回到隗都——


    把該傳回去的消息都傳回去。


    “那……那……”方才齊鉞與林詩懿二人的話荊望聽不懂,可是現下的話他都明白了,“那給我吃!我身子好!”


    “那你要我說什麽?”齊鉞盯著荊望,“說我要留下來親自照顧我的近衛?”


    “是不成。”林詩懿點點頭,“不若說你要留下來親自照顧懿寧郡主罷。”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我今天這麽早吧!(^o^)/~


    因為要趕著和你們說一聲520快落鴨~~~


    在這一章留評,阿魚送出小紅包給大家過節罷~


    第68章 一碗毒藥埋深情


    小灶台旁, 林詩懿用抹布裹著藥罐的把子,小心翼翼地將湯藥畢到台上放著的小瓷碗裏。


    剛煎好的湯藥騰起滾滾的熱氣, 燙到了她的指尖,她放下藥罐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夫人……”荊望見狀急忙上前搭手, “還是讓我來罷?”


    “已經得了, 等這藥晾涼點兒就成。”林詩懿放下手中的藥罐子轉身問道:“吩咐你辦的事兒,都辦妥了?”


    她早前給齊鉞抓藥時特意在裏麵加了一味安神散, 能保齊鉞這一夜雷打不動地睡到天明。


    她吩咐荊望一定要在今晚看著齊鉞服下。


    待天亮了,一切便成定局。


    “那個……夫人……”荊望一臉擔憂地望著那個還在冒著青煙的小瓷碗, “這藥, 真的沒事兒嗎?”


    “我自己開的藥,能有什麽事兒?”林詩懿瞪了荊望一眼,“人在服藥之後半個時辰以內會起高熱, 進而昏睡。我會提前自己回房躺好, 你叫人在門外守著便是。”


    她神情嚴肅地繼續交代著。


    “若有旁人問起, 你便說我是昨夜淋雨,著了寒氣, 染上了風寒急症,需要靜養, 受不了路途顛簸便可。隻一點——”


    她認真地盯著荊望。


    “這病尋常人看著與普通的風寒並無二致, 隻是略微嚴重了些,可是若不嚴重,便也不能讓我們脫身留下;可是若有大夫來搭脈,便會立刻原形畢露。你一定要與齊鉞交代清楚, 無論他想什麽辦法,切忌要攔住來為我請脈的人。”


    “我還是覺著這藥……我來吃最合適……”荊望哭喪著一張臉,嘟囔道:“可侯爺非說我不夠資格……”


    “他堂堂世襲侯爵,聖上親封的定北大將軍,要為你一個近衛耽誤回隗都述職的行程。”林詩懿歎息道:“你想想,這若是傳了出去,有心人是會說你與齊鉞袍澤情深、勝似親兄弟,還是會說他定北候視功狂放、目無君上?”


    她知道朝廷的事並非三言兩語能與荊望說清,也見不得荊望那張快要擰成抹布的苦瓜臉,隨口帶開了話題,“剛問你事兒,辦妥了嗎?你家侯爺可睡下了?”


    “這……這……”荊望抓耳撓腮了老半天,這這那那的沒一句準話。


    林詩懿心中生疑,剛一回首,便看見身後躥進一個高大的身影,緊接著,她便感受一掌落在他的側頸上。


    那一掌力道很輕,卻不偏不倚的打在昏睡穴上。


    她兩眼一黑,便沒了知覺。


    齊鉞伸手,接住馬上就要倒下的林詩懿攬在肩頭。他本就隻有一隻手,劈出那一掌後就不住地戰栗。


    荊望看著齊鉞緊蹙的眉心和顫抖的右手,隻當是對方力有不逮,馬上上前要接過林詩懿,“侯爺,我……”


    我來罷?


    他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齊鉞兩道能殺人的眼神瞪了回去。


    “你去門口吩咐他們瞧好路上,別被旁人看見。”齊鉞一把將林詩懿扛上肩頭,“我先送夫人回去,你端著藥,去我房裏等我。”


    齊鉞把林詩懿扛回臥房,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榻上,用他僅有的一隻手,扶了林詩懿的後頸將人放平,才回身拉過被褥幫林詩懿搭上。


    他瞧著林詩懿沉靜精致的睡顏;這張臉醒著的時候總帶著點拒人千裏的涼薄,可睡著了原來是這樣沉靜如水的溫柔。


    隻可惜,他沒有太多的機會瞧見。


    他輕輕替林詩懿掖好被角,腦子裏全是對方剛才在小廚間被藥罐子燙著後捏著耳尖的小動作。


    那樣高高在上的天驕貴女,現在竟能把這樣的雜事也做得如此嫻熟……


    本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但他就是覺得胸口鑽心的疼。


    那日活生生地刨開皮肉取出鏽蝕的鋼針都沒有這麽疼。


    “對不起……”他俯身低噯,“是我,對不起你……”


    情不自禁地,他想要吻一吻他兩世深愛又愧對的女人。


    他勾著頭,一滴淚從眼眶直接低落在林詩懿的頰邊。


    那滴淚似乎帶著灼人的溫度,讓昏睡中的林詩懿也有了知覺,她發出一聲輕淺的悶哼,皺了皺眉頭。


    靜謐裏的沒一點聲音,就算林詩懿的一個蹙眉都好像一個巴掌將齊鉞扇醒。


    他恨自己的情不自禁差一點變成趁人之危。


    輕歎一聲起身,他抬手想拭去那一滴還留在林詩懿頰邊的淚水。


    可那隻手還在不聽使喚的顫抖。


    從他劈下那一掌起,那隻手就好像不再是他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抖得厲害。


    他現在都沒辦法回憶起自己是怎麽下得了手的。


    但他了解林詩懿。


    林詩懿太強了,兩世都是一樣,認準的人和事,就是一輩子。


    連性命都可以棄。


    他沒把握說服林詩懿,但也絕對不允許林詩懿代他受了那份罪。


    他欠她太多了。


    “侯爺?”荊望輕輕地敲了敲房門,“您還在裏麵嗎?”


    齊鉞抬眸瞧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終於還是掏出一方帕子為林思懿拭去了淚水,他又替林詩懿拉了拉被角才起身道:“來了。”


    齊鉞帶上房門,轉身看著荊望蔫兒得像霜打的茄子。


    “藥快涼了……夫人說過……”荊望垂著頭,“藥涼了,不好……”


    “侯爺……”房中的荊望端著藥,遲遲不肯遞到齊鉞手上,“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嗎?我怕你這一碗藥下肚,躺下去容易起來難……”


    “哪兒就那麽柔弱了。”齊鉞從荊望手中奪下藥碗,眼都不眨一下便一飲而盡,“夫人之前還與你吩咐過什麽?你可還有別的瞞著我?”


    荊望把方才在灶台前林詩懿的吩咐又再複述了一遍,臨了還交代了一句:“沒了。”


    齊鉞長籲一口氣,解了外衣躺下,“你小子學壞了,胳膊肘朝外拐,竟然敢夥同夫人,想把我蒙在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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