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封信件送出,剩下能做的便是等。


    出於安全考慮,他們在鎮上找了家最大的客棧住下,平日幾乎不出門,想吃什麽玩什麽,也是叫客棧小二去跑腿。


    不過短短幾日,客棧的常客便知道,客棧裏住了一對夫妻,出手闊綽,但因做丈夫的容貌難看,所以夫妻倆都不愛出門,就算偶爾到街上走走,那樣貌嚇人的丈夫也會用紗布把臉遮上。


    ……


    那晚長夜軍眼睜睜看著聞澤和殷箏墜崖,嚇得是肝膽欲裂。


    江易當時想都不想就往崖邊衝,若非幾個長夜軍反應快,他恐怕已經跟著跳下去了。


    之後長夜軍兵分兩路,一部分人捆著繩子順著崖壁往下搜尋,另一部分人直接繞到懸崖下頭去找。


    結果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懸崖下頭並沒有發現聞澤和殷箏兩人的蹤跡,連屍體都沒有。


    懸崖上邊因為繩子長度不夠,費了些功夫才弄來夠長的繩子,把人從懸崖邊放到懸崖下放了幾遍,或許是因為方向不對,或許是因為山間白霧太大,他們幾次順著崖壁而下都沒發現那個接住聞澤和殷箏的平台,錯過了找到聞澤他們的機會。


    找了幾日後長夜軍一行就懵了,明明摔下懸崖的人,卻不見了蹤影,難道他們還能變成小鳥飛走不成?


    之後他們又把附近有人煙的地方都詢問了個遍,連那夜躲在樹上,天亮後借宿附近農家的柳夫子和逢年都找到了,就是找不到聞澤和殷箏。


    他們派了人回雍都報信,剩下的繼續搜尋。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之際,有附近隱姓埋名裝作普通地方官員的長夜軍趕來,說是收到了帶著太子印鑒的信,信上還寫了個地址。


    長夜軍的運行機製緊密而又複雜,從他們找人開始,消息就通過特殊的渠道在附近傳開,即便是與之無關的長夜軍,也會在保證身份不暴露的情況下,盡全力幫忙找人。


    這條特殊渠道聞澤也是知道的,於是原本通過驛站送出去的信,就送到了附近的長夜軍手上。


    這麽一來二回,眾人終於確定了聞澤和殷箏的下落,趕到了他們所在的小鎮。


    這個小鎮長夜軍也曾來搜尋過,不過那會兒聞澤他們還沒從崖壁上下來,所以長夜軍也沒找到他們。


    和長夜軍同行的還有江易、柳夫子以及逢年。


    一夥人趕到客棧詢問掌櫃,通過掌櫃的描述確定那對住在客棧鮮少出門的小夫妻,就是他們要找的聞澤和殷箏。


    長夜軍終於鬆口氣的同時,也感到了心酸。


    他們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從來是走到哪都有人跟著的,何曾像這次這樣一個人過。


    雖然還有殷箏在,但殷姑娘也是個被人伺候的主,兩人在外淪落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掌櫃叫店小二領了他們上樓。


    奇怪的是,店小二隻帶他們到了二樓,然後就在樓梯口站定,伸手給他們指明了房間的位置,絲毫沒有要領他們走到房門口的意思。


    長夜軍察覺出異樣,表麵不動聲色,內心暗自警惕。


    江易就沒管這麽多,直接往店小二指的方向跑,可不知怎麽的,突然在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一眾長夜軍不知所以,卻又莫名心驚,還是帶頭那位朝後打了個手勢,他們才慢慢朝著那間屋子靠近。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們聽到了……琵琶聲?


    應當是琵琶,就是不知為何彈得宛若女子慘叫一般,使人毛骨悚然。


    一行人因這難以言喻的琵琶聲停住了腳——反應和剛剛的江易如出一撤。


    走在長夜軍身後的柳夫子卻一下就聽出了端倪,喃喃道:“這是姑娘彈的吧。”


    有那麽幾個修煉不到家的長夜軍,一臉震驚地回頭看向柳夫子:這麽難聽的聲音居然是殷姑娘彈出來的?!


    這時,屋裏的琵琶聲戛然而止,接著響起他們格外熟悉的殷姑娘的聲音:“如何?”


    屋裏另一人答曰:“嗯?啊,天籟之音。”


    這是何等的,睜眼說瞎話。


    琵琶聲一停,江易就像是被人解了定身咒,抬手就要把門推開。


    奈何門從裏麵上了栓,推不開,江易隻好舉起手,哐哐哐往門上砸。


    過了片刻,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門後的聞澤半點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落魄狼狽,還穿著一身嶄新的藍色長衫,頭戴玉冠,麵容如常……不不不,還是有點不同的,比如那唇角眉梢還未徹底遮去的笑意,仿若融融春風,使得他那張臉越發不像個人,更像隻要勾魂奪魄的妖孽。


    “怎麽不把臉遮一下就去開門?”裏頭傳來殷箏嫌棄的聲音。


    聞澤回了句:“無妨,是熟人。”


    聞澤回答的時候還側了側身,讓他們看清了屋裏的場景。


    就見榻上,殷箏披散著長發,穿著一身顏色和聞澤一模一樣的藍色衣裙,肩上披著件滾了一圈毛邊的鬥篷,懷抱琵琶,斜倚矮幾。


    矮幾上還放著棋盤,棋盤上的棋局才進行到一半,邊上還擺著煮茶的小爐子和茶杯茶點。


    他們來的正巧,茶水燒開了,壺裏的水沸騰翻湧,自壺嘴冒出蒸騰灼熱的水氣。


    長夜軍:“……”


    這倆日子過的,好像還挺愜意。


    第60章


    “姑娘!”逢年終於見到殷箏, 顧不上許多,越過眾人跑進了屋裏。


    殷箏放下琵琶, 正好接住飛撲而來的逢年,淺笑著道:“好了好了, 沒事了。”


    江易和柳夫子也進了屋, 江易蹲坐到腳踏上, 看著柳夫子給殷箏把脈,確定殷箏沒落下什麽傷病,還較原先要氣色紅潤幾分,這才放心。


    長夜軍則是隻留了幾個人下來, 剩下的不是四散藏匿,就是外出去傳消息。


    和聞澤一塊從雍都出發的大隊人馬早已抵達吳縣, 但礙於聞澤下落不明, 所以一直不曾繼續前行,如今隻要傳個信過去, 不消一日便能與他們匯合,一塊啟程前往邊境。


    離開客棧之前,聞澤還寫了封信,讓長夜軍送回雍都,親手交到自己父皇手上。


    這事並未背著人,柳夫子聽見,默默記在了心裏。


    此次和聞澤一同前往黔北邊境的官員聽聞殷箏也在,雖不知其中緣由,但還是早早備下馬車。待殷箏與柳夫子逢年三人坐上馬車, 柳夫子壓低了聲音問殷箏:“姑娘,我方才聽見太子殿下送信回雍都,可是與先前刺殺我們的虎嘯軍有關?”


    馬車四周的護衛和車夫都是長夜軍,殷箏也不怕被人聽去,直言:“嗯,那虎嘯軍並非是受殿下指使,殿下自然要送信回去,將此事查清。”


    柳夫子不再言語,隻是麵上顯出了幾分遲疑,能看出她心中還是有些顧慮的。


    馬車上不好看書習字,下棋穩贏也沒甚樂趣,琵琶也早就被江易給拿走藏了起來,殷箏找不到事來打發時間,閑著也是閑著,就隨口提了一下自己對那兩撥刺客的分析。


    關於這些,早在殷箏和聞澤墜崖後兩人就曾商討過,但因為他們相互交流不僅沒什麽障礙,反而有種旁人都難以理解的默契,所以簡單幾句就討論出了個大概。


    如今給柳夫子解析,倒是說得詳細了不少:“前後兩次刺殺,應當不是受同一個人所指示。”


    柳夫子驚愕:“此話怎講?”


    殷箏支著腦袋,示意一旁根本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的逢年給自己煮茶。看著逢年熟練地擺出茶具拿出茶磚,殷箏淡淡道:“第一次刺殺,與其說是要我性命,不如說更像是要我知道——虎嘯軍的人來殺我了。不然那虎嘯軍為何要如死士一般,才一被擒便迫不及待地吞毒自盡,就不怕我記下他的樣貌,派人回雍都打聽,探聽出他的來曆嗎?”


    柳夫子一點就通:“有人要挑撥你與太子殿下之間的關係?”


    殷箏也沒把話說死:“應該是吧,不然也未免太過刻意了,虎嘯軍雖為勇將,但卻並非暗殺能手,殿下若要殺我,派他們還不如派長夜軍。”


    至於她和聞澤之間的賭約,雖然聞澤輸了,也答應不會再叫長夜軍跟著她,但聞澤若是真要殺她,又怎會在意那點小小的頭口約定呢。


    馬車外的長夜軍聽見殷箏這話,不由得連連點頭:就是就是,論起暗殺,虎嘯軍那群門外漢怎麽能和他們比。


    馬車裏殷箏繼續道:“我當時想著幕後之人定不會要我性命,也是因此才會疏忽大意,選了第二日便啟程,就是想讓那幕後之人以為我上了當,這樣就不會再派人到我這兒來繼續栽贓殿下。”


    柳夫子:“那你讓江易拋屍……”


    殷箏:“就是想作證一下自己的猜想,若真是殿下派人殺我,那屍體多半會被竊取,避免留下過多的痕跡,如果並非是殿下所為,幕後指使又巴不得我通過刺客查到虎嘯軍頭上,那屍體定然會被留在吳縣,等著我日後折返進行調查。”


    殷箏曾經說要用當街拋屍的舉動引來官兵,這也不全是假話,隻是她並不了解吳縣地方官是個什麽脾性什麽行事作風,所以會不會有官兵追來她也不確定,隻能算是順手為之。


    她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刺客繼續來刺殺她,隻是有了底,知道對方的目的是挑撥離間,也就不那麽怕了。


    誰知第二撥刺客上來就要她性命,且第二撥刺客對附近的地形很熟悉,甚至能預料到他們繞路後的路線,提前埋伏弓箭手,和第一撥刺客截然不同。


    剛剛她還問了長夜軍,知道他們調查過那晚的刺客,能確定其中幾人是玄武營的士兵。


    “玄武營?”柳夫子驚道:“怎麽又和玄武營扯上關係了?”


    “是啊,怎麽會和玄武營有關係呢。”殷箏端起逢年煮好的茶,抿了口,道:“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他們如今,不正是朝著黔北邊境去的嗎。


    “對了。”殷箏想起什麽,問柳夫子:“你那可有能祛疤的藥膏?”


    柳夫子當然有,像她這樣時常出門采藥,少不得磕著碰著,而女子大多愛悄,除了尋常傷藥,自然還會備上祛疤的藥膏。


    柳夫子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瓷罐,遞給殷箏:“姑娘可是哪受傷了?”


    殷箏接過小瓷罐子,輕輕旋開:“不是我。”


    她掀起車窗簾,吩咐了外頭的長夜軍一聲。


    不過片刻,聞澤便打馬而來,還未開口,就見殷箏朝他招手,說:“過來。”


    聞澤不明所以,但還是朝著車窗方向探了探頭。


    殷箏用食指沾了藥膏,塗到聞澤臉上。


    其實之前被劃傷的地方並未留下多麽明顯的疤,隻是顏色相對深一些,且不過一個指節的長度,頭發絲那麽細,不近距離細看根本看不見。


    問題是殷箏總能“近距離”看見,就覺得那一小道痕跡格外礙眼。


    抹好藥膏,殷箏收回手,打發道:“可以走了。”


    太子殿下就這麽被她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看得柳夫子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一大隊人馬共行,雖不比原先自由,但至少安全。


    江易也特別快樂,自從不用趕車後,他成天騎著馬在隊伍附近到處跑,今天到山間摘果子,明天去附近村子買熱騰騰的農家飯菜,有次他還提前問了天黑前能抵達的城鎮,特意快馬趕過去,等他們到時,江易竟已經叫人置備好了幾桌席麵。


    真是為了吃的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抵達黔北邊境城那天,天氣晴朗,雪停了,刮骨的寒風也比平日要弱上許多。


    年僅十五歲的黔北王祁少真出城來迎,還帶著些許稚氣的少年穿著厚重的服飾,雖顯得有些奇怪,但也暗合了他如今的境遇——不過束發之年,上無父兄,下無妻兒,衛十硯一死,他便要承擔起黔北的一切,統帥玄武營這麽一個龐然大物,怎麽聽都讓人覺得怪異。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祁少真年歲不大,行事卻格外老成,本身亦有主見。


    他帶著聞澤一行前往黔北王府,一路上兩人說了些話,讓聞澤斷定祁少真吃虧就吃虧在年齡上,即便此番他不來黔北,假以時日,祁少真也定能使黔北恢複原來的穩定。


    一行人在黔北王府大門前停下,祁少真正要領聞澤進去,就見聞澤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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