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明珠你還不知道我嘛,我向來潔身自好。何況軍中平時哪有這些花頭,是管監軍來了才搞的。明珠你千萬不要告訴文錦。”盛宣和連忙解釋,他所說的確屬實情,對於朝廷派下來的這位監軍的做派,軍中很多人都不甚認同,但畢竟算是頂頭上司,管監軍設宴邀請邊關眾位大小將領赴宴,大家也不會拂他的麵子。


    陸風岩在一邊嘴角微抽,你怕你未婚妻知道,還特意叮囑明珠不要說出去,怎麽你在我未婚妻麵前就口無遮攔?


    “管監軍?”明珠此時的關注點卻不在舞女身上,“管玄?”


    “是,”兩個男人都有點驚訝,“你知道他?”


    明珠內心微歎,她怎麽會不知道這個名字呢,前世,三皇子登基後,管玄成了掌握兵權的實權派,和趙丞相麵上不和。後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爆出來,他其實和趙丞相關係密切,一直為丞相馬首是瞻,早年還是趙丞相提拔的他,兩人故作不和隻是為了聯手套路政敵罷了。


    何況,前世盛府被抄家,就是這個管玄領兵前來的。明珠隻是沒想到,原來這個人這麽早就出現在盛宣和身邊,那前世盛宣和的死亡,這個人是不是也有很大的責任?


    想到這裏,她又狀似隨意的提了一句:“是啊,我聽說過,我還知道他是趙丞相的人呢。”


    盛宣和與陸風岩對視一眼,麵色嚴肅了些:“趙丞相?明珠,你確定?”


    “是啊,我見過他從趙丞相府裏出來,趙意如還在我麵前炫耀過,說她趙家門下的人要去做我哥哥的頂頭上司,”明珠故作天真嬌憨的樣子嘟了嘟嘴,“和趙意如那家夥有關係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人。”


    明珠一時想不到什麽好借口,便把消息來源甩到了趙意如頭上,反正眼前這兩個人也不可能去找趙意如對質。


    看到麵前兩人神色凝重,知道他們對這個消息作出了反應,暗歎自己裝天真也不算白裝。


    眼看兩人還要追問,她忙轉移話題:“對了,我怎麽不知道你們兩個這麽熟?你們不是駐守在不同城池嗎?”


    “雖然是不同城池,但都在北疆,之前也短暫調到一起共事過,”盛宣和聳聳肩,“這家夥知道我是他未來大舅子,沒少來討好我,一來二去就熟了唄。”


    明珠忍不住笑出來,她以為是哥哥誇張的說法,她真的想象不到冷麵戰神陸風岩討好別人的樣子。


    陸風岩忍不住歎氣,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口無遮攔的損友。


    “怎麽,嫌我礙事了?”盛宣和道,“要不要我這個做哥哥的給你們留點空間,讓你們說說悄悄話?”


    “哥!”明珠嬌嗔。


    “好吧好吧,”盛宣和做舉手投降狀,“不過說真的,我得去見父王了。”


    陸風岩頷首:“我和你一起,我也應該去拜見盛王。郡主,我們改日再會。”


    明珠知道他們可能要去和盛王商量管玄的事——這種線索,寧弄錯,也不能放過。便微笑和陸風岩道別。


    ———————————————————————————


    盛王為兩個女兒請的幾位女先生這些天也已經到了府上,其中包括兩位宮中出來的嬤嬤,負責教導兩個女孩禮儀行止。


    這天,兩個女孩上的就是其中的朱嬤嬤的課。


    螢萱已經幾乎要崩潰,行禮的角度,說話的音量,走路時抬腿的高低,樣樣都要學,樣樣都要被糾正。


    她腰酸背痛地翻了個白眼,學這些有什麽用?!


    在這方麵,明珠倒是難得讚同螢萱的觀點,她也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


    當然,她知道盛王也不喜歡,但既然無法改變這個時代,那就隻能去適應。


    而且這兩個嬤嬤他請來,也不隻是禮儀,還要教習管家一類的實用技巧。


    螢萱練了整整兩個時辰,腰酸背痛之際,才見明珠姍姍來遲。


    朱嬤嬤略有些不悅,明珠說明是父王找她有事,嬤嬤才沒說什麽,隻讓她開始練習站姿。


    螢萱幸災樂禍地看著明珠,有明珠陪她一起,她似乎連腰都沒那麽酸了呢。


    然後就見明珠站在原地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似乎整個人就不同了,非要螢萱形容,大概就是從貴氣淩人的郡主變成了一個溫婉的大家閨秀。


    前世成為太子妃時,她曾苦練過禮儀,連站姿都要練很多種,在太子麵前要站得溫婉,在宮人麵前站姿又要顯出威儀……明珠從未想過,連站姿都要這般講究。


    那時的訓練比朱嬤嬤的要嚴苛許多倍,畢竟太子妃,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後。


    但當時,她憑著一股恨意咬牙撐過來了。


    此時朱嬤嬤的要求,她自然能應付自如。


    “不錯,”朱嬤嬤點頭,“接下來是行禮,請郡主做一下讓老奴看看。”


    明珠又優雅地做了幾個行禮的姿勢,向帝王行禮、向長輩行禮,各不相同。


    “很好。”朱嬤嬤說道。


    螢萱翻了個白眼,簡單的一句“很好”是她一上午都沒能得到的評價。


    接下來,朱嬤嬤的要求明珠都一一嚴格做到,不差分毫。


    朱嬤嬤臉上難得有了點笑意:“郡主禮儀方麵已經足夠完美,倒是不需要老奴多加指點了,請郡主先行休息吧,等螢萱小姐學完禮儀,你們再一起來上其他的課。”


    “那就謝過嬤嬤了。”明珠微施一禮,轉身離開了。


    “……”螢萱目瞪口呆,忍不住伸出手想挽留明珠。


    “小姐,”這時朱嬤嬤轉向她,“我們繼續練習行禮吧。”


    “……”螢萱欲哭無淚。


    第20章


    清晨,明珠正在房中練字。


    其實重生後的她已經能寫出一筆好字了,但為防突然進步太大引人懷疑,明珠在課上刻意控製自己的筆觸。每節課都進步一些,導致教書法的女先生連連稱讚她的悟性,直把螢萱氣得險些將毛筆掰斷。


    “郡主,”紫韻出聲提醒她,“又到了您用朱砂標出的日子了。”


    明珠自重生後,怕自己逐漸忘記前世一些重要事件發生的日期,便在年曆上用朱砂筆標出,還做了些簡單的隻有她自己能看懂的記號。


    “我知道了,”明珠筆下未停,直到寫完最後一筆才抬起頭來,“前幾天讓你準備的男裝可備好了?”


    “已備好,請郡主過目。”紫韻捧出兩套男裝,衣料還算昂貴,但也在很多官員、商人消費得起的範圍內,不至於太過引人注目。


    “很好,”明珠點點頭,指了其中月白的那件,“幫我換上吧。”


    這時春蟬也按時進門,拿了剩下的那件青色男裝換上。


    換好裝後,明珠又拿起刷子蘸取了桌上提前備好的各式脂粉,對著鏡子給自己上妝,隨著她一筆接一筆下去,臉龐漸漸顯出硬朗的線條。


    春蟬和紫韻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呆愣,想不到郡主還有這般本事。


    明珠給自己裝扮好後,又在春蟬臉上如此這般化了一番。


    又束好頭發後,兩人站在銅鏡前一照,儼然就是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公子。


    雖仍帶著點脂粉氣,但好在近年京中一些貴族男子也流行塗脂抹粉,因此兩人此番冒充男子倒也不顯得太突兀。


    兩人出府後,乘馬車直奔熱鬧的西市。


    西市是京中最大的集市所在,平時百姓們的蔬菜肉食、柴米油鹽等基本都會在這裏購買,因此這裏一向熱鬧。


    但今天,顯然熱鬧得不比尋常,街上人摩肩接踵,明珠和春蟬兩人差點沒擠進去。


    因為今天,是京中巨富金士紳拋繡球選婿的日子。


    春蟬提前不知道郡主此行的目的,以為她要擠進人群中心看熱鬧,結果就看見明珠隻往人少的地方鑽,最後在一棵特別茂盛的古樹下停下了腳步。


    “郡主,這裏視線似乎不太好,”春蟬小聲在明珠耳邊說,“旁邊還有個乞丐,我們要不要換個位置?”


    “不用,我就喜歡這個位置。”明珠看了一眼周圍環境,紅色建築邊,古柳樹下,還有一個乞丐,一切都和她前世所聽說的一般無二。


    巳時一到,金士紳出來講了幾句話,就進入了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拋繡球環節。


    一顆直徑近半米的大繡球被搬了出來,街上的人瞬間開始歡呼起哄。


    金士紳沒有兒子,繡球便由他遠房的一個侄子來拋。


    膀大腰圓的侄子,手裏拿好繡球,登上高台,掄圓了膀子一扔,繡球便從無數或想搶繡球或是來看熱鬧的百姓頭頂飛過,直衝一個在柳樹下躺著歇息的乞丐飛去。


    “啊……”眾人發出驚呼,這驚呼中自然包括了金士紳和侄子二人。


    金士紳緊張地抓住侄子的手臂,他當然怕這繡球真的落在乞丐頭上。


    侄子的驚呼,一部分是被叔叔抓得很痛,另一部分,他也沒預料到從自己手裏扔出去的繡球會衝著乞丐飛過去,這要是真中了,自己豈不是害了表妹一輩子?


    正在繡球漸漸下落,兩人越來越緊張的時候,一隻纖纖素手優雅伸出,在繡球砸到乞丐腦袋前的千鈞一發之際,用玉筍般的手指捏住了繡球上的飄帶,成功了阻止繡球繼續下墜。


    金士紳大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後仰過去,要不是侄子扶著,他怕是要當場倒地。


    鬆口氣後,金士紳又連忙去打量半路截了繡球這位“英雄”,見他年紀輕輕,容貌端正,身上穿的料子也還不錯,總算從剛剛的驚嚇中緩了過來,忙命下人去請那位公子過來。


    此時的明珠,陷入了人民群眾熱情的海洋中,除了一些很想看到乞丐接到繡球後金士紳該如何收場的人,大部分來看熱鬧的百姓心理沒這麽陰暗,都在恭喜她即將成為富商的女婿,從此要走上人生巔峰。


    明珠擦著冷汗一一道謝,還好金家的下人及時把她解救了出去。


    金家的下人將明珠主仆二人請進了一旁的酒樓,這家春滿樓正是金士紳名下的產業。為了今天的活動,酒樓停業一天。


    此時大堂中隻有金士紳和他的侄子兩人,等得頗為焦急的金士紳一見明珠,立刻衝過來想握住她的手搖晃幾下以示感謝。


    春蟬嚇得立刻攔在兩人中間,這要讓他碰了郡主的手可還得了?


    金士紳也勉強自己冷靜了一下,不再試圖動手動腳,轉而擺起嶽父範兒開始觀察眼前的“女婿”,剛才離得遠看得不甚清楚,隻看到五官端正,此時細看,倒是看著這個“女婿”的俊美容貌愣了一下,心下暗自嘀咕了幾句。


    但不管怎樣,場麵話還是要說的,金士紳醞釀了一下,剛要開口,就被明珠抬手製止了。


    “金老板,真是非常抱歉,我剛剛隻是見那繡球差點砸到乞丐頭上,不忍貴府小姐嫁與那人,才出手攔下了那繡球。”明珠解釋。


    金士紳愣了愣:“那你是沒有做我女婿的意思了?”


    未免解釋麻煩,明珠果斷解開頭發,打算讓事實來說話。


    金士紳愣了:“你……你是女子?”


    他身後的侄子也目瞪口呆。


    “沒錯。”不等明珠示意,春蟬便自覺過來給她束發,明珠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這……這……”金士紳“這”了好一會兒也沒組織好語言。


    “父親。”隨著一個飽含怒意的女聲響起,從客房中走出來一名樣貌清秀的少女,正是金士紳的女兒,今天招親的金凝月。拋繡球的全程她都透過窗子看到了,此時又聽到這一出,終於按捺不住走了出來。


    金士紳看到女兒,偷偷退了兩步,這拋繡球招親的主意本就是他提出的,女兒一開始就不同意。但金士紳想得倒也簡單,他膝下隻有一女,因此想招個贅婿,但門當戶對的,哪有願意入贅的?願意入贅的那幾個,金士紳又不太看得上,思來想去,便有了今日這一出。


    結果今天又出了這麽大個岔子,此時麵對女兒的暴怒,他語氣艱澀地解釋:“凝月啊,今天的事為父也是……也是……”


    “等會兒再聽你解釋,”金凝月打斷他,緩步走到明珠麵前,對她行了一禮,“多謝這位姑娘搭救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金姑娘不必客氣,隻是舉手之勞而已。”明珠道。


    其實,就算她不來,金士紳當然也不會忍心自己如花似玉未及弱冠的女兒嫁給一個年已不惑的乞丐。前世,雖然於名聲有損,他還是頂著壓力悔婚了,給了那乞丐不少銀子,又贈了京中一處小院給那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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