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川:“這個台燈好看。”


    這一年勤勤懇懇的汗水沒有白費,嚴遇前段時間攢夠錢買了套房,打算等天氣暖和了就裝修,這幾天一直在看家具。


    聽見荀川的話,他跟著看了眼,發現是個雲朵形的小台燈,一捏就亮,伸手點擊加進購物車,然後評價道:“挺少女心的,適合你。”


    荀川:“呸。”


    嚴遇笑了:“喜歡就買。”


    櫃台下的隔層有一摞厚厚的卦圖,都是他這一年勞動的成果,因為牽扯命數,不能隨意撕毀,要集中起來燒掉。


    荀川還是把小台燈下單了,然後興致勃勃的繼續逛,瞧見那一摞紙,搖搖頭問道:“畫那些東西不覺得無聊嗎,你以前又懶又饞……”


    嚴遇平靜的打斷他:“我不饞。”


    荀川:“好吧,懶。”


    嚴遇:“這一項也不成立,因為我現在很勤勞。”


    荀川不說話,吃了一塊巧克力,把裏麵的果仁咬的嘎吱嘎吱響,嚴遇揉揉他的發頂,偏頭親了他一下,仿佛也嚐到了巧克力的甜香。


    嚴遇:“荀川……”


    荀川:“嗯?”


    嚴遇親了親他的眉眼:“和重要的人在一起,認認真真活一天,抵得上別人虛度百年。”


    嚴遇:“……我很後悔,以前的二十多年沒有好好活,但又很慶幸,現在認真還來得及。”


    毛毯沾了嚴遇的體溫,暖意融融,絲毫感受不到外間的風雪嚴寒,荀川閉眼,仿佛還能聽見街對麵放的歌曲,一顆總感覺缺了些什麽的心,忽的就圓滿了。


    嚴遇手機網卡了,聲音忽停,一直在緩衝,他倒也不著急,靜靜聽著外麵傳來的歌聲,時不時夾雜著汽車疾馳而過的聲音。


    門上掛著的風鈴發出一陣清脆的響動,蘇晴拎著菜回來了,頭發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她感受到屋子裏的暖氣,忍不住抖了抖,然後跺腳道:“超市人好多啊,我以為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麽人了,好冷好冷。”


    嚴遇上前把菜接過來,發現她買了許多肉,外加一些幹果零食,自覺的去後麵隔間洗菜去了,茶室有小廚房,蘇晴解下圍巾,把喝茶用的桌子收拾幹淨,挽起袖子對荀川道:“就在這兒和麵包餃子吧。”


    嚴遇感慨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黃花梨的桌子用來揉麵,真夠奢侈。”


    蘇晴:“擀麵,又不是要劈了當柴燒。”


    嚴遇的手機依舊擺在那兒,網順暢了之後,裏麵的電視又開始繼續播放,荀川一邊揉麵一邊聽,蘇晴瞥了一眼,然後收回視線:“射雕英雄傳嗎,歌挺耳熟的,比看春晚有意思。”


    這二人一鬼沒有交集以前,都是孤家寡人的,從來沒有看春晚的習慣,因為電視裏越熱鬧,就襯的自己越淒涼。


    嚴遇把餡料調好了出來,卻見他們統共就擀了三張餃子皮,拖了張椅子坐在桌邊,跟著揪麵團:“為什麽不買現成的餃子皮。”


    荀川:“揉麵好玩。”


    蘇晴跟著點了點頭,她壓根不會做飯,全程渾水摸魚,最後全是荀川包的,餃子下鍋後撈起來,一個個白白胖胖,皮勁道,肉餡也足,沾上醋能香掉舌頭。


    席間吃的差不多了,蘇晴對荀川和嚴遇做了一個拱手拜年的姿勢:“新年快樂,這是我過的最高興的一個年了,不像以前,一個人孤零零的。”


    術士有五弊三缺,所謂五弊,即“鰥、寡、孤、獨、殘”,三缺就是“財、命、權”,世界運行有命定的法則,這是他們窺探天機不得不接受的懲罰。


    他們三個陰差陽錯聚在一起,也是緣分。


    嚴遇笑了,點點頭道:“新年快樂。”


    荀川聽見上空有煙花炸裂的聲音,下意識抬起頭看了看,眼中閃過一抹光華,也跟著道:“新年快樂。”


    蘇晴從口袋拿出兩個大紅包,一個給荀川,一個給嚴遇:“這一年辛苦你們了,來年也要順順利利,長長久久的。”


    嚴遇剛伸手接過紅包,腦海裏忽然叮的響了一聲,手一抖,紅包直接掉盤子裏了。


    【叮!】


    【本次服務即將結束,宿主成功奮起,完美貫徹自立自強四字方針,經星際審核官判定已達合格標準,也請您繼續再接再厲,往後餘生繼續保持下去喲~】


    嚴遇聞言下意識鬆口氣,隨後又愣住:“你要走了?”


    他還以為係統會綁定自己一輩子。


    【叮!因為宿主已經不需要係統君了喲,這是好事,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所以要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喲,人生也是這樣,請堅定的朝著一個方向努力走下去吧,錯過一次,就不要再錯過第二次了】


    苦盡甘來,苦盡甘來,因為有前麵的苦,所以後麵的甜才顯得彌足珍貴,嚴遇經曆了那麽多,係統相信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嚴遇靜默了片刻,然後笑笑:“謝謝你,也謝謝這一段因果。”


    相遇是因,離去是果,術士算盡半生,說到底也不過是因果二字。


    【叮!抽離程序啟動,請宿主做好準備,


    開啟自檢程序,


    自檢完畢。


    解除捆綁中,


    20%


    50%


    100%


    解除成功,本次服務圓滿結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無期~】


    一團藍色的光球從他身上飄出,飛向外間的白雪茫茫,荀川見嚴遇在發愣,用胳膊拄了拄他:“幹什麽,傻了吧唧的。”


    盤子裏的菜已經吃幹淨了,隻剩一點湯渣,荀川抽出紙巾把紅包撿起來擦了擦,然後遞給嚴遇。


    嚴遇沒要:“拿著吧,給你保管。”


    荀川一頓,然後扔到他懷裏,忍笑道:“不稀罕你的錢。”


    嚴遇接住紅包,看向他,反問:“那你稀罕我的人?”


    荀川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


    蘇晴坐在對麵,把一切收入眼底,默默捂臉,隻露出一雙茶色的眼睛,襯著綢緞般的墨發,隱隱能看出她以前的顛倒眾生:“你們兩個,夠了啊。”


    嚴遇隻是笑,然後把紅包悄悄塞進了荀川口袋。


    人生苦短,何必相互辜負。


    第109章 重生


    臨縣是個偏遠的小地方, 人來人往, 喧囂熱鬧, 這日,老舊的筒子樓前卻停了一輛純黑色的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與周遭格格不入。


    樓下小賣店的老板在看報紙, 待看見車頭前的立標,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好家夥,上百萬的車,他不吃不喝幾輩子都未必買的起啊, 這窮地方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個有錢人。


    不止是他,四周過往的行人也在紛紛側目, 最後見車上下來了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 眉飛入鬢, 一雙桃花眼偏向狹長,不笑也帶了三分笑意,像遊戲人間的浪子。


    聞綽後退幾步,仰頭望著上方的筒子樓,繞過半空中密匝匝的電線,最後停在五樓那一層, 下巴微抬,是一種衣錦榮歸的得意。


    半晌,一名司機模樣的人從筒子樓裏匆匆出來, 對上聞綽的視線,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起來有些緊張:“聞總,裏麵住著的是個寡婦,問了好幾遍了,就是沒有白楊這個人,您是不是記錯了。”


    聞綽微微眯眼,冷冰冰的睨著他:“那傻子就住這裏,我才走三年,不可能記錯。”


    說完擰眉,不耐的一把推開他,自己走了上去,司機在底下瞧著,眼見聞綽走到五樓,敲開503的房門徑直而入,然後被那個潑辣的寡婦推了出來,爭吵聲大得在底下都能聽見。


    “你這人有病吧!老娘在這兒住了兩年了,就沒聽說過什麽白楊,失心瘋了吧你!”


    這邊門挨著門,戶挨著戶,不多時就有人推開窗戶看熱鬧了,聞綽陰沉著臉下來,司機哆哆嗦嗦的,愈發不敢上前了。


    這位新上任的聞總可是個厲害人物,聽說是個私生子,在外流落十幾年才被老家主認回去,幾年時間,硬是鬥贏了上頭的嫡係大哥,成了聞家的繼承人。


    聞綽脾氣不好,司機也有所了解,斟酌再三還是壯著膽子上前:“聞總……”


    聞綽沒理他,徑直走到樓底下的小賣店,把他們家最貴的煙買了一條,靠著玻璃櫃台詢問道:“老板,問一下,上麵503住著的白楊搬哪兒去了?”


    老板有些疑惑,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但又想不起來是誰,聞綽急的敲了敲桌子:“就老在這兒撿瓶子賣錢的那個傻子。”


    “白楊啊——”體態微胖的老板娘打起塑料簾子從裏麵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一籃子剛擇完的菜,哎呦一聲費勁的在小馬紮上坐了下來:“他腦子不是有病嘛,幾年前來著……哦,三年前,每天麻愣愣的在街上到處找人,也不說在找誰,在一個雨天跑出去了,再也沒回來過,後來房租到期,三嬸沒找到他,就把房子租給別人了唄。”


    老板娘說完,見聞綽不吭聲,瞧了他一眼,莫名覺得眼熟:“哎,你……我是不是見過你?”


    聞綽不理,隻問她:“……白楊在找誰?”


    老板娘搖頭:“嗨,多久之前的事兒了,早忘了。”


    再抬眼,聞綽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剛才買的煙也沒拿,老板樂顛顛的把煙重新擺回櫃台:“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哎,他那車,你知道多少錢不?五百多萬啊,怎麽就來這個小地方了呢。”


    說完又問道:“他剛剛找你問誰?”


    老板娘頭也不抬的道:“白楊唄,你這腦子真是不頂事,以前住五樓那個吊脖子自殺的女人,警察還來了好幾趟呢,白楊就是她家孩兒。”


    這麽一說,老板也想起來了,用力一拍大腿:“哦,陳美英家的吧,這娘們也是狠心,聽說白楊就是給她嚇傻的。”


    老板娘翻了個白眼:“你和你親媽屍體待一晚上試試,白楊才幾歲的娃,換你你也傻。”


    “說就說,別帶老子娘。”老板不悅的抖了抖報紙,繼續看新聞:“我就記得聞綽了,這小崽子不學好,天天來我這賒賬,跟對街的一群地痞流氓壓馬路,嘿,我記得他跟白楊那小傻子玩的還挺好,不過後來就沒見人了。”


    “什麽玩的好,那小流氓天天騙白楊的錢,缺不缺德,傻子的錢都騙。”老板娘說著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腦海中靈光一現,忽的站起了身:“哎呦,我想起來剛才那個有錢人是誰了,不就是聞綽嘛!”


    這個偏僻的小鎮,十幾年前曾經搬來一名漂亮的女人,她帶著十歲的兒子住在504,和隔壁的陳美英是鄰居,後來陳美英上吊自殺,還幫忙照料著白楊,可惜好人不長命,得了癌症沒錢治,沒幾年也去了。


    她的兒子就是聞綽。


    街道擁擠,隨處都是胡亂擺放的自行車,司機走的很不順暢,好不容易才走上寬闊的街道,他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見聞綽麵無表情盯著自己,眼神鋒利的能殺人似的,心肝一顫,精神錯亂下意識踩了油門。


    這是一個拐角,對麵剛好開來一輛載著木料的大貨車,司機反應過來肝膽俱裂,猛踩刹車,結果最後還是躲閃不及,砰一聲撞了上去——


    天邊流雲變換,就像世事無常。


    聞綽以前遇到過一個傻子,傻子沒爹沒媽,和他家就隔著一道牆,小小年紀就要自己養活自己,撿垃圾,撿廢品。


    聞綽覺得他很可憐,傻子被人欺負的時候,就老護著他。


    後來聞綽也沒有媽媽了……


    傻子說要撿垃圾養他。


    為什麽不呢?


    聞綽知道傻子喜歡自己,但他不喜歡傻子,卻還是昧著良心靠他活了二十年,最後孤身一人逃出了臨縣那個破爛貧窮的地方。


    聞家派車來接聞綽的那一天,傻子在車後跑了一路,他沒命的跑,沒命的跑,笨拙的說不出話,隻能拚命喊著聞綽的名字。


    聞綽下車停留了三分鍾,他抱了抱傻子,小聲道:“你回去,等我掙了大錢,回來接你過好日子。”


    傻子不懂什麽是好日子,隻是緊緊抓著聞綽的手不鬆,一個勁搖頭,滿頭大汗,緊抿的唇滿是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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