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大氅微微揚起,在謝四衣角抽了下,謝四嘴角抖了抖,許久後才伸手拂了拂衣衫,轉身靜默著將冬花上浸了香甜的雪撥進小缽中。


    幾息後,他手又頓住,將小缽遞給小童,默然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四少爺,祝姑娘登府找您。”一個小廝跑過來,見他臉色沉沉,講話時語氣更謹慎幾分。


    “請到我院子裏,正廳裏點上最好的香,正好用這雪水泡一壺好茶。”謝四淡然道。


    “是,少爺。”那小廝忙從他身後小童手裏接過小缽,轉身領命匆匆跑了。


    ……


    “找我二哥?”謝四挑起眉,原本還對她居然找他而覺得好奇,此刻心卻一下沉了底。


    熏香飄飄忽忽,上升到一定程度後,飄散成稀薄的霧氣,他輕輕吸了一口,又悄悄歎出。


    “是的。”南風點了點頭。


    “為什麽要找他?”幫她斟滿茶,他避開了她的視線。


    “山南街太偏了,那邊不僅小鋪子的安全保障不了,連很多來往客人都可能被一些遊街混子騷擾。接下來我不僅要考慮雜貨鋪的安全,還要考慮王鬆小食館子的安全,不得不想個萬全之策。”食品安全是第一要務。


    “不先考慮銷路問題嗎?”他再次顧左右而言他。


    “銷路不是我要考慮的第一個問題。”她搖了搖頭。


    “?”謝四挑眉,終於抬頭對上她眼睛,做館子不最先考慮銷路?


    “沒有商會保護,有競爭對手虎視眈眈時,你不把安全提前搞好了,就等著店開起來後出大事吧。”南風表情很嚴肅,顯示著她對此事的態度。


    “……”館子還沒開起來,就先雇護衛,前期投入這麽大,萬一館子沒人登門,不是賠更多?


    “隻有一切準備都做好了,才是館子開張,攬客做生意。”見謝四仍在思考,她補充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不想長遠點,怎能安全遠行?


    “……”謝四捏緊了茶杯,盯了她好一會兒,啟唇又閉上。


    “很為難嗎?”南風見他猶豫,柔聲問,“如果實在不方便——”


    她跟謝大公子到底不熟,如果謝四這邊有困難,她也隻好去找謝大公子兌現三個諾言中的一個了。


    “……倒沒有。”謝四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二哥一直瞧不上我,方才還在園子裏訓斥了我一通。不過沒關係,正好他現在在府內,我帶你去見他吧。”


    從小到大,他也習慣了二哥的冷眼,本也該麻木了。


    現在能幫一下祝南風,讓她欠自己一個人情,可不能錯過——


    他已看準了,隻要她和王瘸子的館子開的差不多點,他就一定要想辦法拉著她一起合作個生意。


    “真的不為難嗎?”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苦澀。


    “哈哈,這有何為難。”謝四說罷站起身,爽氣道:“不如現在就走吧,先把你的事兒辦了要緊,茶我們可以回來再重泡一壺。”


    ……


    南風坐在廳堂窗邊,烘著手爐和腳爐,暖呼呼的看窗外院子裏的雪。


    她已和謝四等了快10分鍾,肉眼可見他臉色越來越黑,她也不忍催問。


    大家族裏的各種糟心事,旁人或許不理解,她曾經經曆過許多,卻很能明白。


    便隻是靜靜看雪景,仿佛本就是來放空享受休閑時光的。


    堂屋外終於傳來腳步聲,聲音不大,卻很穩健。


    才聞腳步聲起,下一刻門簾便被挑開,寒氣隨著謝二公子一起卷進室內,南風打了個寒戰。


    天突然就冷了。


    謝殊戎冰涼目光先掃過祝南風,才落向謝四。


    眼神涼颼颼如窗外的雪,已是對謝四的詢問:何時?


    南風轉眸看了眼謝四,見他臉色也不好,幹脆搶先道:


    “二公子,我姓祝,初來怡安城。是我有事找您,才托了四公子幫忙引薦。”


    說這話,她已站起身,朝著謝二微微點頭示意,聲音輕柔,姿態不卑不亢。


    “……”謝二收回目光不再看弟弟,他盯著南風的臉,雖看起來傲氣又冷冽,卻沒有上下打量她。


    南風像是沒有受到他壞脾氣的分毫影響,微微一笑,再次開口:


    “我想雇您武館裏的武師,保護山南街。”


    “山南街?”謝二終於開口,咀嚼過這個詞,他一步走到小幾邊,示意南風坐,自己也轉道另一邊正位做好,與她相對。


    既然是談正事,而非老四那些奇奇怪怪的爛事,他便收起了壞脾氣,拿出了公事公辦的態度。


    南風微微一笑,似乎對他的態度很滿意,坐定後,點頭道:


    “是的,我有個鋪子在山南街。很快還會在那裏開個小館子。”


    “一個月後便是冬獵,而且一整個冬天都有很重的護城任務,恐怕很難拆除人手。”謝二眉頭皺起,每年冬季對一座城和一城人來說都是嚴酷的考驗。


    今年秋冬來的早,隻會比往年更難熬。


    他現在手裏的人,開春還能活多少都不知道,恐怕沒有餘力去接這種賺錢的買賣。


    “……”南風將他的話細細品了品,才繼續道:


    “我並不是要帶走這些人。”


    她的聲音柔柔的,卻將每個字都念的很清晰,讓人有種她思路也如此清晰的感受。


    “?”謝二忍不住目光落在她眼睛上,認真專注聽她說話,方才看見老四的那種煩悶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我想請您每天派人來山南街街前街後的巡邏。”她啜一口茶:


    “一天十二個時辰,可以派12個人交替來巡邏,隻要保證每個時辰有一個人在即可,捉賊捉鬧事的人,不可以讓惡事出現在山南街。”


    反正謝家冬獵和護城時,也必然有幾隊人在城內保護謝家大宅和謝家產業,每個時辰分出一個人來,也不難吧。


    “……”謝二盯著南風,還沒有誰是這樣雇傭護衛的。


    尤其用來保護整個山南街?


    這條街上恐怕不隻有她的鋪子吧,她倒挺願意造福街坊。


    “你出多少錢?”他問。


    “我沒有錢。”她回答的很快。


    ???


    謝二眉頭再次皺起,有些不敢置信的盯住祝南風。


    逗他玩嗎?


    可她的表情分明很認真。


    “但我有花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她仍然很平靜,說出那樣不講理的話,也沒覺得羞愧,更不驚慌。


    “什麽東西?”謝二眼睛微微眯起,進屋後他第二次將目光落向謝四,有些疑惑祝南風的來頭。


    “那要看謝二公子最想要什麽了。”南風一挑眉,神采飛揚,自信滿滿。


    她這樣子隱約透著絲挑釁,又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靈動。


    “……”謝二突然淡淡笑了笑,“任何東西?”


    方才他還覺得祝南風像是個認真做生意的老實人,現在卻覺自己方才有點被她蒙蔽了。


    “是的。”南風點頭,眼神亮亮的不躲不閃。


    “……”他笑而不語。


    “二公子不如開口說說看。”信與不信,不妨試試。


    “……”謝二笑容慢慢收斂,語氣嚴肅道:“我想要能保障我謝家武者隊伍在冬獵和今冬守城的幾個月裏,沒有死傷的東西。”


    “……”南風沉默了下來,她望著他眼睛,好似看到了血的殘酷腥氣。


    “……”謝二露出了個嘲弄的表情,他搖搖頭,才要開口請她另請高明,南風卻開口了——


    “二公子,我無法保證你的兵士全無傷亡。”她收起笑容,麵無表情的坐直身體,語氣真誠道:


    “但我有些東西能大大減少他們的傷亡,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謝二看著她眼睛,沒有表情,沒有言語。


    “我要你保護山南街一年。”一年時間,足夠她慢慢成長,在怡安城站穩腳跟了,“你不必現在答應我,7天後我會帶著東西來見你。”


    說罷,南風果斷起身,朝著仍靜靜盯著她的謝二點了點頭,“告辭了。”


    “……”謝二沒有看到她露出笑容,但從她眼神裏看到了胸有成竹,站起身,他望著祝南風提腳外形後留給內室的背影,對弟弟道:


    “殊雲你去送送祝姑娘。”


    “嗯。”謝四才回過神,起身朝著二哥點了點頭,便追了出去。


    雪花飄飄灑灑,起風了,溫度又低了幾許。


    “公子,您真的相信她嗎?”謝二身邊護衛見祝南風和四公子走遠了,才開口詢問。


    “多一個人想辦法也沒什麽。”


    不管那個人所言是真是假,他都沒有什麽損失。


    信與不信,也無差別。


    7天後,總會有個定論。


    ……


    ……


    南風給紀尋帶的書裏,他最愛的是她那個世界裏與昆蟲等生物相關的。


    螳螂的攻擊模式,深海各種魚類的特殊捕獵方法,狼群的團隊作戰,昆蟲的擬態和蜥蜴的變色……


    南風穿牆離開後的第二夜,她上次帶來的所有書籍,他都讀完了。


    乘著夜色,他一路奔馳下山,直奔謝府。


    出入守衛森嚴的謝府如入無人之境,他熟門熟路的直奔謝四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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