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廳堂後,南風婉拒了對方欲將她送到門口的周到,在趙家大管家的引領下,帶著小跑堂和阿九出了趙府。


    正巧這時謝四來接人,便辭了趙家,乘坐謝四的馬車回山南街。


    謝四路上問了狀況,南風簡單幾句說清楚後,坐在邊上的阿九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輕聲問:


    “主家,大公子也沒給我們什麽說法,我們怎麽就走了?”


    趙橫林既沒有承諾會教訓弟弟,也沒有賠禮之類的行為,怎麽主家就突然不提這茬了呢?


    “傻丫頭,有些事哪裏需要說的那麽明白。


    “趙大公子既然讓趙五上門買我們珍品架上的寶貝,就是表明他會管好弟弟。


    “讓趙五登門給我們送錢,是趙家能展示的最大誠意了。”南風微笑著揉了揉阿九的頭發。


    阿九長發束成兩個發髻,軟蓬蓬的小揪揪,捏起來特別好玩。


    許多事也並不需要太過咄咄逼人,目的達到即可,日後在怡安城裏抬頭不見低頭見,互相之間還是需要留些情麵的。


    阿九聽到南風講解,這才恍然大悟,隻覺得人類真是各個心思玲瓏,好難搞。


    原本還覺得自己適應人類社會的能力很強,此刻才覺得……她對真正的人類力量,根本一無所知。


    ……


    回程的路上,南風伸指撩開馬車簾一角,隨著馬車前行,閑散的觀望著路上行人和商鋪。


    突然一行人的身影映入眼簾,她一下坐正了身體,緊盯住了那些人。


    隻見這行人數雖多,卻走的很有節奏,每個人的步伐仿佛都一樣大小,邁步的節奏也似暗中訓練過般完全一致。


    他們各個身姿筆挺,昂首闊步穿街而過,引的四周人紛紛側目,他們卻對此習以為常,仍表現的從容不迫。


    南風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又落在他們背負的大劍上——


    這行人每個都背著一把劍,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厚有的薄。


    威風凜凜。


    異界挖礦打鐵能力都不能算特別強,兵器算的上很難得的奢侈品。


    一般人家要是有把好菜刀,都能當傳家寶。


    更何況是這樣的大劍,顯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謝四見她盯著那行人看,忍不住道:


    “劉長老帶著弟子們進城好幾日了,除了第一日他們剛抵達怡安城那天,我遠遠看到過一次外,這才是第二次見到。


    “這些日子他們早出晚歸捉妖獸,難得今天天還亮著就回來了。”


    南風淡著臉沒有反應,心裏卻一緊,原本以為自己不會跟修仙者對上,卻沒想到這麽快就碰到了。


    她隻聽說修仙者們不太下山,隻有冬獵時會帶著大家族的子弟兵卒,出城追獵闖進蕭山宗勢力範圍的妖獸,卻沒想到還沒到冬獵他們就來了。


    而且……往年修仙者們不是不會進城,直接帶隊冬獵嗎?今年怎麽會住進城裏?


    她賣的東西一直號稱是修仙者的東西……如此一來,豈不是有被識破的危機?


    南風正皺著眉沉思,那列人中跟在領頭老者身後的青年仿佛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突然轉頭,一雙清潤眸子朝著她直直望了過來。


    南風心裏一緊,忙收了手。


    簾子落下,她心仍砰砰亂跳不休,深吸一口氣,她微微低頭,避開謝四打量的目光,再次陷入沉思中。


    ……


    馬車行駛到山南街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


    南風看了看珍品架上的東西,見是一把小刻刀,皺了皺眉,她問唐掌櫃:


    “珍品架現有的七樣東西是什麽?”


    刻刀這麽好的寶貝,賣給趙家,可太便宜他們了。


    “啊,刻刀,一包巧克力,一個指甲鉗,一個暖寶寶,一隻有囊毛筆……還有一快硫磺皂。”唐掌櫃將東西背的很熟,顯然很用心。


    “將刻刀換下,擺上硫磺皂吧。趙五公子今明兩天可能會上門,這裏都擺這塊兒硫磺皂,把這個賣給他。到時候如果我不在,記得好茶伺候著,別冷落了他。”南風道。


    趙五不配用刻刀,倒是可以買一塊硫磺皂。


    他那副髒兮兮的心腸,是應該好好清洗清洗。


    “趙五公子?”唐掌櫃挑眉。


    南風點了點頭,“我交代你的工作全部完成了?”


    唐掌櫃忙點頭,不過,他沒能在8天內完成,超了兩天,但也能拿到額外的20個銅板了。


    想到這裏,他有些緊張的望著祝南風,笑容略顯不自然。


    “雖然超了時間,但唐管事的確竭盡全力了。”南風說罷,掏出早就準備好的50個銅板,沉甸甸的一大串,放在櫃台上叮當作響。


    “主家?”唐掌櫃抑製不住激動的心,他好久沒有見到過這麽多錢了。


    “以後仍舊這樣工作,獎金不會少了你的。”南風微笑著又道:


    “不過如果做的不好,可就要讓阿九來替你當掌櫃了。”


    “不會不會,我一定更努力,謝謝主家。”唐掌櫃忙將銅錢攏到手中,喜歡的眉開眼笑,老臉難得的紅透了。


    南風瞧著唐掌櫃高興,也覺得欣喜。


    員工們積極性上來了,就會有很強的主觀能動性,自然能把事情做的更好,也不需要她處處指點和差遣,省心又省力。


    阿九站在南風身後,拿眼睛瞄了下老掌櫃手裏的錢,心道:這個老窮鬼,總算有點家底,值得一偷了。


    可惜……她最近金盆洗手,醉心美食,實在瞧不上那幾個銅錢。


    算他走運。


    獎賞完唐掌櫃,南風轉頭對謝四道:


    “接下來10天,你給我做義工全城商鋪摸底。第一,城內商鋪分類;第二,這些分類裏最大的鋪子是哪幾家,各歸屬誰;第三,山南街上每家每戶做摸底,每個院子裏多少戶人,每戶人家的財產狀況和今冬糧食儲備狀況等;第四——”


    南風剛開口時,謝殊雲還沒怎麽當回事,隻默默點頭。


    當她說到第4條時,他就無法保持淡定了:


    “等一下,我拿毛筆記一下。”


    說罷,他忙走到櫃台前,跟唐掌櫃要了筆墨紙硯,到小桌邊刷刷刷將她剛說的三條記下來,才抬頭問道:


    “第四條是什麽?”


    南風微微一笑,將後麵的幾個任務也一一跟謝殊雲說了,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俊不禁:


    “如果做的好,我會送你一樣小寶貝。”


    “是什麽?”謝四立即抬頭挑眉,來了興致。


    “保密。”說罷,她擺擺手,“去幹活吧,如果這些都弄不明白,你也就打消了跟我一起做買賣的心吧。”


    “放心吧。”謝殊雲捏著毛筆抖了抖,吹幹後折好放在懷裏。


    南風才準備收拾東西等紀尋,便見隔壁務農的李王氏按著9歲的兒子,踟躕與雜貨鋪門口,時不時朝內張望,卻又不好意思進門。


    等了十幾秒,南風走到門口,笑著問道:


    “李嫂子有事?”


    李王氏笑了笑,那張因一直跟著丈夫務農而曬的有些紅黑的臉上滿是尷尬神情。


    被她按著肩膀的大兒子低著頭,揪著衣擺拘束著一聲不吭。


    謝四跟唐掌櫃聊了兩句,大概了解了下山南街上鄰居們的狀況,走出門瞧見南風正站在台階下院門前耐心等李王氏說話,便也微微依靠在門口,觀望著他們說話。


    空氣透著讓人窒息的氛圍,風卷起小巷地上的雪,被按著肩的少年縮了縮脖子。


    李王氏這才終於無法再拖,她躲閃了下目光,將一直攥在手心裏的東西展示給祝南風:


    “祝老板,大壯說他們每天撿柴,就能拿到一個銅板,這些天賺了不少,真是謝謝您。”


    南風盯住她掌心,那是一顆糖果,是李壯用撿柴換來的錢跟她買的。


    “館子裏柴禾不夠,孩子們能幫忙,大家各自得利,很公平。李嫂子不用謝我。”


    李王氏緊張的舔了舔嘴唇,羞愧讓她臉微微漲紅,卻還是硬著頭皮道:


    “這孩子不懂事,第一天居然拿錢跟您買了糖果……我們今年糧食銀錢都不寬裕,實在不應該買這樣的奢侈東西,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


    說到這裏,李王氏抬眼看了看祝南風,臉上露出難色。


    南風已猜到她要說什麽,必然是想將糖果退了,讓自己把一個銅板還給李壯。


    一個銅板可以買一個包子,也能買一把米,夠全家蒸上一鍋米飯,都是能充饑的東西。


    糖果小小一顆,解饞很有用,填飽肚子卻做不到。


    對上李王氏的眼神,南風突然歎了口氣,她從袖袋裏掏出一個銅板,下了台階將之塞到李壯手裏。


    滿臉雀斑的孩子始終低著頭,哪怕接過銅板時也沒有抬頭看南方一眼。


    但他就算將頭低的再厲害,那雙紅彤彤的耳朵卻還是顯出他的難堪。


    因為窮,他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事,向祝南風低頭懇求。


    糖是他自己要買的,現在又來退,怎麽能不覺得羞恥。


    更讓李壯難受的,是他跟娘撒了謊,他說自己用一個銅板換了這一顆糖,沒敢告訴母親其實他已經和弟弟妹妹們一起吃掉一塊兒了。


    原本很怕祝老板會戳穿他,卻沒想到她居然就這樣掏出一個銅板,什麽都沒有講。


    他又羞又愧,恨不能將頭紮在巷子的泥土地裏。


    眼淚含在眼眶裏,男孩子還沒長成男子漢,已品嚐到了活著的艱辛。


    脆弱敏感的少年之心被狠狠掐住,隻覺得以後再也無法挺胸抬頭無愧無羞的麵對朝陽,麵對祝老板了。


    南風有點心酸,少時她從家族獨立出來,身邊的朋友卻還是有錢人家的天之驕女。


    曾有一次,跟朋友逛街,對方憐憫她成了孤兒,再也沒有大把的零花錢,一路上請她吃冰淇淋,請她吃午飯,還想給她買裙子。


    她沒有多說什麽,都默默接受了,笑著感謝對方。


    感念朋友的好意,她不想讓對方不舒服,可那天晚上,她窩在被子裏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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