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他並沒有外人麵前看著那麽冷漠,看著古板不愛言笑,實則性子悶騷自戀。


    愛抱怨,愛照鏡子,愛碎碎念。


    喜歡吃甜食,拒絕一切帶苦味的東西,最疼那個寵他跟兒子似得的姐姐,最怕那個年齡幾乎能當了他爹的大哥……


    蘇阮在祁家當了八年的差,陪了祁文府七年半,前四年一直是啞巴,後來恢複了正常又跟著祁文府教會了所有手段,在第九年被祁文府趕出了祁家……


    蘇阮想起上一世的那些事情,神情有些恍惚。


    那時候的事情,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印象中隻剩下那個後來跟她在朝中針鋒相對的男人。


    蘇阮之前不過是仗著對祁文府的了解,所以才刻意誘著他順著她的話去說,再加上她上一世本就知道一些關於這次陳安寧死後的事情,而祁文府也遠不如後來那般老練,所以才能忽悠的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可是等他出了宣平侯府,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想清楚這事兒。


    以他的性子,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模樣。


    大概……


    會跳腳?


    ……


    “阮阮。”


    謝青珩在祁文府走後,就迫不及待的走了進來,見到蘇阮站在那裏發呆,不由快步上前“你沒事吧?”


    蘇阮回過神來,搖搖頭甩掉了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見謝青珩著急,她說道“沒事。”


    “你和祁祭酒……”


    “我就是和他說了些事情。”


    蘇阮安撫著眼前少年的不安,抬頭看著旁邊神色有些陰沉的謝淵。


    謝淵開口道“你當真把東西交給了祁文府?”


    蘇阮看著他,點點頭。


    “你瘋了?”


    謝淵沉著眼“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牽涉有多廣,其間又有多少危險。”


    “祁文府突然找上門來,為的到底是南元山還是其他你怎麽能知道,你隻是聽他幾句話就貿貿然的把東西交給他,你怎麽知道他是好是壞?”


    “要是讓人知道此事,你以為你能避的過其中麻煩?”


    “你有沒有想過你娘的周全,你有沒有想過宣平侯府?”


    謝淵眼中滿滿都是不解和陰霾


    “蘇阮,你為什麽寧肯信一個與你素不相識的祁文府,也不肯信我會護你?!”


    謝青珩看著謝淵動怒,甚至話中帶上了質問之意,那身上的氣勢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的上前半步將蘇阮擋在身後,隱隱護著她。


    而他這一動作出來,別說是站在他身後的蘇阮有些懵神的抬頭看著他,就連原本怒氣衝衝的謝淵也是忍不住愣了愣“青珩?”


    謝青珩抿唇,對著謝淵低聲道


    “父親,阮阮並非尋常孩子,她懂得是非,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祁文府在朝中一向廉潔清正,祁家上下也從未出過奸佞之人,他能找到府裏來,甚至知道阮阮她們的身份,就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阮阮是守不住那賬冊的,與其被別人奪了去,倒不如交給祁文府……”


    “你懂什麽?!”


    謝淵聽到謝青珩的話頓時一怒,斷喝道


    “你以為這件事情很簡單嗎,你知不知道這其中牽涉到了多少人?”


    “那賬冊交給祁文府就是禍端,他……”


    謝淵想說祁文府當初就是腦袋發熱非要去查這件事情,險些沒命,後來要不是皇上保他才讓他離開吏部避禍,可是對著謝青珩兩人的目光,他卻又生生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他怒哼一聲說道


    “朝中的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不是是非對錯就能說的清楚。”


    “祁文府的確不是奸佞之人,可是這件事情單憑他一個祁文府,他怎麽可能擔得起這其中所帶來的後果,就是祁家也未必能承擔的住。”


    蘇阮見著謝青珩還想說話,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讓開。


    謝青珩看了眼腕間的小手愣了一下,突然發現蘇阮的手真小。


    她指尖帶著淡淡的粉色,手指又白又嫩,握著他手腕時還有些涼涼的。


    謝青珩心裏升起點古怪念頭,轉瞬就連忙拋開,卻依舊把她擋在身後沒有挪開。


    蘇阮隻能從旁邊走出來,阻了想要說話的謝青珩,對著謝淵說道“祁文府的確是承擔不起,可是如果加上次輔南元山呢?加上皇上呢?”


    第53章 最好


    謝淵愣住。


    蘇阮看著他說道:“兩年前,戶部貪汙之事之所以被按了下來,是因為此事牽扯之人太多。”


    “當時朝中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出頭,甚至於就連皇上都不敢追根究底,怕一旦查到了什麽不該查到的東西,會逼得一些人動手,讓得朝中大亂。”


    “那時候隻有一個祁文府,他自然承擔不起。”


    “可是如今陳安寧死了,他留下的所有證據都直指次輔南元山。”


    “南元山在朝中數十年,門生眾多,南家又為官數代,枝繁葉茂,朝中跟其有關之人數不勝數。南家一向是純臣,隻忠於皇上,一旦次輔出事,皇上便如同斷了左膀右臂,在朝中越發艱難,他怎肯輕易讓南家入罪。”


    蘇阮安靜的看著謝淵時,口中的話卻是讓得他臉上神色難看。


    “皇上命人強壓下了陳安寧的死訊,出麵去保南元山,不就正說明了這一點嗎?而這個時候祁文府來府中,侯爺以為隻是他一個人的主意。”


    “如果沒有皇上的交代,他一個國子監祭酒,憑什麽敢來插手戶部的事情?”


    蘇阮頓了頓,才又繼續。


    “謝侯爺,朝中的事情的確不是是非黑白就能說的清楚,可是世間總有公理在。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誰也改變不了。”


    “你剛才說我不相信你,可是我問過你兩次。”


    “一次在碧荷苑,一次在剛才。”


    “我問你我爹是不是真的因瘟疫而死,我問你我爹和那些將士明明守城到最後一刻,為什麽會背負罪名,我問你當初荊南之事是不是還有旁人參與,問你為什麽官船會沉鑿南河,戶部為何會籌措不出賑災錢糧……”


    “我是問過你的。”


    “無論是在碧荷苑還是剛才,隻要你願意告訴我一句我爹是枉死的,我都不會去選擇一個素不相識的祁文府。”


    蘇阮微側著頭看著他:


    “你不願意告訴我真相,也許有你自己的苦衷和思量,或許也是為了保護我,可是謝侯爺,那枉死荊南的人是我的父親和那些曾經疼愛我的叔伯。”


    “我不能讓他們埋骨荒野致死不明,我更不能讓他們到死都背負著不該有的孽債,冤魂難散,入不了輪回。”


    “你不願意幫我,我就隻能找一個願意幫我的人。”


    謝淵臉上染上蒼白之色,嘴唇開闔間,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看著蘇阮的模樣,那張臉明明與陳氏有五六分相似,可是那漆黑的瞳仁之間帶著冷厲肅殺之意,被那雙眼睛看著時就像是被她看透,讓人心底也忍不住泛著涼意。


    謝淵臉色有些難堪,艱難道:“可你也不該冒險……”


    “我沒有冒險。”


    蘇阮說道:“我不會拿我娘的命去冒險,更不會讓宣平侯府替我承過。”


    “侯爺應該清楚,當初你將我和我娘帶回京城,雖然竭盡全力的抹掉了我們所有的過去,可是紙包不住火,隻要有心去查,我們的身份是瞞不住的。”


    “今天祁文府能找到這裏來,他日其他人也能找過來,不是所有人都像祁文府這麽講規矩的。”


    “祁文府為人正直,不管他手段如何,可至少他為人有底線,也絕不會傷害宣平侯府的人,以此為要挾來取得賬本,可是換做其他人,侯爺覺得他們會這麽規規矩矩的先問過你再來見我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會護著我,隻是我守不住那賬冊,你也一樣。”


    “侯爺是武將,本就不擅長謀算之事,你聽從皇命掩去荊南真相,單純想要護我們母女周全,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躲便能躲的過去的。”


    “那賬冊如果一直握在我手裏,隨時都可能會要了我們性命,我不想毀了如今的安寧,更不想連累宣平侯府替我爹陪葬。”


    謝淵不是不懂得朝中的事情,更明白那些人為了達到目的有多不擇手段。


    如荊南旱災時餓死的那些人……


    如護城到最後卻死在了荊南的那些“罪臣”……


    如蘇宣民。


    如陳安寧……


    還有許許多多枉死之人。


    那些人從來就沒有心慈手軟過,更未曾有半點留情,又談何底線和規矩?


    謝淵嘴唇動了動,到底什麽都沒說,隻是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等走到門邊上時,他腳下停頓了下,聲音微啞的低聲道:“蘇阮,你爹有個世上最好的女兒。”


    蘇阮眼中一酸,那一瞬間險些落淚。


    謝淵話音落下之後就直接走了出去,那向來硬挺的脊背像是被折彎了似的,他沒有解釋蘇宣民到底是怎麽死的,沒有跟蘇阮說她問的那些問題,更沒有辯解他為什麽不願意幫她,為什麽要隱瞞。


    可是蘇阮卻依舊是紅了眼圈。


    她垂著頭咬著嘴唇,仿佛卸掉了方才所有的運籌帷幄和冷厲,眼中蒙著一層水霧。


    ……


    不是的。


    我沒有那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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