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一次輕饒了他們,往後人人效仿,一有不順便敲這登聞鼓,撞死宮門之前,以命脅迫皇上,那皇上是不是要每一次都順了他們的意?!”


    南家次子南鈺聞言毫不客氣的反駁:


    “若不是天大冤屈,誰會拿命來博?”


    “董大人說的這般容易,什麽一有冤屈就撞死宮門前,那董大人倒是去撞一個試試看?!早半年你那侄子也不會被人冤枉至死了……”


    “你!!”


    那董大人氣得臉鐵青。


    他侄兒的事情是見不得光的,更可以說是極為丟人的。


    他弟弟的兒子服食了寒石散死在了外麵,他弟弟不肯善罷甘休,非以他侄子被人謀害為名將那“害死”他侄子的人家全部告進了大獄,可後來卻被刑部判了無罪。


    第223章 想拍拍她


    董家之前在外四處宣揚他侄子死的多冤枉,結果後來被打了臉,鬧出了滿地的笑話。


    他的臉皮也被踩在了地上磨蹭了無數回。


    董大人隻想將這事壓下來,可沒想到如今卻被南鈺當朝提了出來嘲諷了一番,那已經四十來歲的董大人險些被氣得背過氣去。


    他顫抖著手指著南鈺“你”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來。


    南鈺見狀冷哼了一聲,根本就不理會他,直接就抬頭看著明宣帝說道:


    “皇上,那宮門前所跪之人,乃是荊南太守蘇宣民之女。”


    “兩年前的事情薄錫已招,更曾言明他們當初是怎麽替換賑災糧款,害死那荊南無數百姓的。”


    “那蘇宣民和荊南那些人皆是枉死,如今他們親人來尋求公道,皇上若不受理,難免會被天下人指摘,到時候若有那敗壞聖名之人,此時定然會讓皇上聖名蒙汙。”


    “請皇上三思!”


    明宣帝靠在龍椅上,聽著下麵吵得不可開交的那些朝臣的聲音,臉上滿是陰雲。


    他轉頭看向瑞王,開口道:“瑞王,你怎麽看。”


    瑞王遲疑了片刻,才開口說道:“皇上,我不懂得什麽朝政大事,也不懂得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可是我聽過一句話,叫做君明百姓則清。”


    “兩年前皇上被小人蒙蔽,讓得蘇宣民和那些至死都守衛邊城的將士含冤,此事如今幾乎已成定局,薄錫也已經開口招認。”


    “如今蘇宣民等人的妻兒老小,他們的親人前來告禦狀,於情於理皇上都該見一見才是。”


    明宣帝聞言沉默了片刻,才又看向太子:“太子你說呢?”


    太子站在那裏,仿佛完全沒有被諸人的吵鬧影響。


    見明宣帝問他,他神情依舊如先前那般平和,隻是開口說道:


    “兒臣覺得瑞王叔說的有道理。”


    “那蘇氏女既然敢來敲登聞鼓,甚至帶人替她父親申冤,狀告薄家,那她定然是有理有據才對。”


    “父皇若有懷疑,倒不如見見他們。”


    “若是他們有理,父皇命人嚴審了就是,讓百姓也知道父皇眼裏容不得沙子,更不會偏袒薄家,置忠良之後於不顧。”


    “可他們若是沒理,或者根本就沒證據就隨意誣告當朝一品大員,那父皇到時候再懲戒了就是,要打要殺還不是父皇一句話的事情?”


    “到時候就算父皇要了這些人的命,那些多嘴多舌、愛搬弄是非的人也定然不敢亂傳半句,哪怕是百姓知道了此事,也會稱頌父皇英明。”


    “太子殿下說的有道理,皇上不若見見那蘇氏女再說。”太傅葛彰說道。


    二皇子一係的人聽到瑞王的話後,就已經臉色難看。


    如今瞧著太子和太傅也是落井下石,一副想要將薄家置於死地的樣子。


    其中和薄家有姻親,甚至和薄翀有幾分交情的吏部侍郎杜豐寶突然開口說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如果宮門前那些人當真是為了替親人申冤也就算了,可他們如果不是呢?”


    “他們若是打著替人申冤的幌子,而有別的目的呢?!”


    太子扭頭看著杜豐寶:“杜大人此言何意?”


    杜豐寶說道:


    “太子殿下試想,這京中奉天府衙,刑部,大理寺,禦史台……多的是告狀的地方,可是他們為何偏偏要來皇宮之前,而且還選在寧家敲了登聞鼓後,薄錫指證了其兄還未證實這些事情真假的時候,這世間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說完後,杜豐寶扭頭看著明宣帝。


    “皇上,那宮門外跪著的人都是老弱病殘,無知婦孺,若無人教導,無人指點,他們怎麽可能會懂得拿命來威逼皇上,用天下人的悠悠眾口來逼迫朝廷?”


    “薄家之事尚未證實,那薄錫極有可能是攀咬薄翀也猶未可知。”


    “寧家突然出現,蘇氏女也來了宮門前,這一樁樁一件件,讓微臣難以相信當真隻是巧合而已,這其中難保不會有人故弄玄虛從中攪弄,目的便是想要置薄家於死地。”


    林罡皺眉:“杜大人說這些有什麽證據嗎?”


    杜豐寶說完後滿是惡意的道:“薄錫不也是沒有證據嗎?”


    “況且我可是聽聞,那祁大人如今就在宮門口,守著那蘇氏女呢!”


    林罡等人都是臉色微變。


    而明宣帝也是眼中猛的陰沉了下來,他突然開口:“好了,此事朕自有主張。”


    “周連,去傳祁文府入宮,告訴他朕要見他!!”


    周連伺候明宣帝多年,很輕易的便能看出他那滿是陰鷙的神情之下,怒到極致的心情。


    顯然對於他原本隻是想要召見蘇阮母女,詢問那賬冊的事情,卻變成了如今這般騎虎難下的情形是動了真怒的,甚至對於一向看重的祁文府也生了怒氣。


    周連連忙應聲之後,就快步朝著宮外而去,等出了宮門,見到了祁文府後,他便當著眾人的麵宣了旨。


    “祁大人,陛下要見你。”


    說完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白衣如雪,手捧靈位的嬌俏少女,再望著她身旁那絕色的陳氏,還有身後烏泱泱跪在那裏的一群人,忍不住低聲道:“你何必跟著他們一起惹陛下動怒?”


    祁文府低聲道:“周公公,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總不能所有人都當了縮頭烏龜了。”


    周連聞言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歎了口氣說道:“祁大人,隨雜家走吧。”


    “周公公稍等。”


    祁文府讓周連等他一會兒,而他則是轉身蹲下身子去,半跪在地上和蘇阮對視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說道:


    “蘇阮,皇上是聖明之君,他定然不會受人蒙蔽,也不會袒護奸佞小人。”


    “在這裏等候召見,別的什麽都別做。”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明白嗎?”


    蘇阮目光微動,觸及祁文府的眼神後,點點頭。


    祁文府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還有被寒風凍得有些泛紅的臉頰,忍不住想要伸手拍拍她發頂,可是伸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


    他手指在空中停頓了片刻,這才若無其事的放回了腿邊,然後從地上站起來後轉身對著周連說道:


    “周公公,走吧。”


    第224章 有用嗎?


    雪日驕陽,不比夏日好上多少。


    刺眼的光照得人睜不開眼,而膝下的雪跪了不過片刻就浸濕了裙擺。


    陳氏隻覺得腿上已經凍得有些麻木,連嘴唇上都染了青色:“阮阮,我們這麽跪著有用嗎?”


    “有的。”


    蘇阮目不斜視。


    祁文府說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誠的是他們,而開的卻不是明宣帝。


    他們要的是民心,要的是所有人心所向,要的是朝中百官的不忍,還有天下悠悠眾口的憤然。


    蘇阮知道,來此一跪,她便沒了退路,而她身後這些人也一樣沒了退路。


    陳氏看著挺直著背脊的蘇阮,沉默下來,安靜的跪在她身邊,而她身後的那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是抱著牌位安靜跪著,哪怕臉上凍得青白,卻無一人開口。


    ……


    祁文府跟著周連入了宮中之後,便收起了所有情緒。


    周連通傳了之後,祁文府就入了大殿,見到高坐在龍椅上的明宣帝時,祁文府跪下說道:“臣祁文府叩見皇上。”


    明宣帝沒有讓他起身,甚至臉上也無半點往日親昵。


    “祁文府,宮外情形可是你所為?”


    祁文府跪在地上朗聲道:“臣不知何事,還請皇上明示。”


    明宣帝臉色微沉,而殿內一旁的杜豐寶就已然開口:“祁大人當真是不知道,還是裝模作樣?”


    “那蘇氏女好端端的突然敲登聞鼓,告禦狀,甚至指使旁人撞死於登聞鼓前,以人命要挾陛下。祁大人一路隨行,難道會不清楚嗎?”


    “五日前祁大人連夜造訪刑部大牢,薄錫便遭人行刺,寧家入京告禦狀,如今祁大人又親自隨行那蘇氏女狀告薄翀,祁大人如此借勢排擠,甚至奮進心思的對付薄家,敢說沒有私心?”


    祁文府聽到杜豐寶的質問,神色淡然說道:“杜大人想多了。”


    “五日前我乃是奉陛下旨意前往刑部大牢,審問薄錫關於兩年前替換荊南賑災糧款的事情,杜大人若覺得有異議,該問的是陛下,不是我,至於蘇氏女……”


    祁文府扯扯嘴角神色冷淡:


    “我的確和蘇氏女一起,看著她敲了登聞鼓,也親眼看到那人撞死在登聞鼓前,可這又能代表什麽?蘇氏女和那些百姓有冤,和薄家有仇,狀告薄翀與我有何幹係,又何來的私心一說?”


    杜豐寶沉聲道:“既無私心,你為何不阻攔!”


    “杜大人問的可笑。”


    祁文府冷眼看著他,“我大陳從不拒民告官,更無規矩不準百姓敲登聞鼓告禦狀。”


    “那宋老頭以命狀告薄家,是他自己的選擇,那些荊南百姓跪於宮門前,更隻不過是想要求得陛下垂眼相見,替枉死至親討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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