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想要查清楚越家父子的事情,恐怕就更難了。”


    “能夠這般利用薄翀和薄家,甚至還能將薄家推到人前,自己隱藏在暗處將薄翀耍的團團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手中棋子,那人定然不簡單。”


    “而且我在想,薄翀並不是傻子,如果不是有極為信任之人,又怎麽敢輕易將嶂寧之事放手,甚至不惜代價冒險挪空了國庫送去嶂寧那邊的空殼子裏。”


    蘇阮說完之後,低聲道,“祁四哥難道不覺得,那一日宣正殿上,薄翀死的太過蹊蹺了嗎?”


    “與其說薄翀是自知必死,為了保全薄家撞死在了宣正殿上,祁四哥難道不覺得,他更像是被人滅了口嗎?”


    “那人是想要讓嶂寧的事情止於薄家,讓二皇子坐實了屯兵的罪名。”


    “薄翀不死,查下去定然越挖越深,可薄翀一死,事情便就此了結。”


    祁文府聽著她的話眼皮子一跳,驀的就想起了那日宣正殿內的事情。


    祁文府凝聲說道:“你是說,錢太後?”


    第273章 不配為人


    祁文府微皺著眉心:“你是懷疑錢太後暗中扶持了旁人?”


    蘇阮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薄翀的死太巧合了些,還有嶂寧的事情,也太過奇怪。”


    蘇阮撓著橘子的下巴,聲音清淺。


    “國庫的銀子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總不會少於數十萬兩,而薄家得了那麽多銀子,卻還一直在竭盡全力的斂財,想方設法的弄更多的銀子。”


    “那麽多銀子,若真全部拿去屯兵,不說幾十萬大軍,可是數萬總是有的吧?”


    “可是謝侯爺他們去了嶂寧,尋到的不過是數千老弱病殘,說句難聽的,這些人恐怕連當初從荊南逃去的難民之數都不夠。”


    “而且……”


    說起荊南的難民,蘇阮頓了頓,才又繼續道:


    “祁四哥有沒有想過,也許當初荊南的事情,薄家也同樣是被人算計了。”


    “越騫去找謝侯和林大人,或許是有試探之意,但是他口中所說的當初閔程遠他們借由荊南天災聚斂難民,從中挑選精壯之人囤積兵伍之中的事情未必就是假的。”


    “畢竟大陳不是什麽朝政混亂,皇帝昏庸的朝廷,皇上雖然性子優柔寡斷,也不夠果決,可是在大部分的政事之上卻還算是清明。”


    “在皇上治下,大臣民間沒什麽反叛勢力,近幾年除了荊南天災時被逼起事卻又很快鎮壓下去的亂民之外,也不見有人打著什麽旗號想要造反。”


    “亂世屯兵易,可想要在天下太平的年代,想要屯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宣帝不是蠢人,他的確性子優柔,也少了帝王決斷,甚至在朝中也有些弱勢,可他到底是皇帝。


    大陳已經許多年未曾起過內亂,天下太平之下,但凡想要屯兵之人,恐怕才剛開始有所動作就會被人察覺,而唯一不會被人察覺到的,恐怕也就隻有像是趁著荊南天災之時,趁亂掠取民間兵力。


    荊南當年到底死了多少人,沒人知曉,有多少人失蹤,更是沒有人說的清楚。


    後來州縣誌上麵所記錄的那些死亡人數,隻不過是災後大體統算的一個數字罷了。


    別說那數字準不準,就算是真準,又有誰能確定,那些人到底是真的死在了那場天災之中,還是被人趁機掠走改頭換麵入了軍伍之中,成了他人手中馬前卒?


    遠在荊南的越騫父子恐怕怎麽都沒有想到,他們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就能讓蘇阮猜到了大半的真相。


    祁文府聽著蘇阮口中的話,臉上神色變幻。


    他下意識的想要說不可能,可是心中卻有個聲音在說,蘇阮說的事情未必不可能。


    就像是蘇阮說的,大陳的百姓就那麽多,而且朝廷每隔兩三年還要征兵一次,各地適齡的兵將之人幾乎都入了朝中軍伍,其他人若想要屯兵,豈是容易的事情?


    私下做什麽也就算了,可一旦跟朝廷爭搶兵力,那就絕對隱瞞不住。


    除此之外,想要屯兵,怕也就隻能在天災之時,趁亂“搶人”,才能既不驚動朝廷,也不驚動明宣帝那頭了。


    一想到此,祁文府眼底瞬間陰沉了幾分。


    如果蘇阮所猜測的這些都是真的,那麽當初荊南天從頭到尾都成了一場驚天大局。


    天災不可控,可天災之下的人心卻已經黑了。


    薄翀之所以去碰賑災錢糧,自以為是為了填補兵部空缺,可實則卻是被人利用,而他身後那些人也根本就不是為了那些銀子。


    他們是為了讓得荊南災情更重,也為了讓荊南更亂,更方便他們從中掠取源源不斷的災民。


    薄翀成了馬前卒,從頭到尾都被人給利用了。


    而那藏在暗處的人卻是喪心病狂到了為了一己之私,便置整個荊南為修羅地獄,讓那些不足以為他們選中的尋常百姓成了棄子。


    弄出這麽大的局麵來,隻是為了屯兵。


    他們簡直是該死!


    祁文府眉宇之間滿是陰戾之色,而蘇阮在隱約觸摸到真相的時候,也同樣眼中冰冷。


    她和祁文府是同樣的人,為了目的能夠用盡一切辦法,利用所有能夠利用之人。


    可是他們心中卻有一條底線,也有絕不能逾越過去的良知,若是連這底線和良知也沒了,那就真的不配為人!


    祁文府開口說道:“所以你懷疑錢太後?”


    蘇阮點點頭:“我聽說錢太後和薄家的關係並不好。”


    祁文府抿唇說道:“早年是算不得好。”


    “錢太後並非是薄家親女,她和你情況有幾分相似,幼年喪父之後,隨母親一同改嫁入了薄家。”


    “隻是錢太後的命不好,薄家是高門望族,而錢太後生父的身份太低,薄家不願讓錢太後入薄氏宗族,而她母親也一心攀附薄家,便同意了此事,讓錢太後一直以錢氏女的身份留在薄家。”


    “後來薄家有女被當時的先帝看重招進宮中封了貴妃,懷了身孕後百般不適,先帝便破例讓與薄貴妃關係最好的妹妹錢氏入宮陪伴。”


    “誰曾想那薄貴妃卻在生產之時一屍兩命,先帝傷心欲絕,得錢太後撫慰,在薄貴妃身亡後兩個月,便封了錢太後為貴人,讓她入宮伴駕。”


    蘇阮聽到祁文府的話,忍不住撇撇嘴角。


    “嗬,男人!”


    薄貴妃死了不足兩個月,便能封了她妹妹當貴人,那先帝也不是個東西。


    祁文府聽著蘇阮嘴裏那不屑的話,臉皮子一抽,抬眼看她。


    蘇阮說道:“沒說你。”


    祁文府:“……”


    正正經經的說話,怎麽突然就覺得有哪兒不對?


    祁文府輕咳了一聲,將話題拐了回來,繼續說道:


    “錢太後入宮之前,跟薄家的關係的確算不得好,聽說那時候薄家老太爺對她十分生疏,薄家子女待她也極為刻薄,隻有那位薄貴妃與她關係最好。”


    “但是後來薄貴妃死後,錢太後又入了宮得了聖寵,便漸漸和薄家緩和了關係,薄家也開始扶持錢太後以及她誕下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第274章 什麽情況之下,你會另投他主?


    祁文府說完之後若有所思。


    “照這麽說的話,薄太後對薄家未必是真心,那她輔佐有薄家血脈的二皇子自然也沒有道理。”


    這些年錢太後偏愛裕妃和二皇子,反倒是對於身為嫡子的太子不聞不問,十分疏遠。


    太子才學不錯,也是孝順之人,更得明宣帝看重,早早便被封了儲君,錢太後卻是從未對他有正眼,而她不喜太子的事情也從不遮掩,宮中朝中人盡皆知。


    太子多年碰壁之下,和錢太後感情不好,而錢太後卻將全副精力都放在了二皇子身上。


    宮中但凡有好的,錢太後定然會替二皇子討要一份,而太子但凡有的,她也定然也會讓二皇子有,從某種方麵來說,二皇子宇文延在諸皇子之中算是最為特殊的一個,論真起來,一個逾矩之罪是逃不掉的。


    錢太後偏寵二皇子,護著裕妃,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衝著薄家而去,是想要讓有薄家血脈的孩子登上皇位。


    可如今想來,她如果真的想要二皇子登基,讓他奪了太子的儲君之位,又豈會這般毫不掩飾的高調?


    若換成是其他人,哪怕有所偏愛,有所圖謀,也斷然不會在明白上表露出來,讓二皇子幾乎成了眾人的眼中釘,甚至在明宣帝那裏也得不了半分好。


    皇帝忌憚,太子防備,這般高調就不怕當了那出頭鳥,活生生的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靶子?


    祁文府手指輕敲著膝蓋,說道:“看來,是該好好查查錢太後了。”


    蘇阮看著他:“查是肯定要查的,隻是不是現在。”


    “薄家倒了,二皇子也得不了好,錢太後當朝逼死了薄翀,借著替薄家留根的名義大鬧宣正殿,皇上都未曾為難過她,我瞧著嶂寧屯兵的黑鍋二皇子和薄家算是扛定了。”


    “皇上仁孝,太後又和二皇子不同,如果沒有真憑實據,貿然去動她得不了什麽好。”


    祁文府說道:“我知道,就算要查太後,也得等年後了。”


    “太後之前因為薄家被皇上嚴審的事情,大病了一場,然後就得了頭疼的毛病,為了這事太醫院不少人都倒了黴,我瞧著皇上那架勢,是對太後服了軟了。”


    “這個時候去找太後麻煩,隻會碰的一腦袋麻煩。”


    “等薄家的事情徹底審清楚,二皇子也落罪之後,我再命人暗中去查錢太後那邊,隻要她真有問題,就必定能夠查出來。”


    蘇阮自然明白祁文府的顧慮,雖說有些事情要一鼓作氣,可是他們都不是沒有顧慮沒有軟肋的人。


    祁文府有祁家,她有謝家。


    誰都不是像上一世那邊能夠豁出去什麽都不顧的人。


    蘇阮說道:“這事情,祁四哥看著處理就好。”


    祁文府聽著蘇阮喚他四哥,麵上柔和了幾分:


    “你也別太操心了,有些事情若是真的,藏不住的。”


    “如果沒有察覺便也罷了,既然已經察覺了,便不會再叫那些人藏在暗中肆意而為。”


    “你腿上傷勢沒好,身子也還弱著,之前衛太醫說你在荊南時便傷了底子,身子不比尋常女子那般康健,趁著這次你便好生將養著,外間的事情我會處置幹淨的。”


    蘇阮聽著他寬慰,點點頭道:“多謝祁四哥。”


    祁文府揚唇:“你既然喚我四哥,又何必與我客氣?”


    蘇阮是甚少見祁文府這般溫和神態的,畢竟上一世她當丫環時,祁文府幾乎天天嫌棄,覺得她什麽都不會,而且那時候祁文府性子也不像是現在這麽好哄。


    後來她不當丫環被他攆出府裏當了對手之後,他們兩人寫信的時候也幾乎都是在對罵。


    見祁文府眼中帶著淺笑,一副心情還不錯的樣子,蘇阮突然問道:“祁四哥,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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