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時候綾安公主出宮跟著皇後娘家的表小姐出去玩的時候,遇到了幾個不長眼的,是阿棠湊巧路過救了她們。”


    “阿棠將人送回了宮門前就離開了,可誰知道綾安公主對阿棠一見鍾情。”


    “這事兒按理本不能成的,可是阿棠無意仕途,也沒準備入朝為官,皇上少了些顧忌,再加上皇上對阿棠和沈相一直存著點歉疚,便也暗中允了這事兒。”


    “隻不過皇後那邊卻不喜歡阿棠,親自求了皇上要給公主指另外一人。”


    裴耿說的有些囫圇不清,蘇阮和季年華卻都是懂了。


    沈棠溪雖然是丞相之子,可他自幼毀了容貌,是不可能入朝為官的,所以自然也就讓明宣德少了顧忌。


    而據說沈棠溪當年之所以會燒傷毀容,也是因為宮中宮人大意才生出的意外,事後沈鳳年未曾太過追究,依舊一心一意替朝廷辦事,皇上對他們父子有歉疚也正常。


    兩廂加在一起,再加上綾安公主自己有意,皇上默許此事也屬正常。


    蘇阮低聲問道:“沈相也同意了?”


    “不知道。”


    季詔搖搖頭,“皇上沒下明旨,這事兒就還不算定下來,而且我瞧著阿棠好像是不喜歡這婚事的,對綾安公主也隻是守著君臣之禮,並沒太多熱切。”


    “他誌不在朝堂,也早就想離京,在加上皇後阻撓,我估計這婚事應該是成不了的。”


    說是君臣之禮還是好的,沈棠溪對綾安公主算得上是冷淡。


    他們這些旁人都看的清楚,這事兒一直都是綾安公主一頭火熱。


    蘇阮聞言看了眼太子他們所在的方向,因為地勢的原因,從他們這裏看過去,正好能瞧見太子正在跟沈棠溪說著什麽。


    一旁的綾安公主雖然和城陽郡主站在一起,可眼神、心神卻全落在沈棠溪身上。


    花一樣的小姑娘微仰著臉頰,滿目情思的看著身前帶著麵具的男子,臉上滿是紅霞嬌羞還有止不住的歡喜,那模樣顯然是喜歡極了他的。


    蘇阮目光在沈棠溪身上頓了頓,冷淡了幾分:“不喜歡,可他卻也沒拒絕不是嗎?”


    “啊?”


    蘇阮聲音不大,身旁幾人都沒聽清楚。


    季詔問道:“阮阮你說什麽?”


    蘇阮收回目光。


    之前綾安公主在八角亭裏與季年華對弈的時候,袖口略微拂起時,從裏麵落出的裏襯上的紋樣極為特別,似鳥飛鳥,似禽非禽,尾羽似紅藍相交。


    蘇阮因覺得奇怪還特地留意的看了兩眼。


    可就在剛才,她卻在季詔口中“緊守君臣之禮,並無太多熱切”的沈棠溪身上掛著的香囊上,看到了一樣的圖案。


    那是隻三青鳥,以青黑之色勾勒,尾羽豔麗至極。


    青鳥為信使,來報情相思……


    那香囊是誰送的,不問便知。


    蘇阮倒不是替綾安公主抱不平,她們也不相熟。


    她隻是覺得沈棠溪若真不想這樁婚事,就不該拿了人家女兒家的信物掛在身前引人遐思,讓人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可他既然接了,還這麽堂而皇之的掛在身上,卻又表現的冷淡不情願,當真是矯情。


    蘇阮心裏頭生了些嫌棄,麵上卻隻是說道:“沒什麽。”她扭頭看向裴耿道,“裴大哥,今兒個熱鬧,怎不見裴小姐?”


    “她呀,跟我娘去鹿渭了,趕不及回來。”


    裴耿說起自家妹妹時,胖乎乎的臉上全是寵溺,


    “你都不知道,那丫頭早半個月前就在準備著今兒個要穿的衣裳,還趕緊趕慢的算著日子往回走,可誰知道這麽不巧他們乘的壞在了半道上,耽擱下來,等她回來之後,怕是又要鬧騰許久了。”


    季年華忍不住輕笑。


    裴芸最喜歡熱鬧,錯過了可不就得念叨。


    第377章 懷疑


    幾人說笑著,過了沒一會兒,裴耿和季詔被相熟的人喚走,季年華也見著了葉雪嫻等人,上前與人招呼,而蘇阮站的久了覺著膝蓋不舒服,便躲在八角亭邊歇著腳。


    八角亭本就在桃源坡最高的地方,她坐在亭邊的石頭上,放眼便能將下麵花海,還有花海之中的少年男女全部收入眼底。


    看著那些格外鮮活的人,還有盛放的花海,蘇阮垂眼一一辨別著那些人的容貌,隻可惜卻沒尋著與安帝相似之人。


    她半靠在身後的樹幹上,微垂著眼簾,一邊想著安帝的事兒,一邊掛心著謝青珩他們那邊。


    雖然早已經布置好,可是不知道越榮父子到底會不會上套。


    還有祁文府,他說他今日也會來,不知道人在何處……


    “阮阮。”


    耳邊有人喚她,蘇阮睜開眼,就瞧見走過來的宇文嬋。


    宇文嬋左右看了看,問道:“怎麽就你一個人,謝二他們呢?”


    蘇阮坐起來道:“二姐他們去玩了,我站的有些累,就在這裏躲懶了。”


    她看了眼,見宇文嬋是一個人過來的,綾安公主和太子,還有沈棠溪都沒了蹤跡,她不由道:“郡主怎麽也一個人?”


    宇文嬋也不嫌棄石頭冰涼,直接扯著披風墊在石頭上,就靠著蘇阮坐了下來。


    “太子本就隻是出來走走,這種場合雖然熱鬧卻也太亂,萬一出點什麽事情誰都擔待不起。”


    “太子向來不願麻煩身邊人,所以先走了,至於綾安……”


    宇文嬋皺了皺眉毛,“她跟沈棠溪去了別處。”


    蘇阮回頭看她,聽出她說起綾安公主和沈棠溪時語氣有些不對,不由道:“怎麽了?”


    宇文嬋歎口氣:“綾安喜歡沈棠溪的事,你也看出來了吧?”


    蘇阮點點頭。


    宇文嬋:“也是,她情思顯露的那般明顯,怕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隻是我總覺得沈棠溪對這事並不熱衷,對綾安也是冷冷淡淡的,我怕是綾安剃頭挑子一頭熱。”


    蘇阮聞言意有所指:“兩情相悅本就不容易,況且我瞧著沈公子雖然不熱切,卻也沒拒絕。”


    宇文嬋皺眉。


    蘇阮笑了笑:“公主的事情終歸有皇上和皇後娘娘替她操心,況且陷入情思裏的男女喜樂憂愁外人說了都不算的。郡主就算再擔心,總不能攔著綾安公主讓她別對心上人熱切吧?”


    宇文嬋聞言立刻道:“我才沒那麽傻。”


    綾安喜歡沈棠溪,滿心滿眼的都是他。


    方才那麽一會會兒,她便“棠溪哥哥”“棠溪哥哥”的叫的甜膩的她牙疼。


    她這會兒要是湊上去說人壞話,保不準綾安還以為她想要壞她姻緣,氣惱之下直接跟她翻臉。


    蘇阮輕笑:“所以啊,郡主就別擔心了。”


    “沈公子喜歡不喜歡,公主都是君,他是朝臣之子,君臣有別,公主總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宇文嬋想想也是,朝著身後的樹幹上一靠。


    “也不知道綾安瞧上了沈棠溪什麽,他燒傷了臉這些年都未曾露過麵,也不知道長什麽模樣,綾安就這麽一頭撞上去。”


    “萬一那沈棠溪是個鬼見愁怎麽辦,新婚之夜還不得被嚇死?”


    蘇阮失笑:“哪有那麽誇張。”


    “怎麽就沒有了?”


    宇文嬋嘟囔道,“你是不知道,當初燒傷沈棠溪的那場大火很是厲害,他被人從殿內抱出來的時候半張臉都毀了。”


    “父皇尋了好多人去沈相府看他,可太醫回來的時候都說,他那臉燒的極為嚴重,再好的傷藥也去不掉滿臉的傷疤。”


    “這些年沈棠溪出入之時從未脫下過麵具,就連進宮麵見父皇時也都帶著。”


    “你說他要不是真的不能見人,又何必這般避忌?”


    男兒家本就不如女兒家那般在意容貌。


    如果傷的不厲害,沈棠溪何必一直遮著,帶著麵具豈不是更招眼嗎?


    蘇阮原本隻是隨意聽著宇文嬋抱怨,聽到這裏卻是微愣。


    她心頭劃過些模糊的念頭,可卻快的還沒來得及抓住便消失無蹤。


    宇文嬋還在說著:“父皇這些年好幾次都想替沈棠溪賜婚,選的那些女子身份也都不低,可每次都被他給拒絕了,說是不想耽誤人家姑娘怕貌醜嚇著別人。”


    “你說他怕嚇著別人,怎麽就不怕嚇著綾安了?我怎麽覺著這沈棠溪就在綾安這兒等著她呢……”


    蘇阮聽著宇文嬋越說越離譜,不由嗔了聲:“這都哪兒跟哪兒,公主的婚事又不是她自己說了算,沈家哪裏就能早早就算計著了,郡主越想越多了。”


    宇文嬋撇撇嘴:“誰知道是我想多了,還是他真有別的心思,反正我是不喜歡他的。”


    “為什麽?”蘇阮好奇。


    沈棠溪雖然總帶著麵具,可文質彬彬,謙和有禮。


    蘇阮雖然嫌棄他在綾安公主這事兒上矯情,可卻也知道京裏頭的人對他的評價一直都不錯。


    宇文嬋怎麽就討厭了?


    宇文嬋搖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就是覺得他古裏古怪的,而且他瞧著人時總是笑眯眯的。”


    她挽著蘇阮胳膊,湊近了些道:


    “這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哪怕性子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永遠都溫和從容。”


    “可是那個沈棠溪,打從我第一次見到他開始,他就一直是那副樣子,好像永遠都不會動怒,也不會跟人生氣一樣。”


    宇文嬋看著蘇阮道:


    “你自己想想,要是咱們誰傷了臉,毀了容貌,就算府裏的人處處照顧著不養出個陰沉性子來,怕也絕不可能那麽好性子。”


    “可是他明明傷了臉,日日以他物遮麵,才華出眾卻不能入仕,丞相之子卻不能為官,身邊好友皆是前程似錦,唯他一人永遠不能寸進,他難道心裏就沒有半點不平衡嗎?”


    “換做是我,我就算不怨恨嫉妒,恐怕也難保持平常心。”


    “可是這個沈棠溪經曆了這麽多不平,卻永遠都是一副淺笑溫和的樣子,就好像不在意一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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