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安樂公主身邊這麽多年,他最懂安樂公主。


    果然,後麵他又聽到安樂公主說了一句:“仲玉,你最好是想明白再說話,若是膽敢欺瞞聖上,可是會連累你的家人的。”


    仲玉看了長公主一眼,目光平靜無波的移開,隨後又落在龍椅上的皇帝身上,他拜了一拜道:“皇上明鑒,人並非我殺的,也並非我安排人殺的,這些死去的女子都是蘇繼言所殺,蘇繼言天生神力,這些女子都是被他活活捏死的,皇上如果不相信,可以將蘇繼言的貼身小廝叫過來審訊便知。”


    安樂公主見他不僅不承認,反而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蘇繼言頭上,頓時就惱羞成怒:“仲玉,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誣陷本宮的兒子!”


    仲玉沒有理會她,他從袖裏拿出一本賬冊出來,雙手呈上道:“這些年長公主勾結權貴,私收賄賂,又暗中與定國公府勾結,利用自己的權勢,私自雇傭工人造鹽,再將私鹽運來京城販賣,從中謀取暴利,不僅如此,長公主還在達延國使臣來京之時,私自給莫日根送上嘉懿公主的畫像,讓莫日根動了求娶嘉懿公主的念頭,安樂公主犯下諸多罪行,罄竹難書,草民助紂為虐多年,內心充滿自責,今日便將所有事情的真相都說出來,希望陛下秉公處置,別讓公主繼續作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安樂公主要落馬了


    第83章 庶人


    仲玉都說話後, 安樂公主臉色灰白,仿佛沒料到仲玉出賣她,會出賣的這麽徹底一般。


    安樂公主盯著他, 似要從他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她咬牙切齒道:“仲玉, 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這些年本宮待你不薄, 你居然敢在聖上麵前這樣誣陷本宮。”


    仲玉轉過頭, 瞥了她一眼,眸中壓著冷意道:“是不是誣陷,安樂公主自己心裏清楚。”


    謝離將仲玉手裏的賬本往上遞給崇安帝,崇安帝展開一看,頓時臉色鐵青,他怒沉沉的盯著朱宜卿:“安樂, 這賬本上的每一本賬,你可認?”


    崇安帝心裏湧上一股極致的失望, 同時也在心裏做了一番取舍, 安樂這些年做過什麽他一直心裏有數, 可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加上旁人也沒有什麽確鑿的證據, 事情遮遮掩掩的也就過了, 可如今證據擺在眼前, 這個賬冊足以讓公主府承受滅頂之災。


    若是他再輕飄飄當做什麽也沒發生,恐怕難以服眾。


    安樂公主搖搖頭道:“陛下,這些都是仲玉為了誣陷臣妾故意捏造的, 臣妾是冤枉的,請陛下明察。”


    陸謹見安樂公主抵賴,也不意外,正在這時,外頭的小公公匆匆進來道:“陛下,嘉懿長公主帶著罪人王氏求見陛下。”


    長公主聽到罪人王氏這幾個字,又是一驚,指甲掐入肉裏也渾然不覺。


    “宣”


    朱鸞將王氏從教坊司裏帶過來了。


    進來後,行了禮,崇安帝見她帶著早就入了賤籍的王氏進來,微微擰眉道:“鸞兒,你今日來又是鬧得哪一出?”


    崇安帝哪怕再昏聵,也看得出來,朱鸞帶這樣一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單純過來請安的。


    朱鸞道:“父皇,是王氏想要跟父皇陳詞,兒臣隻不過是將她帶來父皇麵前而已。”


    得到崇安帝的準許之後,王氏什麽也沒說,先將自己藏起來的賬冊給交出去,這個賬冊是她用來保命用的,當時國公府落敗之後,她就料到安樂公主不會輕易放過她,於是將賬本給藏起來了,以此來威脅安樂公主。


    這一直都是她心裏一根刺,如果能借此機會扳倒公主,那以後就無人再敢取她性命了。


    謝離將賬本拿上去,王氏這才開口道:“這是昔年罪妾的夫君與安樂公主往來的賬目,當年販賣私鹽的主意都是安樂公主授意的,販賣私鹽後賺回來的銀兩,是罪妾府上與公主四六分賬,大部分入了安樂公主府的私庫裏,除此之外,這些年安樂公主收了罪妾家中許多賄賂,每一筆罪妾都寫在賬本上。”


    崇安帝將兩個賬本一對,與定國公府往來那一部分都對得上。


    崇安帝抬手將兩個賬本甩到安樂麵前,怒道:“安樂,你還有何話可以說!”


    朱鸞側頭一看,隻見安樂公主死死的咬著唇,身子跌坐在地上,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朱鸞冷冷一笑。


    這回,太後都不在宮中,看誰還能救得了她。


    上輩子安樂公主和女兒一起背叛太子,又與豫王等人裏應外合,蠱惑皇帝廢太子,而她則從中謀取富貴。


    安樂公主麵如死灰,她腦海裏馬上就想到昔年,她公主府和國公府為皇上做了那麽多事情,甚至她的夫君都是為皇帝而死的,沒有他們的犧牲,皇上豈能有這樣的安穩日子。


    安樂隻好開始打感情牌,她冷靜下來,抬起袖子裝模作樣的抹了抹眼淚,哽咽道:“陛下,臣妾隻是一時糊塗,被功利蒙了眼睛,求皇上看在你我姐弟二人昔日多年的情分上饒恕臣妾吧,皇上當年贈臣妾的玉佩,臣妾一直都帶在身上,如今臣妾的夫君也不在了,能庇佑臣妾之人,就隻有皇上了,求皇上開恩啊!”


    說著,她的手摸到了腰上的那塊羊脂玉,羊脂玉上帶著一絲金色的紋,這是當年她夫君為皇上而死後,皇帝賜給她的金龍玉,崇安帝跟她說,他欠她一條人命,將來她隻要將此玉佩拿出來,無論她犯什麽錯,他都會保她一命。


    朱鸞的視線落在那塊玉佩上,嘴角泛著冷意,藏在袖中的雙手猛地收緊,指甲嵌入掌心。


    她怎麽就忘記了,還有這塊金龍玉。


    這幾乎成了長公主最後的保命符!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看開了,保住性命又能怎麽樣,她犯了這麽多錯,父皇真的還能跟從前一樣輕鬆放過她。


    這時,那些文武大臣們開始站出來說話了,有建議皇帝懲罰長公主的,其中江平伯的聲音最大,跟江平伯有往來的官員也紛紛站在他這邊,也有建議皇帝饒恕長公主的,雙方爭執了許久,鬧得崇安帝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朝中處置安樂公主的呼聲更高,這都是江平伯的功勞,他唯一的兒子被蘇繼言弄死了,這個仇他一定要報!


    崇安帝感覺自己的頭又要隱隱作痛了。


    不過他腦子還是很清楚,長公主這些年斂財無數,公主府的私庫裏藏了一大筆銀子,如今嶺南水患,國庫虧損嚴重,崇安帝很缺銀子,而且蘇繼言的事情在京城都傳開了,一連殺了七八個人,已經激起了民憤,這種事情不是輕易能壓的下去的。


    安樂挾恩圖報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每次都弄得好像是他這個當皇帝的欠了她家的,已經讓崇安帝對此及其厭惡了。


    這麽多年,他欠國公府的,長公主的,太後的,都已經還清了。


    就在朝臣們吵得鬧哄哄之際,崇安帝心裏有了決斷,謝離喝了一句,群臣安靜下來,崇安帝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道:“安樂公主貪汙受賄,又參與販賣私鹽,其子蘇繼言一連殺了八個女子,實在是罪無可赦。”


    安樂公主聽著這意思,皇上是不會赦免她了。


    她臉上的血色又褪了幾分。


    皇帝頓了頓,繼續道:“但安樂公主畢竟是朕的姐姐,當年衛國公也是因朕而死,朕曾承諾過,要免安樂一死,然大梁法度不可廢,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安樂公主死罪可免,酌免去公主之銜,貶為庶人,公主府所有資財全部收歸國庫,蘇繼言罪大惡極,斬首示眾。”


    安樂公主聽著皇帝無情宣判完之後,整個人如遭雷擊,豫王不在京城,太後也去清風寺祈福了,現在連個幫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陸謹這個奸詐小人,他一定是故意挑這個時候對她下手!


    安樂公主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可她知道現在,她也做不到了。


    她隻得跟崇安帝求情:“皇上,臣妾是您的姐姐啊,您怎麽可以這樣對臣妾,難道皇上忘了當初是怎麽登上皇位的嗎!”


    她不說還好,皇帝聽著這句話心裏便是一陣反感,他朝謝離使了個眼色。


    謝離會意,趕緊叫了兩個飛鷹衛進來將安樂公主給拖下去。


    朱鸞沒心思去關心狼狽的長公主,她的目光都被崇安帝給吸引了,崇安帝抬起手指揉著額頭,微微皺眉,謝離低聲問了句:“皇上,可是頭疼又犯了?”


    崇安帝點頭道:“謝離,扶朕回鹿鳴宮服用丹藥。”


    謝離應下,扶著崇安帝離開了太和殿。


    朱鸞將這一幕看在眼裏,暗暗記在心上。


    她心中隱隱有種猜測,莫非她父皇服用丹藥過量,身子已經不行了?


    陸謹見她正呆呆的看著龍椅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走到她身邊,抬手從她袖中捉住她纖細的手指,低聲道:“在想什麽呢?”


    朱鸞回過神來,轉頭一看,男人站在她身後,鳳眸裏透著淺淺的溫和之色。


    她搖搖頭道:“沒想什麽。”


    “走吧。”


    “嗯”


    朱鸞坐在馬車裏,陸謹騎馬,在紫薇門時,撞上帶著人去公主府抄家的林紹晟。


    林紹晟與陸謹在馬背上打了個照麵,林紹晟瞧著後頭紫檀青圍馬車心口一陣發堵,嘴裏諷道:“陸大人真是好手段,四兩撥千斤的就將安樂公主府給端了。”


    陸謹麵色清寒,他瞥了林紹晟一眼,語氣冷淡道:“我可以理解為林大人在誇本官,對麽?”


    朱鸞原本心情還不錯,驟然聽到林紹晟的聲音,心裏那點高興頓時就熄了。


    她將馬車簾子打起來,探出頭往外一看,正好見林紹晟帶著人整裝待發,卻還不忘了諷刺陸謹幾句,朱鸞聽著心裏就不舒服。


    她想起上輩子的事情,聽說蘇湘容在王府和豫王關係僵硬,說不定她私底下已經與林紹晟勾搭上了,朱鸞冷笑:“指揮使有功夫在這裏埋汰本宮的夫君,還不如一會去豫王府安慰王妃娘娘呢。”


    她說起“夫君”兩個字,林紹晟心中一陣氣悶,後麵她提到王妃娘娘,林紹晟臉色一僵,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敢與朱鸞對視,匆匆移開目光。


    朱鸞對她這位前夫還是有些了解的,上輩子她問他是不是跟蘇湘容有染,他就是這副表情。


    莫非這輩子兩人已經開始了?


    朱鸞原本隻是想奚落他兩句,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現。


    如果兩人確實有關係了,那這對她來說,可是個不錯的把柄。


    第84章 韶華


    林紹晟被朱鸞懟了幾句後, 縱馬疾行,似不願與她多說,朱鸞瞧著他遠去的背影, 臉上露出一抹輕嘲。


    陸謹見她看著林紹晟的目光久久都沒有收回, 眼神發冷, 催促趕車的車夫道:“快些趕車。”


    車夫應了聲,見陸謹已經夾著馬肚子往前奔, 抬手在馬背上揮了一鞭子, 趕緊跟上去。


    回到公主府,已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朱鸞命人擺晚膳,宮女端上來的都是朱鸞喜歡吃的菜。


    朱鸞瞧著卻沒什麽胃口,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擦了擦嘴, 在一旁靜坐等著陸謹吃完,陸謹抬眸看她, 見她正低著頭, 長睫壓在雪白的肌膚上, 輕輕的抖動, 似乎在想什麽。


    陸謹也沒吃多少, 用了一碗粥便放下了碗筷。


    男人牽著她細細的手指, 溫聲問道:“是不是還在想安樂公主的事情?”


    朱鸞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陸謹拉著她到內間的椅子上坐下,他抿了口茶水後道:“安樂公主是罪有應得,你不必憐憫她。”


    朱鸞豈能不知, 隻是有些感慨罷了,她父皇無情之時,當真是什麽也不顧了,所謂姐弟親情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比起他的江山,他的皇位,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


    她雖然不同情安樂公主,可同樣是皇家女兒,焉知以後這一日,不會輪到她?


    至少上輩子她便經曆過一次。


    見朱鸞垂著頭不說話,始終有些悶悶不樂,陸謹想著自己大概是猜錯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盞,薄唇微勾,嘴角泛起淺淺笑意道:“鸞兒,隻要夫君我在,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朱鸞知道他大約是猜中了,她衝著他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知道他意有所指,可有些話兩人終究是不便說出來。


    陸謹看她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便知她心中鬆快了許多,他心中亦明朗,他微笑道:“如今外頭春色正好,後日我便旬休,到時候一起去城外賞玩春光,如何?”


    說起來,自他們二人成親之後,還沒有單獨出去玩過。


    他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朱鸞當然答應,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與她有關,讓她的心跟著也沉悶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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