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啞巴虧吃了就吃了,福襄這個人物,設定就是被孟葭的光芒掩蓋住,贏不了孟葭的。但,她今兒就不高興了。


    “怎麽罰都認?”年年問。


    孟葭點頭:“是。”


    年年點點頭:“那好,你把你做的那盒點心都吃了,我就原諒你。”


    孟葭臉色微變。


    順寧郡王和常卓都鬆了一口氣,麵露欣慰:福襄到底還是顧念姐妹之情的,這個懲罰根本算不上懲罰。


    聶輕寒看向年年,眼中隱帶笑意:這個小促狹鬼。


    孟葭自幼樣樣出色,唯有兩樣不如年年,一是出身,二是容貌。孟葭麵孔算得上標致,但打小兒就是豐盈的體態,與年年清麗絕倫的容顏,纖細嫋娜的身形一比,便如九天仙子對比山中村姑,光彩全無。


    女孩子哪有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的,孟葭性情雖豁達,在這點上卻和其他女孩子沒什麽兩樣。知道自己的身材是短板,她便開始格外注意,在飲食上幾至苛刻,漸漸一切甜食、葷物都不怎麽碰了,以至於偶爾嚐一口竟會反胃。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年年最愛吃的玉帶糕,那可是又甜又糯,膩死人不償命。


    順寧郡王和常卓哪知道女兒家的這些彎彎繞,見孟葭遲疑,不由生出些許不滿:福襄都讓了一步,提出一個無傷大雅的懲罰,孟葭卻還遲疑,該不會隻是嘴上說得好聽吧?


    孟葭咬了咬唇,伸手揭開食盒。紅楓急了:“姑娘,你素來不愛吃這個。”


    年年嘖了聲:“要不,等你家姑娘做了她愛吃的糕點來賠罪?”她故意將“賠罪”兩字咬得重重的。既是賠罪,還要揀自己愛吃之物,委實說不過去。


    孟葭對紅楓搖了搖頭,取出一塊玉帶糕,鼓起勇氣咬了一口。又甜又膩的味道入口,她頓時一陣反胃,一下子吐了出來。紅楓大急,哭道:“姑娘,你就別逞強了。”


    年年不陰不陽地道:“既然吃不下,就不必吃了。我也不是非要你表示歉意。”


    這話說得刁鑽,原本見孟葭模樣,心生不忍的順寧郡王和常卓父子頓時不好作聲了。福襄隻是讓孟葭吃玉帶糕,隻吃一口就吐出來也太誇張了些,難道孟葭壓根兒就不想賠罪?


    “那怎麽成?”孟葭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再度將玉帶糕送入口中,強忍著,一口一口艱難地吃了下去。


    順寧郡王父子看著她食不下咽的模樣,覺得休說年年,自己也再也不想吃孟葭做的玉帶糕了。


    一盒玉帶糕吃完,孟葭用帕子掩住口,臉色煞白,隻覺肚腹撐得難受,吃下去的糕已經堆到了喉嚨口,勉強笑道:“姐姐現在能原諒了我嗎?”


    年年笑得虛偽:“你是我妹妹,便是你不吃下那糕,我能怎麽辦,還不是隻能原諒你。”


    孟葭:“……”一下子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抬頭看向年年:她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四目相對,年年似笑非笑,孟葭眼中泛起感動,天真無邪地道:“姐姐待我真好。”


    年年心中嘖嘖:這忍功,這段數,她自愧不如。怪不得後來連聶輕寒這種難搞的都能吃得死死的。


    她忽地沒了興致,孟葭是可是準女主,一直會活躍到故事最後,她一個中途就喪命的炮灰反派,又不能當真把對方怎麽樣。


    正在這時,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忽地遠遠傳來:“唉呀,我來遲了。”


    眾人循聲看去,但見煙塵滾滾,大隊車馬向這邊行來。當先一人二十左右的模樣,一頭卷發,濃眉大眼,皮膚微黑,穿一身碧綠灑金花鳥紋騎裝,縱馬飛馳而來。


    常卓向他揮手:“秦表兄,我還以為你今兒不來了呢。”


    來者正是秦豐,不撓頭笑道:“東西太多,收拾的時間長了點。還好趕上了。”他這次來,並沒有住在郡王府,而是住在自己另置的住處。


    常卓笑著對年年道:“秦表兄也要回京,你們正好兩處並一處,也安全些。”


    年年望著秦豐身後浩浩蕩蕩的車隊和護衛,一時無語:秦豐這個騷包,嫌棄路上的吃住不好,恨不得連馬桶都用自己帶的。這麽多的車馬護衛,速度可想而知。


    跟著他,安全是安全了些,就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京城。


    *


    年年在馬車上睡了一覺。醒來隻覺周圍安靜非常,沒有嘈雜的人聲車馬聲,也沒有琉璃幾個的笑語。


    她疑惑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依舊睡在馬車中,身上搭的還是入睡時那條薄荷綠薄綢被。


    她遲疑了下,掀開馬車窗簾向外看了眼。頓時吃了一驚,不敢置信地推開了馬車車門。日頭正高,眼前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茂密樹林,遮蔽了陽光。四周所見,隻孤零零地停著她所在是一輛馬車,其餘的車馬都不知去了哪。


    年年再坐不住,跳下車查看車印,隻有一輛馬車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


    正在這時,她聽到了沙沙的腳步聲。她循聲望去,看到聶輕寒背上背著弓箭,拎著一隻肥碩帶血的野兔走了過來。


    第27章 第 27 章


    陽光濾過交錯的枝葉, 投下斑駁的影, 枝上鳥雀驚起,振翅高飛。他踩著厚厚的枝葉,不疾不徐向她走來。


    一身半舊青衫, 古樸竹簪束發, 俊逸的麵容溫潤如玉,沉靜如昔。


    年年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抬步向他迎去。走了兩步意識到不對, 她停下腳步,俏臉沉下,氣鼓鼓地道:“聶小乙, 這是怎麽回事?”


    聶輕寒目光落到她白皙瑩潔的動人麵容上:“醒了?”


    年年哼道:“再不醒,我大概都被你賣到山溝溝裏了。”


    他一怔,眼中露出淡淡笑意:“嗯,多虧郡主醒得及時。”


    年年愣了愣:她沒聽錯吧, 聶小乙是在和她開玩笑, 這家夥居然會和她開玩笑?


    聶輕寒見她呆呆的模樣,眼中柔和閃過, 溫言問她道:“郡主想不想吃烤兔子?”


    不想……才怪!晨間起得太早, 她沒有胃口, 幾乎什麽都沒吃。這會兒她早就饑腸轆轆,咽了口口水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聶輕寒沒有故弄玄虛,問她道:“郡主還記得前幾日我們在玉鼓巷捉到的那個小賊嗎?”


    記得,那個雲蛟幫的黑衣小賊, 想來玉鼓巷踩點,結果被聶輕寒帶著滕遠舟幾個捉住了。那日她去他書房,原本是聽他審訊的,結果……


    年年玉頰染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容貌清麗絕俗,生氣不笑時,氣質清冷,令人不敢輕褻,這會兒卻是粉麵如霞,杏眼流波,天然一段嫵媚勾人心魄。


    聶輕寒心中一蕩,麵上不動聲色:“那小賊說的是實話,你嫁妝豐厚的消息已經散播出去了,廣南、襄樊沿路的綠林聞風而動,出了靜江府,一路窮山惡水,人煙稀少,不會太平。”


    所以呢?


    聶輕寒道:“秦表兄的意思,跟著大部隊走怕有危險。他的隊伍人多目標大,藏不住,躲不開,不如讓珊瑚假扮你,留著吸引盜匪的注意力;我帶著你另走一路,等到盜匪解決了,我們再和他會和。”


    年年被他一提,想起來了。文中他們和秦豐會和,從靜江府出發後,聶輕寒就神秘消失了。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好幾撥盜匪,福襄自幼嬌生慣養,哪見過這種陣仗,受了不少驚嚇。直到最後一撥、最厲害的盜匪出現,聶輕寒才突然出現,帶著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援兵,和秦豐裏應外合,將盜賊一網打盡,一舉震懾了整個綠林道。


    問題是,文中神秘消失的隻有聶輕寒一人,現在為什麽還帶上她了?而且聽他話音,居然還是秦豐的意思。


    聶輕寒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麽,解釋道:“秦表兄還等著你去救他妹妹呢,不敢讓你有絲毫閃失。”


    年年信他個鬼。聶輕寒的脾氣看著溫和,實則最有主意,他若不同意,秦豐能說動他?再說了,秦豐那腦子,能想出找人假扮她的主意?


    問題是,聶輕寒為什麽要帶上她?


    年年不高興地道:“那你們也不能擅作主張。”


    聶輕寒神色抱歉:“你那會兒睡得正香,時間緊迫,實在等不及。”說話間,他已熟練地生起柴火,用一根樹枝穿了野兔,架在火上燒烤。


    年年目光情不自禁被兔子吸引了。她好餓,至於這個問題,回頭再糾結吧:人都被他帶出來了,她還能自己回去不成?反正這段劇情是為男主收小弟,樹威名服務的,沒她什麽事,她跟著哪一路走都不影響主劇情,就隨遇而安吧。


    聶輕寒翻動著穿在樹枝上的兔子,見她眼巴巴的模樣,含笑問她道:“你要不要試著來烤?”


    年年立刻退了一步,嫌棄地搖頭道:“熱,髒兮兮的,煙又熏人。”一臉你怎麽想得到的表情。看她這雙手,又白又嫩,宛若美玉,像是能洗手作羹湯的模樣嗎?


    聶輕寒心裏歎了口氣:這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氣模樣,換了旁人,委實說不出的討嫌,偏她做來仿佛天經地義,甚至還覺出了幾分可愛。


    知道她嬌貴,他本來也沒指望她能做什麽:“那郡主去車上等我烤好。”


    年年就等他這一句,關照道:“我喜歡皮烤得脆一點。”


    他好脾氣地“嗯”了聲。


    年年滿意地回到了車上,從行李中翻出了點心和水袋,正要享受,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荒山野嶺,孤男寡女,正是殺人滅口的好時機。聶小乙該不會是想到這一點,才把她帶了出來吧?


    年年心裏咯噔一下:難道他對她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想提前對她下殺手了?


    原本按照書中劇情的發展,這個時間段應該還不至於;但,書中可沒有郭燕娘送告密信這段情節啊。


    年年看了眼自己佩戴在腰間避子的藥囊,覺得情況不容樂觀。郭燕娘的告密信都說她和段琢密謀要害他了,換了她,也得先下手為強。


    更可疑的是,今天聶小乙笑得也忒多了些。他性子沉穩,素來喜怒不形於色,這個樣子要說沒鬼,誰信?


    年年越想越憂心:那可不行,雖然死是一定要死的,但如今她的劇情還沒走完,提早結束的話影響了主線劇情,任務失敗,評分絕對會慘不忍睹。更慘的是,還會倒扣大量的生命值。


    作為一個優秀的任務者,怎麽可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悄悄將車窗簾揭開一條縫,憂心忡忡地外看去。


    聶輕寒坐在火邊,時不時轉動一下穿著野兔的樹枝,神情專注。跳躍的火光印在他冷白的肌膚上,為他低垂的眉眼染上了幾許暖色。


    年年看了許久,歎了口氣:聶小乙城府太深,她從他的麵上壓根兒看不出任何真實情緒。


    安全起見,要不,這兩天她表現得乖順些,向他示示好,暗示他她還可以挽救一下?等到回到大部隊,再繼續刷仇恨值。能屈能伸,方是任務者本色嘛。


    年年打定主意,拿起剛剛找出的水袋,跳下車廂,慢吞吞地走回聶輕寒身邊。


    頤指氣使慣了,忽然要向他示好,她一時居然開不了口。年年不由鄙視自己:想當年做別的任務時,她什麽死皮賴臉的招數沒用過,果然是做了幾年郡主,飄了。


    聶輕寒見她過來微訝:“餓了?再等等,一會兒就好。”


    年年還是開不了口,幹脆在他身邊蹲下,一手拎著水袋,一手托著腮,眼巴巴地看著烤兔子。


    聶輕寒將她種種舉止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她剛剛在車廂中偷偷看他,他就發覺了。結果沒一會兒,她就拎著水袋跑了過來。水袋向他遞了一半又縮了回去。


    此刻,她乖乖地蹲在他身邊,離他隻有一臂之隔,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他嬌貴的小郡主呀,不是怕熱,怕髒,怕煙熏嗎?


    年年還在苦惱該怎麽自然而然地把水袋遞給他喝,有一搭沒一搭地尋找話題:“聶小乙,吃完烤兔,我們是不是就要出發了?”


    他道:“日頭太毒,馬兒受不了,等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再走。”


    大夏天出門就是這點不好,天氣過熱,一個不慎便會中暑,隻能撿清晨和傍晚趕路。


    年年“哦”了聲,又問:“我們待會兒要去哪裏呀?”應該尾隨秦豐的大部隊吧?


    聶輕寒看了她一眼:“我們去袁家莊。”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年年覺得自己應該在文中看到過這個名字,應該是劇情發生之地吧?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劇情,疑惑道:“你和秦表兄約好了在那裏打尖?”難道是劫匪動手的地點?


    應該不會吧。劫道肯定得找個荒郊野外,不可能跑到人村子裏去。


    聶輕寒搖頭:“就我們倆去。”


    年年:???


    聶輕寒沒有多說什麽,轉了話題:“快烤好了,待會兒給你撒些鹽花?”


    年年已經聞到了烤兔的香氣,立刻將剛剛的話題拋在腦後,又悄悄咽了口口水,很有經驗地道:“不光是鹽,撒些胡椒粉、孜然粉味道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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